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娘子眼见饭菜这般丰盛,更是欢喜的合不拢嘴。放心之余就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嘱咐他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也别忘了先生的栽培之恩。
蒲草却是微微皱眉,低声问了张贵几句,末了又嘱咐他不要轻易同外人说起家里之事。张贵儿以为嫂子担心外人得知张家富厚,若是生了觊觎之心会对他不利,很是感激的郑重应下不提。
待得午饭吃过,刚刚拣了碗筷下去,众人还没等多闲话两句,东子就赶了马车来接。里正娘子红了眼圈儿,极是不舍的拉了儿子细细嘱咐个不停。蒲草也把准备好的银钱和衣物交给张贵儿,然后牵着眼泪汪汪的桃花当先出了门。
院子里,刚刚吃过包子和咸鸭蛋的学童们正在走动说笑,见得她们出来都是上前行礼道谢,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客套。
楚夫人许是也得了消息,派了一个大丫鬟出来说了两句客套话,蒲草和里正娘子道过谢就带着孩子上了车,最后在张贵儿和胜子挥手相送中渐渐走远。
两个孩子玩了半晌,又刚刚吃得饱足,都是有些昏昏欲睡。蒲草一左一右把他们揽在怀里小心护着,生怕马车颠簸磕了他们的头。
里正娘子伸手帮忙给两给孩子盖了件儿衣衫,轻声叹气道,“我刚生胜子的时候,家里日子还不是那么好过,常把他背在身后下田做活儿。有时候他尿在我身上,我都没功夫理会。那会儿就盼着他快点儿长大,如今他当真长大离家读书了,我这心里又牵肠挂肚舍不得啊。”
她说着这话儿又拿了帕子抹眼泪,蒲草赶忙笑着劝慰,“婶子,好好的日子过着,你怎么还掉了眼泪了?孩子大了,哪能都拘在身边不放出来啊。再说胜子出来读书这是有能耐,咱们村里各家不知多羡慕婶子生了个好儿子呢。将来胜子科考做官光宗耀祖,说不得还要给婶子挣个诰命夫人回来,那时候婶子吃得这些辛苦可就都值得了。”
里正娘子听得这话也是觉得心里好受不多,笑着点头道,“那婶子就借你吉言了,你家贵哥儿也是个不错的,将来出息了必定也忘不了你。”
蒲草淡淡一笑,没有接这话头,转而反倒说起另外一事儿,“婶子,贵哥儿和胜子秋时就要考童生了。若是到时顺利考过,咱们就托方公子走走人情,把两个孩子送去府学里读书吧。”
“怎么突然这般说?”里正娘子半是疑惑半是为难说道,“他们在这学堂不是学得好好的吗?我可是听人家说府学很是难进,而且收的束脩也高…”
“婶子,咱们娘俩儿平日相处亲厚,我同您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刚才婶子许是也察觉到了吧,学堂里那伺候孩子们饮食起居的婆子就是个贪图小利之辈,我本以为她是家贫,有心可原。但后来面见楚夫人时发现,她的言谈多有打探咱们两家钱财之事。主仆尽皆如此贪财逐利,这么看来就是楚家风气的不好,上行下效。
虽然两个孩子平日随着楚先生习学诗文,但吃住作息却是在后院,时日久了难免要被沾染熏陶,毁了德行。
古有孟母三迁,我们虽然还不至于如此,但给孩子换个更好的学习之处还是应该的。”
“有这么严重吗?”里正娘子扯着手里的帕子,脸上也是添了忧色,“我也觉那楚夫人言语间多有打探咱们俩家底细,很是不妥。但我家胜子常说起楚先生为人如何方正明理,就算楚夫人有些败德,楚先生也会约束几分吧。”
蒲草摇头苦笑,“楚先生只管教授诗书,哪愿理会这些琐事。婶子是不是觉得咱们中午吃得那饭菜很丰盛?我私下问过贵哥儿,他们平日多是萝卜白菜配包谷饼子,十日半月才难得见一顿荤腥。显见那饭菜是厨下特意准备的,就是怕咱们多生事端啊。”
“什么?半月才见一次荤腥?”里正娘子恼得瞪了眼睛,“每月交的伙食费用就要七百文,不说一日三顿荤腥,起码三日一顿总也绰绰有余吧。这些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楚家真是太黑心了!”
