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揣着激动与少许的难安,杨延昭好不容将一个寂静的夜晚给熬了过去,也许是登到了高处,晨曦来的到也来的早了几分。
霞光洒在云雾间,将整个华山都染成了淡淡的殷红色,杨延昭早就坐不住的走出了茅屋,开始做起晨练来。
这次,他没有打拳与练擒拿,而是寻了个岩石,盘膝而坐,进入凝气阶段之后,五识皆开,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山顶之上的天地之气很浓郁。
所以,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杨延昭的觉得身体温暖了许多,丹田之中也慢慢的有真气注入的温和。
应该是那玉虚瓶已经吸收完了。
玉瓶儿吸收所聚齐的真气,起初杨延昭并不知晓,还是无意之中所发现,将这件怪事告知耿元符,想求得究竟,后者却摇头不语,只道了以后时机到了自然会明白,如此,杨延昭也无法再追问下去,每次吸收真气之时,将玉瓶儿喂满成了第一件事。
吸收完真气,杨延昭从怀中取出昨夜薛玉玦给的锦囊,紫红的丹药在手心还带着些许的体温。
这小小的药丸当真可以改变容貌?
放在半年前,还在营旅中拳脚厮杀的他绝对不会相信,即便是听到,也权当做现问逸事,一笑而过。
可是这数月来的经历使得杨延昭重新有了认识,跟着一帮奇人异士,纵使是上天下海,或许都不是痴人说梦。
心中有些忐忑,杨延昭拿着丹药迟疑了片刻,突然间,身后一阵风动,便觉得手中丹药被夺,而身子也不由自主,很快,嘴中多了样东西,顺着滑进了腹中。
“你这小子,担心什么,难道还怕师叔害你不成?”
转首望去,却是薛玉玦,杨延昭忙说着不敢,而后者却满是憋着笑的模样,让他有些不知所以然。
很快,杨延昭便知道薛玉玦在笑何物,似乎是丹药起了作用,只觉得脸上皮皱的厉害,就连身体的骨架都在微微作响。
钻心的疼挤进了心头,让杨延昭不禁失声低唤了出来,而这时,一边的薛玉玦也出手了,几道真气打进他的身体,这才舒服了一些。
好一阵子,药劲才停了下来,杨延昭已是大汗淋漓,那薛玉玦则是围着他看了两眼,口中道着,“不错,不错,这药丸还是上次练出的下品,竟然也有着如此的效果,蓉儿,将你随身带的铜镜借你师弟瞧瞧效果!”
薛玉玦这般的喊着,屋中正在张罗早膳的莲蓉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飞出丝许的红晕,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面雕刻着吐芯莲花的古朴铜镜,递到了杨延昭的手中。
与莲蓉道了声谢,杨延昭也没去留意铜镜上残留的沁心香气,直接朝着镜子上望了过去,顿时心中大为震惊。
这哪里还是之前的剑眉大眼,齿白唇红的俊朗少年郎,脸色暗黑了几分,蚕豆眉下卧着一双小眼,看上去依旧是个二十有几的,没有变成让他害怕的七老八十或者彪形大汉模样。
下意识的伸了伸筋骨,杨延昭才发现变化的不只是容貌,就连身形也有了变化,似乎,矮了几分,也壮实了一圈。
如此丹药,委实太神奇了。
“怎么样,师兄?”
这时,耿元符等人听到动响也走了出来,薛玉玦有些自鸣得意的指着变化后的杨延昭对着几人说道。
“确实不错,如此一来,延昭的身份也不会被人所识破了。”
耿元符点着头,语中有着赞服,虽然他修为高于薛玉玦,但术业有专攻,论炼丹之术,还是远远不及于他。
“多谢小师叔。”
杨延昭这时也从吃惊中回了过神来,对着薛玉玦谢道,后者摇手不以为意,“举手之劳,何须这般的客套?”
茅屋中的粥香溢散在了山巅之上,也不知道莲蓉在粥中加了何物,一样的小米炖粥,可总是有股清香淡雅。
正吃着,耿元符突然身形紧绷,放下手中的碗,低声道,“佛宗的人来了。”
孟阚与薛玉玦对望一眼,二人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佛宗特有的般若气息。
“阿弥陀佛,没想到道家的朋友却是一如既往的先到了。”
“若不是师兄要伴山行,赏得红日出,想来昨天我等也在山顶之上了。”
“唉,空同师弟说的是,是我动了贪嗔之念,对这天地之景多了留念,也是为兄的修行不够。”
“空无大师过谦了,凡尘之景,千万年来,折了多少人的腰,大师你恋景何尝不是恋这天地?”
