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

第六十二章 力挽狂澜

“秦始皇”司马立在高处,星目含威,他双臂前倾,提起一对半米多宽的袖袍,不紧不慢道:“继续,你们继续。”

这……

夏洛克懵了,莫里亚蒂也懵了,对方什么心思这完全没法猜。

说话间,“秦始皇”身后陆续涌现一批宠妃,细数之下一共八人,皆是霓裳仙子。

帝皇高处不胜寒,宠妃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清丽淡雅的各色裙摆、清新脱俗的飘带,别出心裁的各式发髻,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下凡,中国古韵美女完胜西方的古典美女。司马陶醉其中,一只藕臂轻柔地探来,那纤纤玉指夹着一颗水晶葡萄,他缓缓张口,轻轻咬住,目不转睛地俯瞰莫里亚蒂,瞳孔中流转着蔑视与嘲讽。

还有两位美女!不出意外,一共是十人。

这是夏洛克第一时间想到的,他恍然大悟,司马喊出“继续”二字并非对着这边,而是针对自己后方的那一群人。

两只巨大的由孔雀翎装饰的谑从司马脚下的水平线缓缓升起,最后两位出场的美人儿竟是两名宫女,气质丝毫不亚于周边的几位“爱妃”,两名宫女一左一右,各持一面掌扇,交叉前行,乖巧地立在“秦始皇”身后。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在发抖。那里……很冷吗?”

夏洛克向来对美女不感冒,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面天台上那群人的微表情和微动作,他能清晰得感受到那些美女并非心甘情愿地来到此地,她们无不惊慌,心里在为某事发愁。

倒是莫里亚蒂彻底被这些美女的装扮震惊了,“司马这是赤裸裸地打脸,这是故意造势。”

那一日莫里亚蒂在地下宫殿便是造了一股古代国王的势气,他自我感觉良好,在享受了那种意境之后便自觉地伸出双手,让警察带了出去。

而今天这一幕,是司马有针对性的回击,莫里亚蒂算是长见识了,什么狗屁维多利亚时美女?那些身着鲸骨裙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的女星,在眼前这支东方美女面前简直不堪入目。

司马与夏洛克对视一眼,心里最后一次温习这次任务的主要规则——不可击杀剧情人物。

他回身望去,又一队人马赶了过来,这队人骂大煞风景,竟是一群现代着装的剧组人员,有的推着灯光车,有的扛着大摄影机,有人拎着挡光板……

似乎事先就商量好了,有两名摄影师到了天台边沿立即开机对准下方的夏洛克和莫里亚蒂,算是一种高角度的特写。

“看好,这是一段特技!”

司马轻抚衣袖,冷不丁地一脚跨了出去,也没见他怎么用力,整个人便跳了下去。

所谓的特技,赫然是——跳楼!

“啊!”

一些胆小怕事的美女当场急得尖叫起来,她们浑然不知,这种高度跳过去其实并无大碍,尤其是司马这类在这次任务中保留了身体基本属性的轮回者。

再者,即便不是轮回者,从一栋楼跳到另一栋楼这种活儿也不是没人干过,著名动作巨星成龙就经常在拍戏时干这种活儿,且坚决不找替身。

嗖!

一袭冕服坠落,落地间犹如黑玫瑰绽放,棉柔地扩散开来。

司马毫不造作,大步上前,伸手在半米来宽的袖袍中一阵摸索,视线不离莫里亚蒂的上衣,他能清楚的看到莫里亚蒂左边的口袋和右边口袋各自褶皱,有股向下拖拽的趋势。

左边的口袋里是手机!

那么右边的口袋里是什么?

“是手枪!”司马微微一笑,正如他预想中一样,莫里亚蒂这种权财兼备的人,出门果然枪不离身。

“你似乎很喜欢安排你的部下放冷箭,殊不知,弓箭的技艺,来源于我们古老的东方!”司马大手一挥,一柄短弓顺势抽出,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那柄精致的短弓上时,他的另一只袖袍中已经滑出一支铁箭,极为娴熟地架到了弦上,“莫里亚蒂,跳下去,或者,选择被我一箭赐死。”

“哼!”莫里亚蒂抬手摸了摸下巴,冷笑道:“只要我一死!立马会有三个人陪葬!”

其实他心里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不对啊,自称088号的家伙明明交代过。夏洛克的聪明才智已经威胁到一些外国势力,一些国际组织不得不对他做点什么了。其中088号来自美国的一个组织,司马来自中国的一个组织,这次两人来伦敦一个是要毁了夏洛克,另一个则是保护夏洛克,但双方的组织内部都有严令——不准动手杀人!”

司马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想插话的夏洛克当场噎住:“那就让他们死吧,不过是夏洛克的三个朋友而已,跟我有关系吗?我不高兴的时候,谁都可以杀!”说话间,司马已经缓步走到夏洛克跟前,二话不说一拳打在夏洛克的肚腩之上,在外人看来,这一拳险些打得夏洛克坠楼身亡,不过事实上这份力道掌握得极好,身中一拳的夏洛克心头一颤:“为什么……为什么感觉不到痛,身体明明向后倾倒,却又有一股力道把我拉了回去!”

