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

第九十三章 反噬

待他们走了没多久,两道声影悄然而至,走在前方的中年人白衫飘然,即便是秋意已至,手中还是拿着一柄白纸扇,随意的轻摇着。

推开木门,几步之下,便见他身形已经到了屋中。

看着满屋的狼藉,来人将扇子合上,手在地上残留的猩红斑点摸过,放在鼻尖嗅了嗅,“竟然是黑狗血,圣功,你说这道家之人究竟在此做了些什么?”

身后之人落后半个步子,年岁似乎与他相仿,却是恭敬的应道,“师尊,从屋中气息来看,道家的三行者齐聚,虽使得此处澎湃着道家的天罡之气,但仔细感应,却还是能察觉那天罡之气下的一道阴冷,再加上黑狗血,应该是在动用巫术才是?”

“呵呵,不错,圣功,你的武艺又精进了。”

“都师尊教导有方,徒儿才能有所长进。”

那白衫之人笑着将纸扇张开轻摆几下,“圣功你过为谦逊了,这都是你自己勤加苦练的结果,走吧,我们也该动身去华山了。”

“师尊不要查探究竟么?”

纸扇哗的一声合上,身形已到了数丈之外,飘渺的声音顺风传来,“还有什么好查探的,即便是道家的人使用巫术,此刻,你我师徒也没证据,难道单凭这屋中的道家天罡之气和黑狗血?

况且儒道两家本来就面和心不和,待有人来此地时,天罡之气早已经荡然无存,为师只会被世人所轻视,认为是派中指使为师栽赃陷害。

至于道家三人的行踪,找到了又如何,凭借我们二人的身手,怎会敌得上耿元符?所以,还是早早的启程,与你两位师伯汇合,前往华山才是。”

“师尊说的极是”

身后之人面色恭敬的应了一句,继而也步履虚动,快速的随着白衫之人消失在狭长幽深的小巷尽头。

晨光初洒的小院,杨延昭一身青衣随风微动,站立在小院中已有两个时辰,双目紧阖,仰着的脸朝着东方,朝阳略带些许红色光晕的金黄色将他本就白皙的脸染的更加俊气。

许久,杨延昭动了,口中念着细不可闻的口诀,脚步轻缓的移动着,立于中宫,踏入乾卦;趟踏入兑卦,前趟踏入离卦;

稍作停息之后,右脚弧线向左入震卦,左脚直线向前再回中宫;右脚直线向左入巽卦,左脚弧线向右入坎卦;

然后右脚直线向右踏入艮卦之中,左脚弧线向前趟入坤卦;右脚直线向前踏入中宫。身形轻柔,如同随风在动的青色衣衫,散着淡淡的宁和。

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走动着,顿时将几个动作变得绵绵柔长,若是仔细的盯着看,似乎能看到身影之后像是拖着淡淡的残像。

练了大半个时辰,杨延昭这才稳住了心神,将额头的汗水擦去,毫不理会脚下青砖上的尘土,直接闭眼坐下,双手结成莲花之状,气息逐渐平稳,须臾便成入定之状。

不远处,徐少阳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身边聚集越来越多天地之气的杨延昭,而他身旁的郭淮则是少有的轻轻的叹了口气。

“延昭师弟如此刻苦,让郭合德都为之汗颜。”

闻言,徐少阳则是露出少许的笑意,“合德有些事情,未经历过,终究是难以明白,若是你一直努力都无法感受到气劲,无法修炼功法,是该多么的沮丧和绝望。

后来,有一天,情形突然逆转开来,就像有了新生,内心骄傲而又倔强的小师弟怎么会不加倍的努力?”

“少阳师兄说的是”,郭淮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延昭师弟天资聪慧,有如此的勤练不息,要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再次突破了,进入到凝化境界了。”

“恩,有小师叔的丹药调养身子,再加上这般的苦练,也就在这几日了。见延昭的模样,应该出不了差池。

合德,我们还是去看看你我恩师与小师叔,那天受了些创伤,怕是要休养一阵子了,但愿不会影响了华山之约才是,咳咳……”

说着,徐少阳轻咳起来,眉头也浮出一丝的担忧,没想到巫术竟有如此大的反作用,虽有丹药辅助疗伤,但逆天改命的确不是一件轻易之事。

“少阳师兄,你没事吧?”

郭淮忙上前要搀扶着他,却被后者给摇手拒绝了,苍白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柔和人心的笑意,“合德师弟不用担心,为兄只是先天之气耗损过多,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了,我们还是去屋中看看,免得莲蓉师妹缺少人手,照料的不周全才是。”

檐廊一端,小屋中,耿元符三人在椅上闭眼静坐,三道不同颜色的气团笼罩着他们的身子,莲蓉则是不出声的立在一侧,大眼看着没有血色的脸颊满是担忧。

“嘘……”

好一会,耿元符轻吐了浊气,睁开双眼,在其之后,孟阚与薛玉玦也收了功法,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禁面露笑意。

薛玉玦伸出手,在怀中掏了掏,半晌拿出一个紫色锦布小袋,取出一颗丹药,顿时屋中弥散开一股清幽的香气。

“看来此术的反噬倒是不小,元符师兄,为了你的徒儿,小弟可是将保命的钱都赔上了。”

将丹药咽下,接过莲蓉地上的茶水,薛玉玦笑着打趣,孟阚二人也各服一颗,又调息了半刻,这才脸上多了些红润。

“多谢玉玦了。”

起了身,耿元符恳诚的说着,那薛玉玦忙如同受了惊吓一般,瞪着大眼,“仲冉师兄,你扶着我点,看来小弟伤势还未好,否则眼中怎会出现这虚幻的景象?”

