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

第二十八章 反杀

月已被乌云所遮,繁星也似乎黯淡了几分,夜深之下,街道上已是看不见半个人影,被热气蒸腾了一日的代州城也随着沉寂开来,不时有阵阵微风吹来,倒是多了些舒适。

孤身走在青砖小巷中,刘延昭没了先前的欢喜,却多了难言的酸楚,时不时的抬首看看半隐的星空,眼中多了些化不开的落寞神色。

夜深人静,多寂寥。

将不远处的碎石踢飞,双臂张开,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的将眼角处往外溢出的泪珠给憋回去。

“贼老天,小爷恨你,恨你,恨你!”

四周屋舍中,被扰了清梦之人开窗骂骂咧咧了几句,稍后,一切又清净了下来,唯有几声犬吠在远处响起,晚风吹过,带着了多少的愤恨与失落。

良久,刘延昭整个人如被抽了精气,失魂落魄的,步履蹒跚的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数丈之外,夜行衣如鬼魅一般,融入在黑夜之中,思绪万分沮丧的刘延昭竟丝毫没有察觉。

头顶,星光越发的惨淡,当他正转身走进一条就近的胡同之时,突然觉得寒气袭上背脊,心中猛地一咯噔,当即做不得多想,纵身跃到了一侧。

月虽未明,但刘延昭还是清晰的看到了一把刚到擦着衣角而过,刀身冷光泠泠,还未等他稳住身形,又是两把刚到夹着逼人的杀气迎面扑来。

俯身在地,滚出了一丈远来,趁着对方没有追来的间隙,刘延昭总算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眼前四名黑衣人呈着半圆之势,举着长刀,慢步逼近,身后,微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无需转身,刘延昭明白他的后路已经被人给断了。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无须再退,看着眼前那四人,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终于忍不住了么?”

话音落下,竟不退反进,全然不顾身后的杀手,扑了向前,那四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副情形,竟愣在了原处,直到其中一人挥刀砍杀,其余三人才回过神来。

刀风呼啸而起,割得刘延昭脸颊火辣辣的,但是他却顾不得这些,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也已经逼了过来,得尽快解决,否则局面将会越发的不利。

“噗呲……”

长刀划过胸口的衣襟,鲜血顺着刀锋而下,却无法在继续往下,只因刀身被一只手给牢牢抓住。

那黑衣刺客咬了咬牙,正欲继续发力之时,便见刘延昭推着他快速往后退去,撞击在那屋门前胡乱堆着的砖石上,竟觉得后背一阵疼痛,手也因此松了劲。

这一松,便觉钢刀脱手而去,须臾,便见刀光闪过,脖颈间凉意传来,再无了知觉。

夺了刀,砍杀了眼前刺客,刘延昭忙望着一边急退了几步,但背后还是挨了以及,被踢倒在地,那好不容易夺来的钢刀也差点脱手而去。

“当当当!”

三把刀齐齐砍在了青砖之上,火花飞舞,翻滚躲开的刘延昭右手反勾,单刀迅猛的割进靠近的那名刺客腹中。

解决了两名刺客,也只是在几个呼吸之间,那本是断他后路的杀手也赶了过来,身前,依旧是四人手握钢刀围了过来。

胸口,伤口带着钻心的痛,刘延昭刀剑点地,第一次杀人,竟不觉得有所不适,反而觉得异常的酣畅。

刀锋转过,鲜血滴下,嘴角露出个冰冷的笑意,刘延昭再次提着单刀,冲了上前。

刀风如影,在耳边擦过,鬓发飞舞,却是毫无畏惧之色,手中的钢刀虽毫无章法,却在起落间扬起片片鲜血。

“当啷!”

用力挑飞眼前那刺客的钢刀,刘延昭奋力一脚踢出,顿时飞了出去,挣扎着难以起身,口中是吃痛的轻哼声。

咬着牙,身上的白衣已是染满了血迹,刘延昭拖着钢刀上前,刀在青砖路面上划出无数的火花,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尤为的耀眼。

努力着,却终是难以起身,那刺客却不在挣扎,而是抬首望着逼近的刘延昭,竟放声笑了出来。

“既然你这般开心,那边去死吧!”

刀起,刺客笑声戛然而止。晚风吹过小巷,血腥味浓烈。

解决了这些杀手,刘延昭将手柄中已满是汗水的刚到仍在一边,走到不远处的门槛边,缓缓的坐下,看着胸口那骇人的伤口,顿时觉得疼的厉害,但心里却多了几分舒坦。

原来杀人并不可怕,特别是手刃了仇敌,竟让他藏在心中的无处可说道的压抑消散了大半。

只是,眼下该怎样回去?