司马收回拳头,抓住某个莫里亚蒂的视觉盲点,冲夏洛克挤了挤眼。

夏洛克大致领会到一点,单手捂着肚子,苦不堪言。比演技,他不过莫里亚蒂,但是真叫他开演,还是能很快入戏的。

“好吧,那你射死我吧!来,冲这里!”莫里亚蒂放声大笑,他的字典从没有畏惧一词,只有足够自信的人才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他拍着胸脯厉声吼道:“杀了我又能怎样?夏洛克已经被我毁了,你杀了我,在世人眼里我是含冤而死,而夏洛克,则会背负着罪名去地狱跟我碰面!一条命换四条命,一条命换一个人遗臭万年!我才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莫里亚蒂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情绪无常,以致人们看不透他此时的亢奋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实流露,然而他手头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被夏洛克看在眼里——莫里亚蒂正企图将手伸进口袋。

“放心吧,不管你死不死,夏洛克的罪名已经全部洗脱。最慢需要一小时,快的话只需半小时!全国人民便会发现一个真相!”司马拉紧箭弦,眼如鹰隼,阴冷地宣判死刑:“绑架英国女星的人是我,绑架驻美大使的孩子?也是我!修建地下宫殿的人是我!拍卖行买下卓别林之帽的人是我!伪造莫里亚蒂这个身份的人是我,花钱雇用三线演员查理•布鲁克的人,还是我!甚至,帮莫里亚蒂在法庭上搞定陪审团的人!依然是我!从始至终,这连环案件的幕后黑手,只有一人,便是那位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君临大英的司马大导演!他们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没关系,名字终究是个代号而已,我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我和夏洛克一同分享过媒体的镜头,我的保时捷至今停在贝克街,我殴打警察被人全程拍摄,我绑架了英国女星陪你演一出戏,而今,又绑架了中国女大学生,陪我再演一出!你……觉得哪一出更好看?”

司马不等对方回答,补充道:“最好看的一幕,将是我现场拍摄的一幕,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即将射杀那名无辜的三流演员,很快就有报纸要报导:夏洛克的校友布鲁克惨遭歹徒射杀!”

“你……你……”莫里亚蒂面色惨白,忽然想到了什么,厉喝道:“你知道那串代码是假的!”

“哪有什么二进制代码?哪有人能仅仅通过几行代码就掌控全世界?也就只有夏洛克这种自作聪明的怪胎才会被你骗到吧?”司马搂住夏洛克的手臂轻轻下压,示意夏洛克暂且忍一忍,不能因为被他羞辱就当场发飙。

“是巴赫的曲子吧?我虽然睡着了,但是听你提起过巴赫,钢琴曲我很少听,我更喜欢古筝。”司马连连摇头,冕板前后的珠帘来回碰撞,叮铃作响。

“你知道夏洛克会上钩,你也骗了他!”莫里亚蒂笑了,笑得春光灿烂,这个世界,终于又有乐子了,夏洛克是凡人,无聊透顶,而夏洛克的身后,却藏着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莫里亚蒂很欣慰,欣慰于自己终于也有上当受骗的时候,他这辈子终于被人骗到。

“不把夏洛克骗过去,你怎么会单枪匹马出来跟他见面?你输给了自己的自私!你想亲眼见证这位莱辛巴赫英雄的陨落,你想独自享受那份快感,独自承受孤寂……这个世界,就快变得很无聊是么?无妨,我帮你解脱!”司马猛然拉动箭弦,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莫里亚蒂早先就伸进口袋的那只手终于有所作为,电光火石间抽出一把银白色短口径手枪。

“笨蛋,箭会有子弹快?”莫里亚蒂癫狂地伸出舌头,眼都不眨便扣动了扳机。

“小心!”

夏洛克用力撞击司马,企图助他躲开这一枪。

然而他失算了!

他骇然发现,这个个头比他矮半个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中国男子居然如此强壮。司马的下盘稳扎稳打,站在那里任由夏洛克使出浑身解数也休想推动半分。

不但没能推动司马,司马受惊的身躯在向后倒退的同时,还不忘伸手拉住身旁的救命稻草!

准确地说,那根救命稻草正是夏洛克的手臂!

他有种不祥预感——自己可能要陪葬!

果不其然,司马哪里甘心身中一枪?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自己的挡箭牌,左手猛地一抽,夏洛克这个人肉盾牌便乖乖地挡了过来。

砰!

一声枪响!

司马一个“惊慌失措”,右手捏紧的铁箭悄然滑落,身体还“条件反射”地向后倒退了半步,眼看就要仰面坠楼。

噗!

计算地极为精准!

子弹正中夏洛克的左胸,不过那里并非要害器官,也没有打中大动脉。一切都在司马的精确计算之中。

听到枪响,对面天台的剧组已经炸开了锅,但是那股骚乱瞬间就被镇住。

中弹的一瞬间,夏洛克总算推理得出正确答案——站在这边的天台从低处向高处看,无法看到那边天台内侧发生了什么,而司马要得就是这种效应!

莫里亚蒂看不见那里有什么未知的威胁!

夏洛克却猜出来了:“这些演员不是自愿在演戏,这些摄影师不是自愿在拍摄,因为就在对面那栋楼的天台中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站着一排手持冲锋枪的特种部队!”

“唔!”

虽没打中心脏,但痛楚总还是有的,子弹的冲击力也是有的。

被挡在司马胸前的夏洛克其实一点都不想向后仰,人真到了这种紧急关头,明知道后仰就会坠落,即便中弹了也不会后倾身体。

然而夏洛克却被迫后倾,他完全猜不透司马在想些什么,他现在脑子里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司马真的是来帮我的吗?我怎么感觉他想拉我垫背,一起坠楼身亡?”

而事实却是——司马的确想两人双双坠楼!

“啊!”

夏洛克发出一声惨叫,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突然空了,原本那个坚实的胸脯若即若离……

司马一坠楼,夏洛克,也就只能跟着坠落。他来不及稳住身体,那无形的惯性,像一只透明的恶魔,直接拉着他坠入深渊。

至此,本次游戏结束。莫里亚蒂一直想要的“坠落”,司马替他完成了!

可惜,莫里亚蒂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向远处的三架摄影机,心头顿时砸下一块大石:“完了……完了……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