“得了吧,你这家伙,少来这套了!不过为兄也要感谢你一声。”

薛玉玦更加惊恐了,快步退到莲蓉的身旁,“蓉儿,你快拿些丹药给为师,看来我的脑子真的是受了重创了。”

“皮痒了?非得老孟给你松松筋骨才舒服?”

孟阚虎目怒睁,佯装怒样,那薛玉玦则连连高手求饶,守在一侧的莲蓉见此情形,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捂着杏桃小口,想笑却又不敢笑。

“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莲蓉则是赶紧上前开门,见到徐少阳与郭淮二人走了进来。

“少阳见过恩师,师叔。”

“合德见过恩师,师伯与师叔。”

“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定是少阳你将合德给带坏了,今后少些繁文礼节,让人浑身不舒服。”

孟阚率先的朝着两人出语低喝,闻言,徐少阳却不恼怒,反而多了丝笑容,“师叔说的是,少阳明白,见恩师与师叔面色如常,少阳也就放心了……”

声音越来越低,忽然间,竟有栽倒之势,吓得一边的郭淮忙伸手扶住,耿元符更是虚影闪动,呼吸间抓住了他的手臂,把起脉来。

“元符师兄,少阳怎么样了?”

没有回答孟阚,耿元符退到一侧,将位置让给薛玉玦,后者忙上前做起查探,不多时,锁上眉心。

“这几日少阳他为了不让你我分神,一直都是强忍着伤势,从他体内脉象来看,少阳的伤并不轻,若再不治疗,怕是要伤及心神了。”

“玉玦,赶紧出手救他,少阳这孩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不能这般的苦着他!”

孟阚的声音多了些急促,耿元符虽未出声,但是眼神晃动,双目望着薛玉玦,流出少有的哀求之色。

“二位哥哥放心,小弟绝不会让少阳出事!”

郑重的点了点头,将徐少阳轻轻的放到隔壁屋的床上,转首对着身后跟随的莲蓉道,“蓉儿,风荷叶!”

说着,薛玉玦将腰间挂着的巴掌大小的青铜色小鼎取下,他身后的莲蓉忙将头上的那根隽秀着一枚青绿荷叶的发簪取下。

青铜鼎被薛玉玦祭出,在床的上空旋转,或许因为伤势初愈,使得他的面色又白了几分,豆大的汗珠开始顺着额头落下。

“仲冉,输真气!”

站在一侧的耿元符低喝着,双手放在薛玉玦身后,体内的先天之气开始流出,孟阚见此情,当然会意了,掌心对着前者,将山河之气注入其中。

“你个愣小子,还在看什么,赶紧来帮忙!”

扭过头,孟阚对着左手边有些呆滞的郭淮吼了一句,闻言,他忙运起功法,体内的真气也随之而出。

道家一脉,虽然行者有三,所学功法也不相同,但气劲归根到底都是同宗同源,皆源于天地之间,存于五行之内。

因而有三人气体的注入,薛玉玦顿时觉得胸口的压抑少了许多,那青铜鼎也开始涨出光芒。

见青铜鼎已成,莲蓉赶紧的祭出发簪,那荷叶在青铜鼎的光芒之下瞬间从发簪上分离,叶片入鼎,而发簪则是浮在鼎的下方。

这时,薛玉玦又快速的捏了几个手诀,鼎中墨绿光芒大涨,浓烈的清香味扑鼻而来,一滴透绿晶莹的液体从鼎的底部顺着发簪开始往下流出。

“去!”

随着薛玉玦最后一个手诀打出,那透绿晶莹的珠儿恰巧滴入到徐少阳惨白的嘴唇之上,须臾便消失不见。

收回了鼎,那发簪也变得如先前一般,荷叶依旧点缀着,只是看上去似乎小了稍许。

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薛玉玦取出一颗丹药塞进了徐少阳的口中,又拿出数根银针插进其几大要害穴位,这才松了口气。

“风荷叶配上鼎中的千年的丹药净化之液,算是将少阳的经脉暂且稳固了,这两日若是没有出现变端,想来也应该无事了。”

“多谢玉玦了,这心意,为兄会铭记于心。”

耿元符语中仍是诚恳,这几日,薛玉玦为了他的两位徒弟废了众多心思,特别是动用巫术与这极为珍贵,由数代祖师留下的神农鼎中的丹液,这怎能不让他心中感激万分?

“师兄你这话就见外了,少阳与延昭即是你的徒儿,自然也是我与玉玦的徒儿,做师叔的帮他们还不成了?”

“仲冉师兄说的是,你我兄弟三人亲如手足,这样的话确实见外了。”

正说道这,杨延昭的身影冲了进来,只见他眼睛扫过屋中,看到躺在床上的徐少阳,当即震惊万分。

面容焦急的对着耿元符三人行了一礼,继而扑上床边,“少阳师兄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