她这般低声咒骂了好半晌,末了终是说道,“蒲草啊,多亏你是个心思灵透的,要不然婶子还被蒙在鼓里呢。两个孩子在这样的人家住久了,许是真要被带坏了。秋时他们一考完童生,咱们就换地方。”
“婶子也别太担心,两个孩子暂时还没受什么沾染。我回去之后就先同方公子说说这事,请他也提早准备。到时候若是婶子手里不宽绰,束脩我先帮忙垫上。两个孩子在一起吃住读书有个伴儿,咱们两家也都放心啊。”
“好,婶子也不多同你客套了。冬日家里就种菜了,银钱不会差了你的。”
两人低声商议完,又是说了几句闲话,眼见太阳落到了西山头儿上的时候,马车终于回到了村里。
喜鹊听得动静小跑着接了出来,当先帮忙抱了熟睡的山子,蒲草也是抱了桃花同里正娘子小声告辞,末了才一起进了屋子。
两个孩子勉强睁开眼睛瞧瞧四周,认出这是到了自家,于是又安心的继续睡了过去。
喜鹊笑嘻嘻伺候着蒲草换了套家居小袄,小声禀报道,“夫人,我们公子这一日都来了三四趟了,您若是不觉得疲累就过去看看吧。”
蒲草脸色微微一红,问道,“他晚上可吃饭了?”
喜鹊笑得一脸暧昧,捂着小嘴应道,“您不回来,我们公子就是吃饭也不香甜啊。”
“死丫头,学会拿主子打趣儿了。”蒲草伸手在喜鹊胳膊上掐了一把,末了指着两个孩子说道,“我去厨下做些吃食,你照看着两个孩子。他们醒了若是喊饿,你就去厨下端饭菜。”
“知道了,夫人。您和我们公子尽管放心说话,家里有事奴婢就去喊您。”
蒲草理了理衣裙就系了围裙去厨下张罗着熬了一锅瘦肉粥,热了十几个酸菜猪肉馅儿的大包子,又炒了两个清淡小菜,这才装进食盒里拎去方家。
方杰正是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东子回禀园子里的事儿,见得蒲草带着满身的饭菜香气开门进来,立时就笑开了脸。
东子极有眼色的嚷着肚子饿,退出门找吃食去了。方杰接了食盒,把蒲草拉到灯下看了又看,末了笑道,“以前常读诗文里见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还曾嗤笑不信。没想到今日送你出门,我简直如同熬过几十寒暑。”
蒲草听的好笑又甜蜜,重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以回报他的深情思念。
方杰还想趁势多赖些甜头儿,蒲草却是开了食盒摆起碗筷,他只得忍痛敲昏了心里那只咆哮的欲望怪兽,坐下同蒲草一边慢慢吃饭一边说起白日之事。
待得听蒲草说起秋时要给两个孩子换学堂,他倒是半点儿也不作难,笑道,“我同府学的两位教谕先生都熟识,到时候带着两个孩子上门见个礼就行了。”
“那这事就托给你了,别到时候出了岔子,我可要砸你方公子的金字招牌。”
“随你砸,只要你欢喜就好。”方杰慢慢喝着瘦肉粥,想起刚才东子所说之事又道,“我那酒楼对面的富贵楼,这几日已是摘了牌子准备转卖,你可有兴趣买下来同我‘打擂台’?”
蒲草眼睛一亮,惊喜问道,“那富贵楼真关门了?这可是件大喜事,我还一直担心他们因为上次买菜不成,寻事报复呢?”
“放心吧,城里各家酒楼都已私下联手,富贵楼绝无东山再起的机会。我打算派人把那门面买下,但是一时没想好开个什么买卖?怎么样,张东家可有什么好财路?”方杰放下碗筷,一边拿起帕子擦嘴一边打趣问道。
蒲草心里飞快盘算着,手下赶紧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吃完,末了也顾不得拾掇碗筷,直接拉了方杰就坐去书桌旁。
方杰取了纸笔,蒲草接过仔细算了半晌,笑道,“方老板,那店面要多少银钱才能盘下?”
“钱大富开价一千两,不过我估计八百就能买下。怎么,张东家真有生财的好主意?”
“自然!”蒲草骄傲的梗着纤细的脖颈,笑道,“我一直想要开家卖新吃食的酒楼,若是方公子有意合作,不如方公子出店面,我出手艺,最后获利我们六@四分成如何?”
方杰原本不过是说笑几句,若是蒲草喜欢,他直接把富贵楼买下送她玩耍又能如何?不过这会儿瞧着蒲草眼睛亮得仿似天上繁星,一脸的兴奋欢喜,他又突然觉得同她合伙开买卖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这样两人之间的纠葛愈深,她自然也愈加不会离开他身边。
“好,你先说说要卖什么新吃食?北地民风彪悍,若是南国传来的精细吃食,可不见得会好卖。”
“这个我知道,你听我说啊。”蒲草前世最喜欢在夏日里约上三五好友,找个路边大排档,一手羊肉串一手啤酒杯,吹着凉风说笑谈天。
这一世她的魂魄漂游拘束在蒲草这个农家小女子身体里,别说把酒言欢,就是平日言语行事都要仔细斟酌,自然也愈加想念那样自由的日子。
(卡文,好不容易码出来了,脑子都木了,让大家久等了,早些睡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