北风卷起浪涛般的冷瑟,宅院外,众人心惊胆寒。
地上,那辽人裨将蜷缩着身子,极为痛苦的呻吟着,那满是虬须的脸上一片惨白,甚至可以看到不断冒出的冷汗。
带着杀气的眸子朝着那些呆立不敢上前的辽人望去,杨延昭目光所到之处,辽人纷纷低首不敢对视,更有甚者惊怕的往后退了数步。
终于,那被杨延昭一脚踹飞的裨将被手下搀扶了起来,疼的发白的脸因为怒气与怨恨而微微颤动着,盯着杨延昭看了片刻,挣脱了两名兵卒的手,抓起落在一旁的长刀便吼叫着冲了上来。
“自作孽,不可活。”
轻轻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杨延昭绷紧的身子如同出弦之箭,飞快的窜了出去,在一众人还未弄明白何事时,便听得当啷一声,闪着寒光的长刀跌落在地,之后,便见那辽人裨将魁梧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摔在了几丈远开外的砖石之上。
挣扎着,那裨将最终仍未能爬起来,杨延昭大步往前走去,而他每动一步,那些围着他的辽人兵丁便惧怕的往后退了数步。
不战而屈人之兵,想来便是这种模样了,他的身后,王品心中暗道了一句,突然间,似乎觉得体内腾起了一团火焰来。
恍惚中,眼前的那道身影变得高大难以逾越起来。
在他出神时,走到那裨将身前的杨延昭蹲下了身子,笑着捡起一旁的黑色毡帽用手拍去上面的泥渍,轻声的说道着,“今天,只是让你知道以后怎么做人,以后别再这样大呼小叫,这般的没教养,不是给你主子丢人么?”
说着,起身对一旁的辽兵努了努嘴,“都愣住作甚,还不把我们的将军大人扶起来。”
听他一说,那早已经吓呆的辽兵竟然听命的扶起了口中吐着血的裨将,杨延昭则是将那毡帽戴到了他的头上,凑上前小声道,“回去告诉你主子,终有一天,我杨璟会取了他项上人头,让他有什么手段都放马过来吧。”
道完这一句,那裨将大吼一声,舞着的手还未伸触碰到杨延昭,便又是吐了一口血,顿时晕倒了过去,见他这般,那些剩下的辽兵自然是灰溜溜的带着人离去了。
没去看那退去的辽兵,转过首,杨延昭对着王品等人抱拳道,“多谢诸位兄弟了,稍后我让人备些酒,给大家暖暖身子。”
或许是第一次扫了辽兵的威风,这些兵丁显得尤为兴奋,只是王品兴奋之后心中生出了一丝的担忧。
走上前,与杨延昭低声道,“大人,这些人是耶律休哥的部下,而耶律休哥如今得知大人回到上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还望大人早作筹划才是。”
露出个感激的笑,杨延昭颔首应道,“多谢王校尉,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免不了让王校尉难做了。”
知晓杨延昭已经有了对策,那王品这才喜笑颜开,拍了拍胸口道,“大人说的哪里话,属下等人奉命前来自当是护住大人的周全,更何况我们早就看那些辽人不顺眼了,今日大人也算是给王品与诸位兄弟出了口恶气,如今这心里面舒坦的很。”
这番话落下,便响起无数的附和之声,皆是笑着与杨延昭言谢,看得这一幕,后者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即便耶律皇室实行南北院分而治之,但归根到底还是改变不了汉人低人一等的地位。
这些离乡的汉子,也是有着不可磨灭的血性,对他来说或许大为可用。
又是说道了几句,杨延昭进了屋子,陈末儿抱着兔子守在门口,见他进来了,这才露出了笑脸来,一边的左婆娑则依旧板着个脸,甚至都不愿正眼看他一下。
在陈末儿的头上摸了摸,杨延昭直接将左婆娑给无视了,径直的朝着书房走去,不过倒是没忘记让陈管家去买些酒水来分食给院子外的兵卒。
回到书房,想着先前的事情,杨延昭明白,要不了多久,那耶律休哥必定要杀过来,想到这,双眼中满是恨意。
真想将他斩于刀下,一解心头之恨!
胸口不断起伏着,呼吸声越发的粗重,指甲深陷在掌心之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杀不了他,真不甘心!”
良久,杨延昭长呼出一口气,愤恨的说着,将心里的仇恨强行压下,毕竟现在的他没有超凡入圣的修为,自然不能在上京城中杀了耶律休哥,并全身而退,更何况身边还被耶律明安插着左婆娑这个绝顶的高手,只怕是有任何的异动,便会被后者给制服。
看来报仇还需从长计议,而回大宋更是要好生谋划。
正暗自盘算着,便听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便见陈末儿跌跌撞撞的小跑进来,脸上带着惊怕,大眼中甚至还挂着泪水,或许过为的慌张,怀里的兔子被她抱得有些吃痛,舞着爪子要往外钻来。
见她这样,杨延昭忙走上前,满是关切的低声问道,“末儿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公子,院子外来了……来了好多人,我爹……不,陈管家被他们抓起来了!”
