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吃过午饭,留下了衣衫用物,里正娘子和蒲草就告辞赶去了城里。
酱菜铺子开业已有大半月,早就过了初期那人群汹涌而至看热闹时候,如今生意已是步入了正轨。牡丹穿了一套普通的棉布衣裙,挽了个简单又结实的发髻,周身没戴半件儿首饰,当真是素面朝天。她拿了抹布,正把装酱菜的坛子擦得锃明哇亮,一滴透明的汗珠子从她的额角滴落砸在青石地面上,发出轻轻的吧嗒声。
那小丫鬟拎着扫帚在打扫门前石阶,偶尔扭头见了主子这般辛苦,心里恼恨,甩手就扔了扫帚吵嚷道,“姑娘,咱们还是逃走吧,可别受这罪了。整日混在一堆咸萝卜辣白菜里,什么时候是头儿啊。”
牡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嗔怪笑道,“这话你日日都要说上几遍,你不嫌烦,我倒是听腻了。这般做工也没什么不好,白日里出力做活儿,晚上倒下就睡,不必看谁脸色,也不用陪笑陪酒,我以前从没觉得这么自在。”
小丫鬟沮丧的垂了脑袋,重新捡了扫帚刷刷扫起台阶,“好吧,姑娘你欢喜就好。”
两人正是忙碌的时候,蒲草就同里正娘子带着两个孩子到了。牡丹见了,赶忙回身朝着后院喊道,“掌柜的,你快出来一下。”
“怎么了?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来惹事了,真当老娘好欺负了,看我今日不拍死她!”喜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抄着一根木棍子就跑了出来。
刚跳下马车的里正娘子见此唬了一跳,赶忙伸手护了两个孩子。蒲草也是哭笑不得呵斥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多日未见,都认不得自家人了?”
“哎呀,是夫人来了。”喜鹊欢喜叫喊出声,扔下手里的棍子就抢到跟前行礼,“夫人,我这两天还念叨回村里一趟呢,不想您倒先来了。”
牡丹带了那小丫鬟也是上前行礼,蒲草扶了她们起来,简单问询两句就随着喜鹊去了后院。蒲草想起喜鹊方才那架势,猜得许是有人上门惹事,仔细盘问喜鹊才知是那些垂涎牡丹美貌的男子偶尔醉酒跑来纠缠。
喜鹊得意的挥挥小拳头笑道,“夫人放心,我们家里的人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我抡棍子撵了几次,那些人这几日都没敢再来。”
蒲草笑瞪了她一眼,“这么说来,你同牡丹她们相处还好?”
喜鹊脸色微微红了一下,有些扭捏的说道,“原本我也不喜她们,后来看着做活也不偷懒,闲话儿里又得知她们也都是可怜人,后来慢慢就处得亲香了。”
“一个铺子里做活儿吃饭,相处亲近是好事儿,不过你是掌柜,有些规矩不能坏了。”
“夫人教训的是,奴婢必定赏罚分明,不会误了正事的。”
众人进了后边厢房安坐,刚说了几句闲话,急性子的喜鹊就拿了账册捧给蒲草过目,末了又要请她去看新腌制的酱菜。蒲草生怕里正娘子独坐无趣,请她一同前往。里正娘子却说好不容易进城,打算去街上逛逛。
牡丹进来送茶,听了这话就主动请缨陪同里正娘子出门。两个孩子扯着蒲草的衣襟,可怜巴巴的瘪着小嘴儿。蒲草如何不知她们的心思,每人塞了他们几枚铜钱做零用就应了让他们同去。
两个孩子真是欢喜之极,一迭声的保证不乱跑,末了老老实实牵着里正娘子的手出了门。
蒲草和喜鹊两个看了酱菜又盘账,忙碌起来就忘了时辰,待得有空闲抬头看向门外,居然发现已是晚霞满天了。
蒲草刚要去门外望望逛街的几人为何还没回来,就见得方杰一手一个抱着山子和桃花从前边走了进来,随在后面的里正娘子和牡丹手里也是大包小包提着。
蒲草上前接了孩子,笑问,“你不是说明早才来吗?”
方杰放下两个孩子,抻抻略微有些皱褶的衣襟,笑道,“我请了明日主考的两位教谕,还有几位友人晚上吃酒,正好顺带着把进府学读书之事也一并办妥。”
里正娘子听得这话,不等蒲草应声,立刻满脸喜色的行礼道谢。胜子本身读书就很刻苦,这般试前同考官过了话儿,考个童生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了。
蒲草帮忙扶了里正娘子,亲亲热热问了几句街上的见闻,末了两人又携手下厨做了几道好菜,众人坐在院里,沐浴这夕阳的余晖一起吃喝说笑,倒也热闹。
待得夕阳完全落下,黄昏降临,东子就跑来禀报客人到了,方杰这才赶去喜洋洋应酬。
喜鹊搬去与牡丹主仆同住,让了最好的三间厢房给蒲草等人,里正娘子独占了一间,蒲草带着两个孩子睡一间。
山子许是在街上跑得累了,手里握着个木刻小船睡得直打小呼噜。桃花却是趴在被窝里,扑闪着大眼睛偷偷瞧着嫂子。
蒲草洗漱完,吹了油灯,上炕把这小丫头揽在怀里,这才笑问,“我们桃花今日是怎么了?可是又什么心事,同嫂子说说好不好?”