耿元符已经起身走到了茅屋之外,杨延昭自然也见到佛宗之人,却是都是长发束在身后,半点印象中的光头印结的清苦老僧的样子都没有。
更让杨延昭吃惊的是佛宗之人中竟然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难不成宋朝就有了俗家弟子?而且还能招收女弟子?
杨延昭心中有些不确定,或许中土佛宗的高层都是常人的模样,男女皆可被说成有佛缘,不要剃度受戒,而寺院中的僧人只不过是底层的教徒罢了。
“三位大师,别来无恙?”
“一切安好,只是别了十载,耿兄与孟兄竟已青丝染霜”,佛宗领首之人长相似中年,回首看了看身边的弟子,也已不是当年的稚嫩,不禁叹了口气幽幽道,“看来,我们的确是老了。”
“红日有朝而升,暮而落,天理寻常,况呼你我只是凡尘中蜉蝣一粒,空无大师,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老了,或许,下一次华山论道,来的就不是你我了。”
孟阚虽然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但是多年来附庸风雅并没有白费,所以在此时,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禅意,配上他道家行走的身份,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样。
“孟兄说的极是,江水滔滔,滚不尽千番浪水,今后是该这些后辈独领风骚了,后日便是重阳论道之日,到时候,就看他们各显神通了。”
空无说了一句,便与耿元符几人再做了几句客套之后,便带着身边之人往北边的几间茅屋走去。
“二位师弟,你们觉得佛宗这次的弟子实力怎样?”
“他们五名弟子看实力,也只有空虚的亲传弟子,悟则最为高强,虽然他一直在隐藏,也用了药物来压制气息,不过那与天地之间的灵气下意识的共鸣还是有些痕迹的。”
望着远去的一行人,薛玉玦低低的说着,在比斗之前隐藏实力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但对方却忘记了他这个丹药、医术以及占卜三绝的存在,因而只是从空气中残留的那抹药味,便能猜测出其中的玄机。
“那个壮实的汉子看来是空同的弟子了,当年那个愣小子可是与郭淮战的不分上下,最后若不是被打的筋骨重创,怕是还要继续战下去。
是个倔强的小子,瞧他的步履,想来修为也涨了不少。”
说着,孟阚将目光转到了一边板着脸的郭淮身上,看着他已经握起的拳头,不由会心而笑,自己的这个徒儿何尝不是牛脾气的愣小子。
“少阳,悟雨你也看到了,从她所踏的莲花步来看,修为应该提升了不少,如此,兰花律威力定胜了当年。”
“恩师说的是,不过徒儿终不会辱了山门。”
佛宗到来,使得徐少阳等人皆燃出了战意,只有杨延昭一人,不知该如何。
这里的人,只有他没有经历过三大派的论战,也没有能够一战的高深修为,面对如此多的天子骄子,内心深处,杨延昭几经思索之后,也大致能明白耿元符的用意。
或许,恩师将他带来华山,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的认识自身,也更加的认识这个尘世。
继佛宗之后,中午之时,又是一行人登上了山顶,六人皆是衣衫飘飘,五男一女,男子手中白纸扇轻摆,女子则是细握着杨延昭很是熟悉的东西,檀香扇。
不用说,杨延昭也知道是儒家的人来了。
自然,耿元符带着道家的人与他们做了一番客套,佛宗的一干人也从茅屋中走了出来,三大派的因十年之约算是齐聚了。
寒暄之时,也是相互打探实力,不过杨延昭这种实力尚浅之人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能用看着这些人的外貌,在今后相遇之时,也能多一份防范。
在他看儒家弟子之时,不知为何,总感觉他们之中,有一人也正在朝他看来,起初,杨延昭心神不由得乱了些,但随即想起他已经易了容,又将心安了下来。
日落之后,墨盘之下,一团篝火被山风刮的猎猎作响,三个名震世俗的宗派正围着篝火而立。
良久,耿元符望了望被乌云遮住迟迟不愿现身的明月,“看来今夜新月不出,但既然时辰到了,那就开始吧,老规矩,论道以音律为开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举传承多年,我等自然不会有异议。”
儒佛两家都点首赞同,须臾,便见徐少阳抱着这些日不离身形的木琴飘然到了山顶的一角突兀在外的峭石之上。
另一边,佛宗与儒家的唯一女弟子也身影轻跃而出,一人手中拿着长萧,另一人长袖之下,看不出是何种乐器,二人各居一侧的凸石,与徐少阳成三角鼎立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