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中,祝星有些惊怕的站着,这是她第一次来大屋,从婆母平日里的话来看,即便未曾谋面的阿爹与娘都未曾有机会踏足于此。
“星妮子,你可愿意?”
此刻,整个祝家寨都处在危境之中,虽然作为老族长,祝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是,他仍是将祝星唤来了。
低着头,看不清她脸色,或许是为了安慰,祝炎开口道,“此举是有些危险,但有罗大夫在,想来也能多几分保全之算,小妮子,祝家寨能不能活下去,便看你了。”
此言一出,祝星瘦弱的身子明显颤抖了起来,不要说罗氏女与林默娘,即便是杨延昭心中也有些了不忍。
失了一半的鲜血,极有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大屋中,陷入沉寂,好一会,细微的声音响起,“族长,妮子愿意。”
木寨右侧,靠近那些简陋的木屋前,祝星卷起那已经缝补了多处补丁的衣袖,露出那纤细的右手臂,举向了她身前清洗干净的瓮。
颤抖的左手接过匕首,似乎有些后怕,但终是在右手腕上划开,顿时鲜血如烂漫山花,在她手腕上绽放而出。
看着那越来越白的脸,徐少阳身影轻移,隔空将一道真气打进了祝星的体内,这才使得她脸色缓和了几分。
咬着嘴唇,瘦小的身躯已经开始不断的颤抖,肌肤也因开始失血过多黯淡起来,祝戎祖孙仨人以及祝家寨另外三名隐士高手皆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封!”
鲜血到了瓮口,徐少阳忙出手封住了祝星的几大血脉,将萎靡倒下的女孩儿接住,“延昭师弟,你们照着之前所说,医治患病之人,我去罗姑娘那边。”
话音还未说完,便是一阵清风而过,哪里还有徐少阳的影子?
看着那瓮中的鲜血,杨延昭心中有些沉重,转首与那祝戎点了点头,抱着那瓮便往前面的木屋走去。
木屋之中,杨延昭、祝戎、祝炎以及另外三名祝家寨高手盘膝而坐,昏迷不醒的阿姊睡在其中。
“喝!”
随着杨延昭的一声低吼,六人打出徐少阳之前所教授的手印,顷刻间,木屋因强大的气劲而抖动着,发出瑟瑟作响之声。
待其余五道气劲聚到自己手中之处,杨延昭又是结出一个手印,那几道气劲旋即合成一道,盘在那阿姊身旁的瓮中。
“去!”
气劲沉入瓮中,随即破血而出,带着妖异的光晕,如雾气一般将阿姊给包围起来。
见此情形,祝戎五人丝毫不敢耽搁,立马飞身到杨延昭的身后,将各自的真气注入到他体内,顿时,那雾气发出耀眼之色,继而钻进了阿姊的体内。
控制着真气,用祝星的鲜血将阿姊的经脉包裹之后,须臾,便有乌黑的血迹顺着她的肌肤和七窍流出。
半盏茶之后,杨延昭收了气劲,只觉得心中有些翻涌,刚才这一出,虽有祝戎五人相助,但还是消耗了极多的内力。
调息了片刻,杨延昭起身往外走去,“老族长,让祝力寻人来给阿姊梳洗,我们还得继续给他人医治。”
两个时辰之后,随着最后一个麻病病患倒地,瓮中的鲜血也所剩无几,杨延昭则是一阵头眩目晕,若不是身旁的祝炎及时扶住他,早已经栽倒在地了。
“杨大人,小心。”
无力的挤出个笑脸,杨延昭从未有过这般的力竭之感,“祝族长客气了,只是眼下,能否痊愈,那便看天意了。”
言罢,祝家寨的五位高手皆是沉默不语,深深的叹了口气。
换血之后,剩下的事情便交由给祝力了,杨延昭与祝戎等人则是力脱的往寨子中走去。
寨子中,祝星祖孙俩那低矮的小木屋前早已是围满了人,见到祝戎几人走人,皆是无言的散开一条道来。
想起祝星那瘦弱的身影,杨延昭心里不免生出难言的痛惜,看着木屋前哭的跟泪人似的阿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许,是想到此刻屋中徐少阳和罗氏女正在极力的抢救祝星的性命,祝戎等人皆驻足在外,不敢贸然进屋打扰。
这在平日里不起眼的低矮木屋,以及无依无靠的祖孙俩,现已成了整个祝家寨最为挂心的地方,越来越多寨民不作声的围了过来。
日头慢慢的西斜,将林木之影给拉斜,半遮在小木屋上,多了几分冷瑟之意。
“吱呀……”
木门打开,徐少阳与罗氏女走了出来,二人皆是面色疲惫,见到他们,人群下意思的往前进了几步。
“先生,星妮子怎么样了?”