闻言,杨延昭忙让陈末儿待在书房,自个则是快速往外走去,他确实没想到耶律休哥来得竟然这般的快,想着仇人相见,这心竟然不由自主的快了几分。
刚走到院子里,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朱门被撞开了,准确的说是被人给砸开的,随着大门的撞开,几道人影跌进了院子里,却是鼻青脸肿的陈管家,和口中含血的王品以及他的两名手下。
之后,便是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了门槛边上,当他与杨延昭的目光相对时,双目猛地瞪圆了,无线的恨意与杀机随之燃了开来。
寒着脸,盯着杨延昭,耶律休哥抽出身边侍卫递来的鞘壳上镶满珠宝金银的长刀,已到三竿的暖阳投下道道华光,使得那光亮的刀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亮来。
当然,这光亮却是遮不住长刀的寒气,也挡不住握刀之人眼中的骇人杀意。
不知是耶律休哥只顾盯着杨延昭看,还是故意为之,长刀顺着地面划过,发出刺耳的叮叮当当声。
那柄长刀越来越近,粗重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响,所有人都将心提了起来,望向了那伫立在原处的杨延昭。
他为何还是静静的站在那边,动也不动?
这番的平静让人有些心慌,或许是已经吓傻了吧,涌进院子的辽兵不禁心中揣测,也暗自在心里鄙夷和唾弃着杨延昭,传的那么玄乎,在大王面前还不是只能认命?
长刀在离杨延昭还有一丈远之时被举了起来,闪着寒光的刀锋只对着他的面门,握刀的耶律休哥口中发出了野兽般低吼,冲了向前,脚上的虎皮靴在砖石上踩得蹬蹬作响。
“大人!”
“公子!”
躺在地上被辽兵踩着的王品等人不由得惊叫起来,而身后,那陈末儿也是跑了出来,此刻小脸吓得惨白,竟然呆在了那边,怀里的兔子跳了出来,像似被那渗人的杀气所惊吓,窜到了院子一边的角落里,藏在了一堆柴木之中。
“大胆,耶律休哥,你连本座也敢杀么!”
就在众人以为下一刻便要血染长刀时,一直未动的杨延昭爆喝了一声,随之一块令牌被拿了出来。
这块令牌一出,那呼啸而来的刀随即停在了半空,而另一边,所有得兵卒皆是跪伏在地,口中念诵着些辽语经文来。
看来这次是赌对了。
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杨延昭举着令牌,瞪着仍握着刀的耶律休哥,不由得再次怒喝道,“怎么,你难道想对我这巫教‘逍遥使’下手?”
听着这声呵斥,耶律休哥脸色阴沉的吓人,暗云密布,似乎顷刻间便要生起狂风暴雨,握着长刀的双手在暗自用劲抓着刀柄。
“呀!”
突然间,耶律休哥一声爆吼,停在半空中的长刀再次劈下,带着令人窒息的杀寒意,径直的砍向了杨延昭的面门。
刀光幻影千万,如滔滔江水汹涌而出,杀气密织成网,似千尺飞流漫天而来,
见这情形,杨延昭不由得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耶律休哥会做出这种鱼死网破的事情,更没有料到对方的刀法竟然是这般的凌厉,二人相差的距离不过一丈,而耶律休哥又是突然发难,哪里还能硬接下这一招,只得一个驴打滚,往着右侧躲过去。
可他刚止住身形,便觉得身后一道寒气直逼脑勺而来,正暗呼不好,却听到的当啷一声响,半截刀身落在了杨延昭的脚边。
“再有下次,杀无赦!”
声音依旧冰冷,亦如左婆娑脸上不曾褪去的寒霜,那剩下的半截刀被她纤细白皙的手握着,正架在耶律休哥的脖颈上,泛着寒光的刀锋上隐约可见丝丝的血迹。
嘴角抽搐着,耶律休哥阴狠的盯着左婆娑和杨延昭,双拳紧紧的握着,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使得刀锋上血色越发的明显了。
“哎呀,哎呀,这是怎么了,可是把小人给吓坏了!”
带着惊怕的尖锐声音莫来由的凭空响起,杨延昭转过头,却见到宫中的内侍张德全脸色有些发白,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很显然,他没有想到这小院里会有这般大的场面,但好歹也在宫中摸爬打滚多年,张德全的眼力劲还是有的,趋步上前,对着左婆娑弯身施礼,“小人见过圣女。”
待左婆娑轻轻哼了一声后,又是与脖子架着刀的耶律休哥行一礼,之后对着杨延昭点了点头,这才将来意道了出来,“杨大人,大汗召你进宫,特地让小的过来引路。”
既然耶律贤是要见他,杨延昭当然是要前往,遂点首应道,“有劳张公公了。”
说完,杨延昭便往外走去,那张德全却是愣住了,看了看左婆娑和耶律休哥,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对着二人再作一礼,便小跑着追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