正当他犯难之时,却听到阵阵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便见一列甲士举着火把走来。

鲜血、刺客,显然让这些兵卒有些意外,忙冲上前将刘延昭这唯一还活着的人给团团围住。

哒哒的马蹄声异常清脆,领队之人越众而出,待看清之后,不由得出声惊呼,“少将军?”

闻声,刘延昭抬首望去,来人他倒是见过几次,是大郎身边的亲信,想来是今夜领兵巡城,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挤出个笑脸,刘延昭忍痛道,“卜队正,我遇到了几名刺客。”

话语不多,但眼前鲜血染红了数丈的砖石,后者当即能想到厮杀的惨烈,当下转首令部下搜查刺客。

“卜队正,不用了,刺客已经被我杀了”,刘延昭唤住对方,眉头紧皱,额头上满是冷汗。

见他这般,那队正这时才发现刘延昭受了重伤,来不及多想,让他的身后兵卒扶着刘延昭上马,往刘府送去。

“卜队正,我还有一事。”

马背上,刘延昭突然回过身,一字一句的道,“将这几名刺客送到上堰大街,西祠巷内第三个院子门。”

目光冷冽,语中带着寒意,后者闻言竟忘了作答,待回过神来,黑马已经背着刘延昭缓缓的出了小巷。

忍着痛,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门头,刘延昭心头松了口气,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待他再醒来时,已躺在了床上,屋中油灯燃着,窗外漆黑一片,不知过了多久。

刚要活动着做起,便觉得周身疼痛难忍,不由得吃痛哼出了声,额头冷汗也溢了出来。

“吱呀!”

门恰好这时打开,八妹瘦小的身子走了进来,见床上的刘延昭已经醒来,忙小跑上前,“六哥,你醒了!”

说道着,竟语中带着哭腔。

抬起首,刘延昭看着八妹红肿的双眼,挤出个笑脸,“是鱼儿啊,莫哭,六哥现在好得很。”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小丫头哄好,也知道了他已经昏迷了两日。

“鱼儿,我受了伤,爹娘他们没担心吧。”

“娘见到六哥满身是血,很是惊怕,这两日也是时刻守在六哥的床前,这才被几位嫂嫂劝回去歇息。而爹匆匆从营地赶回来看了六哥之后,一夜在书房未出去,后来,孟刺史带人来过,剩下的事情鱼儿便不知了。”

说道了几句,八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往外跑去,“六哥你昏迷那么久,肯定饿了,鱼儿这就去让排风熬些粥,也顺道告诉娘亲。”

待八妹走后,刘延昭伸手在仍包扎的胸口抚过,一丝冰冷寒意从他眼中迸出,孟刺史过问了,想来这件事又追究不到马元的身上,既然如此,这记仇他是记下了。

屋外,脚步声有远接近,很快,折赛花领着几名儿媳大步走了进来,见到刘延昭,顿时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儿你醒了……”

听着折赛花语中竟有隐约的哽咽,刘延昭心中为之一颤,连忙开口道,“娘亲,孩儿让您与诸位嫂嫂担心了。”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折赛花又是说道了些话,并亲手为他吃了排风送来的粥,吩咐刘延昭好生休息,这才领着众人离去。

翌日,罗氏女来给他换了药,后者双目也有些红肿,似乎痛哭流泪过,换药之时,手竟不住的颤抖着。

见到这温婉的女孩儿,刘延昭心情也是好了不少,与她说道了好一会,也许是见他情况确实好了许多,后者在离去之时,竟回眸留下醉人一笑。

日落后,大郎等人回府后,听到刘延昭醒来,自是全部围了过来,几人都明白幕后所为之人,想要提枪杀过去,但却知此事终是做不得的。

“几位兄长,不要担心小弟了,延昭明白何事当做,何事不当做。”

听闻这句话,正踏步进来的刘继业点了点头,伸手止住要行礼的大郎等人,半晌轻声道了句,“六郎你成熟了。”

“爹肩负保家卫国的重任,孩儿当以大局为要,怎能意气用事。”

“六郎能这般懂事,为父甚是欢心”,刘继业再次颔首,稍后叹了口气,“此事,日后,爹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接着,又是问道了几句,刘继业便转身离去了,而大郎等人则是继续安慰了几句,前往客厅用膳去了。

待人皆走散之后,刘延昭手紧紧的抓着被擒,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冷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