祝戎一语问出了众多人的心声,徐少阳却是叹了口气,“暂且是无了性命之忧,但是体弱气虚,若是能熬过今夜,再加滋补之物好生调理,或许能恢复如常。”
徐少阳说的之中原话,祝家寨中有许多人听不明白,便扯着身边学习过中原话的同伴问着。
不多时,人群在议论声中各自散去,待再回来,每人都提着家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前来,有挖来的人参灵芝,也有飞禽走兽,眨眼睛,便将小屋前的空地给堆放上了。
看着此景,杨延昭不禁暗叹了声民风淳朴,而本是身份卑微的祝星也用她的性命换来了整个寨子的感恩,只是希望她能熬过来,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来。
灯火燃上,火把点亮了整个祝家寨,这一夜,无人有心于睡眠。
寨子右侧,虽说杨延昭等人已经施了法,但是敢前往照料的寨民依旧很少,唯有林默娘与那些染病之人的家眷轮番照顾。
而罗氏女,却是最为忙碌的,检查了阿姊等人的情况,开了些方子,待药煎熬出来之后,便又不得休息的赶到祝星的床前,生怕这用性命救下整个寨子的女孩儿出了半分差池。
终于,万般煎熬中,天边的晨曦化开一丝的白色,当罗氏女从木屋走出之时,祝星的婆母,双目已是红肿的老妪赶在祝戎之前,张着嘴问了起来。
口音浓重的闽南方言很难听懂,但此时不用想,罗氏女也明白这老妇人最为关心,也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星儿姑娘的脉相依旧虚弱,但却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话语老妪怎能听明白?不过立马有人为她解释了起来,这老妪双目再次流出泪来,双手放在胸前,口中喃喃之语,看得出,这是在感谢着神灵。
她身后,祝戎则是惊喜的上前走了两步,“罗姑娘,你可是说星妮子可以活下来了?”
点了点头,不过罗氏女脸上却无轻松之色,“星儿姑娘虽然脉相有了生机,但能否恢复,还得看接下来的调理,否则即便苏醒了,身子骨也会落下病根。”
闻言,祝戎忙开口道,“还请罗姑娘帮忙。”
“奴家会尽力”,点了点头,将耳边的青丝理了理,继而抬头看了看天,罗氏女正欲往寨子右侧走去,却见杨延昭、徐少阳以及祝炎父子正走了过来。
“徐大哥,情况可好?”
罗氏女这一问,正小声与祝星婆母交待着的祝戎也忙将头抬了起来,本是有些缓和的脸色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
见罗氏女这般的疲惫,杨延昭心中很是不忍,道了这一句后,忙上前轻声劝慰,“清儿,你辛劳了一天一夜了,回屋去歇息片刻吧。”
听闻阿姊等人的‘麻病’有了转机之象,罗氏女眼中多了丝神彩,不过对于杨延昭的话,仍是摇了摇头,“六郎,奴家有些不放心,想要再去查探一番。”
说完,也不等杨延昭出声,便径直的往前走去,看着她那满是疲倦的背影,后者只能叹气跟了上去。
天又到了晌午之时,罗氏女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即便是病情最为严重的阿姊,脉象也开始趋于平稳。
看着她与林默娘发白的脸颊,杨延昭当即动了怒气,这才使得二女回到寨子中暂且休息。
又是过了两天,在众人的期盼中祝星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虚弱的很,之前还水灵灵的大眼都已经深陷下去,显得极为的吓人。
失血过多,如今醒来,虽不属于大病初愈,但是大补之物还是不能进食的,否则,身子骨怕是受不了,好在有罗氏女在,用那些寨民送来的草药之物,做了些温补的药膳,给小丫头慢慢调理着。
四天后,换了麻病的祝家寨族人身上的疱疹开始结痂脱落,除了阿姊神识还未完全清醒,其他人大抵可以下床走动。
一时间,杨延昭等人在祝家寨的地位大涨,寨民见到他们无不双目充满敬仰之色,那祝力更是捧着自家酿的酒坛子,抓着杨延昭与徐少阳的手,大呼着不醉不归。
这种受人敬重的感觉,杨延昭心底很是享受,如今总算能将之前的不安与担忧放下,来好生的享受这其妙的滋味。
笑着与那些用闽南之言问好的寨民颔首示意,信手走在寨子中,眼下就连阿姊也没了大碍,祝家寨的危机自然是去了。
仍留在此处,是因为罗氏女放心不下还未康复的祝星,当然,其中也有着杨延昭的私心,在等着时机,与祝炎商讨祝家寨之事。
该怎么开口成了杨延昭这几日一直在思索的问题,眼下他对祝家寨有着大恩,委实是一个最佳的机会。
但是趁着此时提出,便显得有些趁火打劫之味,对于心情率直的祝家寨之人来说,也许适得其反,从而费了之前的努力。
正当杨延昭沉思之时,耳中传来一声叹息,却发现自己走到了祝星的小屋前,那阿婆正将熬的兔子汤端了出来。
见此情形,杨延昭不难明白,是东西太为油腻,祝星怕是难以下口。
想到这,拿起那还在果树上挂着,已经风干的腌肉,在阿婆的疑惑的目光之下,杨延昭走进了那低矮的木屋,开始生火做起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