桃花软软的小身子往嫂子怀里挤了挤,半晌才低声说道,“嫂子,桃花是坏孩子。”
蒲草轻轻一笑,伸手在小丫头的鼻梁子上刮了一下,嗔怪道,“傻丫头,你不就是偷偷替满桌儿送了个荷包给你二哥吗,这算不得坏事。”
“啊,嫂子你都看到了?”小丫头极惊奇,“满桌儿姐姐让我保密,她说如若告诉别人,她会挨打的,所以我才…”
“嫂子知道桃花最善良,舍不得满桌儿姐姐挨打。但是嫂子不是外人啊,以后有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跟嫂子说一声。知道吗?”
“嗯,桃花下次一定告诉嫂子。”小丫头本来就觉瞒了嫂子心里不好过,此时听得嫂子不怪她自然欢喜应下了。
蒲草成功策反了小丫头就又问道,“桃花,你把荷包给你二哥了,你二哥怎么说?”
小丫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偷偷笑道,“二哥把荷包塞在袖子里了,他的脸可红了,还告诉我不许告诉别人。”
“哦,这样啊,那咱们就一起替你二哥保密好了。”
“谢谢嫂子。”
小丫头去了心头大石,也觉得困倦疲惫,偎在嫂子身旁,不到片刻就睡得香甜了。蒲草却是毫无睡意,心里反复思虑着这事儿,琢磨着张贵儿难道真对满桌儿中意?
说实话,她真是不看好这姻缘,满桌儿是个农家姑娘,虽然手巧又心善,容貌也清秀,但她毕竟大字不识一个。张贵儿年少,情窦初开,许是会新鲜两日。但以后他若考了秀才、甚至出仕为官,以他那个清高脾气,怎么还会娶一个农家姑娘做妻?若是那般,可就把满桌坑苦了…
这般越想,蒲草越觉头疼,后来索性也就扔去一旁了。八字还没一撇,以后事到临头再说吧。兴许张贵儿连个秀才也考不上,最后还要回村种田呢。不过,董寡妇家里还是要多照顾一二,将来若是两家结亲更好,若是不成,也算是个补偿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起来,里正娘子顶了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儿,明显是一夜未曾睡好,惹得蒲草好笑,拉着她一边吃早饭一边好声劝慰。
待得饭桌刚刚撤下,东子就赶了马车来接,蒲草略微嘱咐喜鹊两句就带了两个孩子和里正娘子上了车。
方杰早在府学大门外的茶楼里定了包厢,众人安坐没有片刻,东子就接了张贵儿和胜子上来。两个小子都穿了崭新的绸缎长衫,同色方巾束发,打点的干净又利索,方才同一众小同窗和先生下了马车,他们没有见到家里人还觉忐忑,这会儿自然是露了笑脸。
众人说了几句闲话儿,府学门外已是聚了上百来应考的小读书郎,吵嚷之声甚是热闹。张贵儿和胜子听得动静就坐不住了,方杰见此就带了他们下楼。正巧,那府学大门里走出两个发放签牌的小管事,一见得方杰迎面过来,两人立时脸上堆着笑上前见礼。要知道他们昨晚可都是随着教谕去了酒楼的,虽说没有坐上主席,但八面玲珑的陈和另外开了一桌儿小席面,打点得他们都是酒足饭饱。
所谓吃人嘴短,今日自然要殷勤相待了。
楚先生先前也没有如何高看两个农家学生,这半会儿瞧着方杰同两个小管事如此相熟模样,赶忙上前寒暄。方杰倒没有因为两个孩子即将转入府学而怠慢与他,甚至还送了个顺水人情,请两位小管事多关照楚家学堂的几个小读书郎。
楚先生大喜,道谢不提。
很快,读书郎们都拿到了签牌子,按照顺序陆续进入了考场。剩下楚先生等十几个教书先生,互相寒暄着进了茶楼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待。
童生试说穿了就相当于前世的中考,题目也不是如何复杂,不过是默背两首诗文,写上一篇命题文章。只要字迹工整,不出大错,一般都会录取。
张贵儿和胜子读书刻苦,这些题目自然难不倒他们,两人又都是青春年少,穿戴得干干净净,往考官身前一站,立刻博得了考官的喜爱,加者方杰昨晚的打点儿,于是两个读书郎当堂就被录取为童生。
(我回来了,婆婆多留我住了一天。这次背回二十个咸鸭蛋,两只小笨鸡,还有七十个土鸡蛋,我差点累吐血了,现在腿肚子还哆嗦呢。今天码一章大家先看着,明天开始双更!!中午十二点,晚上八点!谢谢大家支持!!群抱,好想念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