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潺潺而过,清寒湿润,若优柔女子,沁人心扉。
一番梳洗之后,杨延昭更是觉得精神气爽,异常的舒适,换上郭淮送到岸边的衣衫,将湿漉漉的长发随意的用发簪束起,正朝着马车边走去,却见罗氏女急忙的拿出了手帕,上前便要给他擦拭水渍。
“罗姑娘,不必如此麻烦。”
一旁,郭淮瓮声道了一句,继而望向杨延昭,“延昭师弟,你将灵气运转起来试试。”
闻言,杨延昭心中大为好奇,并依言而行,一股强劲的气息带着猎猎之风席卷而过,顷刻间,泥草漫天飞舞,那郭淮见此情形忙将罗氏女护在了身后。
好一会,这股气势才收了去,本是被发簪盘着的长发在身后随着微风飘动,白玉肤,唇红齿白,身修长,倒也是算是仙气然然,做得了那世外高人。
只是,眼下周身满是尘土和草叶,见着狼狈的模样,杨延昭忙晃动着衣衫,将这些污物去掉,并对着郭淮尴尬的笑了笑,“本想照着合德师兄之意去做,但怎知变成了这般。”
“无妨,延昭师弟初识御气,想要掌握其中精要,还是需要些时日。”
说罢,郭淮眼中多出了丝的闪躲的复杂之色,犹豫了许久,这才道出了昨夜未出手的缘由,“延昭师弟,佛宗来袭,我未出手,倒是害的师弟受苦了。”
之前的那根玉簪已经被震碎,接过罗氏女递来的银簪,杨延昭将长发重新束起,笑着摇头道,“合德师兄,你我兄弟之间何来这般矫情,你不出手,自由不出手的道理,小弟怎能不明事理,心中胡乱的生出忿恨?”
眼中多了些安定之色,点了点头,郭淮低声道,“那佛宗的领首之人便是悟行,他与我交手多次,早已经是知根知底,若不佯装晕倒,怕是很容易便被他给识破了身份。而且,交战之初,明上师叔便给我发了暗讯,所以我便装作昏迷不醒。”
此言一出,正在整理衣衫的杨延昭不禁停了下来,来人竟然是悟行,如此说来,郭淮不出手倒也是对的,否则,他作为道家弟子的底牌便将公布与世人眼中。
只是,悟行三番两次冒险袭击柴清云又是为何?难不成她的身上确实有所谓的锦帛,只是自己并未察觉到?
而这锦帛又是何物?
想着,抬首望向不远处马车旁,正给受伤的绿珠等人熬药的柴清云,杨延昭的两道云峰眉拧成了一团。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天不过是晌午,遂再次抓了些鱼做了烤食之物,填饱肚子,昨夜祝力、萧慕春等人皆是受了伤,便又在河畔停息了一日。
抽着空隙,杨延昭又是问了柴清云锦帛之事,后者闻言,自是如同先前在闽南所说那般,“六郎,我身上确实没有所谓的锦帛之物,玉儿又怎么会巧言来欺骗于你。”
“佛宗之人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这般劳师动众,甚至冒险对你这郡主动手,想来这锦帛之中定是藏着惊天秘闻,或许与先帝有着关联。”
悟行是跟着悟则入世,所以,杨延昭下意识的牵扯出了太祖,而柴清云听到这句,也沉思想了起来,须臾压低了声音道,“先帝曾经一时兴起答应玉儿自择郎君,并赐了一套凤冠霞帔,只是当时玉儿去往了北地,将它收了起来,再后来先帝仙逝,便也忘记取了出来。”
如此说来,或许其中真的藏着某些秘密。
心中有了猜测,便也有了好奇,因而,在翌日,萧慕春等人皆是身体大为好转之后,一行人再次驾车前行。
或许正如明上道人所说前路有道家弟子暗中相护,也或许是佛宗吃了瘪不敢再次出手,一路走着,倒也未遇见困难之事,只是有些不长眼的山贼盗匪,而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哪里添得上险阻。
终于,二月近,三月芳菲始时,数辆马车踏着一路的烟霞,在莺飞草长之间,悠悠的来到了汴梁城前。
城,依旧是那般的雄伟,人,亦是那般的熙熙攘攘,再临汴梁城,杨延昭心底却是多了几丝异样。
去年今夕,打马御街,少年风流,何等的畅快,而如今,城还是这座城,景,还是这番的景,只是,人心早已不复如初。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隔着窗帘,看着繁华如初的汴梁城,杨延昭看了许久,低声叹了一句,放下窗帘,脸上却是多了丝落寞之色。
见此,罗氏女眼中担忧再起,望向一边的柴清云,后者眉宇之间也是挂着些许担忧,与她微微摇了摇头。
此刻,即便是八妹也是默不作声,虽然六哥未与她说道,但八妹还是明白了些事情,当初一起说笑的几位哥哥怕是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想到这,心里越发的烦闷,小嘴嘟着,即便是一边排风递来了果子,她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轱辘碾着宽阔的街面,耳边竟是叫卖声,嬉笑声,甚至是粗言骂语,汴梁城中喧嚣不减往时,而车厢中的杨延昭却仍是闭目不语。
声音渐远,马车驶入到小巷之中,小院粉墙黛瓦,错落有致,几抹红绿之色爬满墙头,几家的垂髫小儿在院门口嬉闹着,这一切,对于赶车的萧慕春来说,似乎很是熟悉。
顺着记忆,将马车停在了巷子深处的院子中,望着朱红明亮的院门,萧慕春跳下车轻声道,“教官,我们到了。”
帘幕掀起,杨延昭与几女下了车,身后马车跳下来的祝力很是新奇的望着周围,虽然年岁之时曾经来过,但是那时白雪皑皑,又怎能与眼下满墙绿意相提并论?
门前,半新的桃符随风轻摇,再回故地,杨延昭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些恍惚,愣了片刻才觉得衣袖被扯动着,低下头,却见是板着小脸的八妹。
“六哥,温大哥他们还会回来住么?”
闻言,罗氏女与柴清云眼中皆是一惊,任是谁都没想到,一路上,众人都不敢提的事情,却是被八妹说道了出来。
低着头,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回答,良久,在众多的担忧之色下,杨延昭抬起头,露出了几日来都不曾出现的淡淡笑意,“鱼儿,他们都做官了,怎能还住在这寒酸小巷子了?要是鱼儿日后想他们了,尽管去住那宽敞的大院子,我看谁敢不同意?”
听到这句话,心情阴郁了几日的八妹这才露出了个笑脸,而这时,院子中也传来微微的声响,不多时,闭阖的朱门开启,一个妇人走了出来。
却是多日未曾见过的张婶。
再见面,张婶的粗袍换成了常见的青色绸缎长衫,套着一件暗红的短褙子,与当年相比,多了些富贵之态。
见到院外来了如此多人,张婶显然是愣住了,待看了好一会,这才指着杨延昭满是惊讶的道,“这不是杨公子?”
说道着,目光扫过,见到八妹,张婶脸上笑意更浓,“排风,真的是你这小妮子。”
语中满是热情,这淳朴之气,仍是当年终日走窜街巷卖饼的张婶。
与张婶寒暄了几句,得知张谦和李至正在衙门当差,便将八妹等人留在院子中,他则是带着萧慕春一行人驾着马车,慢慢的往着皇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