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也是真心喜爱这热情心善的老太太,开口邀请老太太过了十五再去家里小住,李老太还有些犹豫,生怕给两个闺女添麻烦。蒲草却道温室忙碌,无人做饭,骗了老太太上门是打算吃个热乎饭的。老太太自然到她的一片孝心,哈哈笑得痛快,立时就点头应下了。
转眼又过一晚就到了初三,方杰一早就辞了蒲草赶回城里去给姨母拜年。不必说,绸缎首饰还有各色小玩物,洛掌柜都已准备齐全。捧了礼单送上之时,方杰却是皱眉摆手,不愿分心看上一眼。原因无它,自从腊月媒婆上了门,他就一直在盘算要请姨母出面正式下聘,尽早把他同蒲草的婚事定下来。
虽然,他同蒲草感情极好,甚至可以说心意相通。但是,结在树上没有摘下的桃子再诱人甜蜜,不把它握在手里就不算是自己的。毕竟,世事难料,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变故发生…
魏氏这一年过得是顺风顺水,腊月里把刁蛮的孙大小姐嫁了之后,更是坐揽府尹后宅大权,别提多风光得意了。
若说事事都如人意吧,这话也有些勉强,认真算起来,她这府尹夫人也有件堵心又懊恼的事,那就是亲外甥的婚事。
因为孙府尹得了连任三年的恩典,圣眷极重,这城里各个世家大户见此就起了攀结的心思。可是,算一算孙家大小姐已经出嫁,唯一的少爷宝坤还不足十岁,就算他们有心嫁女儿,孙家怕是还指望给儿子在京里选个身份贵重的儿媳呢。于是,这些人家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到方杰身上来了。
魏氏就这么一个外甥,若是同方家结了亲,算起来就是同孙家也攀上了亲。到时候平日里勤走动些,孙家有好事自然也能沾到些便宜。退一万步说,孙家有一日落魄倒霉了,他们这继室夫人外甥的岳家自然也不会被牵连进去。
众人越琢磨越觉同方家结亲好处多多,但是要让他们送个嫡亲女儿出去还有些舍不得,于是各家夫人就纷纷带了庶出的女儿去孙府走动。
魏氏先前还没有察觉众人的来意,后来听得他们话里话外打探自家外甥才算彻底明白。她当下就冷了脸,心里恼意极深。她一直把方杰当成亲生儿子疼爱,当儿子的被看低,她这半个娘亲自然不好受。
各家夫人也都是精明之人,见此立时收了话头儿,到底没让场面太尴尬。魏氏送了人出门,回来之后就发狠一定要给外甥找个好女子,不说世家大族的嫡女,起码也要书香门第出身。
可是,再一想想外甥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小寡妇,她就又泄了气,过年给姐姐烧纸送过年银钱的时候忍不住唠叨了足足半个时辰。
这一日,她正同管事娘子商议酒席的菜色,突然听得外甥来拜年,立时喜得笑开了脸,一迭声的喊丫鬟赶紧把人请进来。
方杰母亲早逝,对魏氏一直视为亲母一般,不顾魏氏拦阻依旧坚持行了大礼,末了奉上年礼,这才坐在姨母身旁说起体己话。
魏氏先问外甥身体如何,又问酒楼生意,待得事无巨细听得清楚明白,就琢磨着如何开口说起亲事。
不想方杰也是心里焦急,起身又行了一礼,然后郑重说道,“姨母,我今日上门探望,除了给姨母拜年还有一事相求。姨母也知我自从娘亲过世就过得很是苦楚,如今能够得遇真心相待的女子实属不易。所以,我想求姨母作为长辈出面代表方家下聘把亲事定下,待得秋收之后选个好日子就把亲事办了。”
魏氏听得这话,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劝道,“你这孩子,成亲这可是大事,怎么能这般着急?再说,你还年轻,许是一时喜爱不能分辨,还是多相处些时日,或者再打听看看有没有别的好女子…”
“姨母!”方杰不等魏氏说完,已是皱眉打断道,“我同蒲草相识也有一年之久,彼此品行和心意都已深知。她就是我要娶回相守的女子,别的女子就是再好,我也不会改变心意,还望姨母成全。”
“你…”魏氏叹气,有心再劝几句,但瞧着外甥满脸坚决神色就又略有不甘的咽了回去。她借着低头倒茶的功夫,心思转动想了个拖延之计,“你这孩子,自小就这么个脾气,但凡打定主意就谁劝都不听。罢了,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再拦着。但是,要我连人都没见过一面就去下聘,绝对不成。不如这样吧,我们府里有两盆兰花开了,我过十日半月就办个赏花会,到时候给那个什么蒲草下张帖子,让她来走动走动吧。”
方杰上门之前就曾想过今日必定不会太过顺利,如此虽是没有得了姨母点头答应,但她这样下帖子请客就算答应大半了。他喜得赶紧起身又行了大礼,末了陪着姨母说起往事,间或添些走南闯北时的有趣见闻,哄得魏氏眉开眼笑,连午饭都多吃了半碗米,直留他到太阳西斜才送出门去。
蒲草在家忙碌一日,天色将黑才见得方家马车进村,上前问及方杰这一日跑到哪里去偷懒。方杰却是笑得神秘,死活不肯松口透露半字,她自然皱眉撅唇做了小小气恼模样。
方杰笑着拿了酒楼的账册出来,蒲草一见那末页上那一排数字,立时就把一切忘在脑后,喜滋滋进屋去算她的私房又涨了多少。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晃儿就到了正月十五,村里人今年手头宽绰就也舍得花钱了。大红的灯笼买家买了一对儿,儿臂粗的红烛一分两半,黄昏时插进灯笼点上火儿,照得自家门前整夜都是红彤彤一片。
孩子们手里拎着各色小纸灯,大呼小叫着满街飞跑,完全不计较冷风吹得脸蛋儿同猴子屁股一般。偶尔哪个孩子跑得太快跌倒了,却也不会哭闹,反倒摸出怀里冻得梆硬的山里红啃上两口,然后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跑没影子了。
蒲草坐在烧得热乎乎的大炕上整理衣衫,偶尔扭头瞄着自家映得通红的窗纸,脸上也是笑意盈盈。过日子就是这般,不见得非要如何大富大贵,只要年年有盼头、有希望就是最让人欢喜之事了。
桃花正站在小凳子上翻检她的嫁妆箱子,蒲草很是疼爱她,这一冬可没少给她添置好东西。小丫头摸摸那颜色艳丽的绸缎,再拍拍小小首饰盒子,大眼睛笑得完成月牙一般。
里正娘子上门时,见得姑嫂两个这般就笑道,“哎呀,我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你们姑嫂两个的家底岂不是被我瞧光了。”
蒲草赶紧笑着请她坐在炕头暖着,桃花也乖巧的上前行礼又倒了热茶。里正娘子拉着她靠在怀里,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说起正事。原来,胜子白日说起再有两月就要考秀才,他心急之下想要早些回去府学温书。于是,打算上门约了张贵儿明日一起坐车进城。
里正娘子心疼儿子天晚还要出来吹冷风,就亲自走了这一趟。
张贵儿这些日子在家里不是躲在房间读书就是跑去方家找楚非谈诗论文,多他一个在家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惹得两个孩子小心翼翼,不敢撒娇不敢玩闹。
蒲草一听这话自然痛快应下,两人又商量了几句给先生送些什么礼这才散去。
结果,第二日一早张贵儿和胜子刚刚聚到一处,还没等往马爬犁上装行李呢,不想两人的授业先生已是派了家里的小厮赶车来接了。
原来,那先生很是看重这两个得意弟子,打定主意要他们在三月时变成两个小秀才。这一过了中元节,他生怕两个孩子在家里贪玩就赶紧派人接去身边教导。
自家儿子这般得先生看重,里正夫妻欢喜极了。不必说,除了束脩之外,又给先生准备了极厚的见面礼。
蒲草自然也不好折了张贵儿的颜面,有样学样儿也备了差不多的礼物。两个读书郎就这样带着大堆儿的行礼和满腔的志气出发了。
蒲草送了里正夫妻,扭头瞧得满桌儿躲在柴垛后面掉眼泪,心下也是忍不住叹气。毕竟张贵的前程越好,这丫头心里的那个想念怕是越难实现了。希望张贵儿不是少年意气,对这丫头长情一些吧…
日子出了正月,眼见天上飘落的雪花就越来越小了。太阳似乎也暖和了许多,北风不在呜呜吼叫着到处肆虐,反倒像谈了恋爱一般多了三分温柔之色。这一日,蒲草请了里正和村里长辈上门,商量起了春时各家温室的安排。
里正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几位老爷子也都精明老辣。这一冬村里发了横财,已是惹得周边十里八村议论纷纷,各家亲戚更是眼红。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还好说,但是像各家儿媳的娘家、叔伯舅舅这类的实在亲属就有些不好打发了。
若是各家再细了菜秧,全都种下田,必定又是一笔大财。但这份独食再吃不管不顾的完全吞下去,也就把眼巴眼望求帮忙的亲戚们得罪光了。
所以里正和老爷子们一琢磨,村里留下大半菜秧自种,分出一少部分给外村。这样谁也说不出南沟村的不是,各家也能继续发财进宝。
(这场重感冒来势汹汹,我的肺子都要咳出来了,好难受,先更一章,剩下的修改完了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