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

第十一章 镜像的遗愿

“这不是真的……怎么会这样呢?我……居然是镜像体?”胖子焦躁地望向凌苍,颤抖着问道:“四维空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苍垂首叹息,提不起半点力气,哀叹道:“就目前数学理论可以证明出宇宙中存在11维空间,而四维则是比较常见的空间了,根据爱因斯坦的概念,人类的宇宙是由时间和空间构成。时空的关系,是在空间的架构上比普通三维空间的长、宽、高三条轴外又多了一条时间轴,而这条时间的轴是一条虚数值的轴,而无数个不同的共存三维空间沿一个平面共存,则位于一个四维的空间里。”

林笑笑似乎没能听懂,冲李推投来求助的眼神,李推接过话茬,轻声叹道:“四维空间内并存这些三维空间,各三维空间或许会发生相同的事,或许是发生不同的事,取决于人们处理事物时所做的不同抉择,假设某间格子是1号三维空间,另一间为2号,那么1号空间就有很高的概率正发生着2号空间昨日甚至明天发生的事。

我觉得我们到过的每一格立方体都是一个独立的三维空间,而穿过六个面的空间门之后,我们的本体进入了新的三维空间,同时我们的镜像也进入了其他的完全相同的三维空间,但是其他格子中的镜像却在各自完成各自的探路之旅。我们每次都是通过五选一进入新的格子,而那批镜像人物却不一定会挑选同一扇门作为出口,这就引发了不同镜像有不同的命运。而每个镜像又会生成新的镜像,生成更多的格子,以此类推,三维的格子会越来越多,而镜像人物也会越来越多!地上躺着的这个镜像林笑笑,八成是遭遇了刘三难或是刘三难的某一个镜像,这正是镜像人物最糟糕的特征,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自己是镜像,都以为自己是本体,一旦遇到了其他的镜像,可能会动杀心,如果遇到了本体,可能会更糟糕。”

【完了……这里既然是四维空间,那么我迟早会遇到另一个时间点和空间位置的“我“,甚至遇到无数个我!一旦他们没法推理出自己是镜像的话,那么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是本体,见面后兴许会发生争执,真动起手来……人手一具战争机器,只怕会斗得鱼死网破!不知道我的那些镜像能否静下心来面对这种境地。】

李推最担心的便是四维空间里无数的镜像人物,其他轮回者的镜像倒没什么威胁,可是魔方中存在的另一批“李推”则比较危险,这批“李推”每个人都有着不俗的分析能力,若互相算计起来最是令人头疼,李推知道自己的个性,或许是出于同情,现在的这个自己对身边这些“镜像队友”没什么杀心,只要他们认清事实去不做的出格的事,李推便可以视他们为临时队友,但是魔方里的其他的李推呢?那些同样掌控着战争机器的无名者,或许就有那么一两个甚至更多个“李推”在这片走不到尽头的魔方世界里道德沦陷,最终沦为杀人机器!

胖子沉寂了良久,思考了很多,终于认清事实,一本正经道:“那……现在怎么办?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活生生一个生命,既然已经被造出,我就不能对我的命不负责,我不能随意终结的我的性命!李推,我且问你,你会杀了我吗?”

“没那个必要。”李推轻声回应,重新戴上面具,沉声道:“时间不早了,上路吧。”

惨淡一笑,道:“其实,迟一点上路是一样的,反正进入的下一格是随机传送,运气好的话,一次就能传到你想去的地方,运气差的话,传来传去,一整天过去了反倒回到原点,甚至半路上就死在机关埋伏里。”

“的确是这样,那随你们便,我一个人探路也罢,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李推环顾四周,最终选择了脚下的光壁作为下一个入口。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风险十足,你还要继续赌运气?”

李推微微一怔,笑道:“你可以理解我是个变态人物,总之,我很享受这种的感觉,即便多走一步就一分凶险,我还是会走下去,直到走不动为止。之前我还未摸清这是个四维空间的时候我遭遇了一批寒冰巨人,其中一只巨人断了一条胳膊,好吧,我承认当时我犯二了,我误认为是你林笑笑弄残了那家伙,所以为了跟寻你的脚步我踏进了断臂巨人守护的那扇门,后来居然就遇到了你。这算是一种阴差阳错的缘分,继续走下去,我或许会遇到更多的人,离真相也就更进一步!说出来你别在意,我当时的确这样想过:连那个猥琐的胖子都能逃过一劫,我又怎能淡了本该永存的求生欲望?”

“呵……还真是缘分。”胖子苦笑。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答案很有意思的话,我就陪你走下去!”凌苍顿了顿,道:“你刚刚说的司马前辈是谁?”

“一个度假者!被困在这片任务世界的中洲队前辈。”李推想了想,补充道:“虽然我不知道蓝巨人究竟是什么,但他肯定和司马有关系!”

凌苍凄楚地叹道:“也就是说,我们被蓝巨人抓进来只是为了充当探路石子?”

“是的!”

“那么,这鬼地方,说白了就是一间空间监狱!是Beyonders建立的监狱!”林笑笑忽然插来一句。

【晕死,又来了,无论是本体林笑笑,还是镜像林笑笑,都坚信漫画里的Beyonders真实存在啊。】

这次李推没有争辩,随意敷衍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总之,某个神秘存在制造了宇宙魔方,魔方可以制作射线武器,可以开启虫洞……甚至更多的用途,但是目前我们所见到的正是它充当空间监狱的用途。”

“疯了……彻底逼疯……”凌苍轻声呢喃:“我们这些镜像的出现,足以将本体逼疯。是吧?对于心智不坚定的人而言……”

“我先走一步,你们俩慢慢聊,习惯了就好,如果能发掘活着的意义,你们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李推扔下最后一句,度身离去。

未想凌苍还是跟了过来,胖子不甘孤苦一人,也跟着李推一同跳进了脚底的传送门。

这次的穿梭依然漫长,为了保险起见李推一左一右提起两人。

果不其然,李推双脚破开新的一层褐色能量门后,自身感知立即觉察到下方潜伏着一股危机。

他提起两人悬浮在半空,俯瞰之余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下方竟是一片高达两米,密密麻麻地铁床。

清朝时期老百姓在当地吃了衙门的哑巴亏后,可以进京告状,却需要赤身裸体滚上一次铁床以表当地判决确有冤情,那时的铁床也不过是一尺多长的铁钉布满整张铁板。而此时李推一行人下方的铁床何止一尺来高,李推眼前屏幕中给出的数据是高两米,密度则是六十四根“特殊金属尖状物”每平方米。

这种银色质地的金属地球上并不存在,其绽放的刺目寒光也并非普通金属能媲美,既然主神拿得出手,李推也没打算稍作牺牲来测试这尖状金属的坚韧度。

凌苍指着正前方的褐色光壁提议:“飞过去,走那边扇门。”

“你们俩抓紧点,坐我背上。”

李推刻意调整飞行姿态,滑翔形式缓缓下降,直至身体紧贴“铁床”。

“喂,你疯了?”胖子一阵冷颤,尖锐地吼道。

李推不予理会,对主脑发出压低功率的指令后,右手抬手一记等离子气炮持续作用在掌心正下方的一根尖刺的根基,未想持续作用了十多秒后竟然出现成效,金属尖刺的圆锥底座隐隐有些破损,一开始只浮现一小块豁口,等离子气体持续作用了一分钟后终于啃出一截C型缺口,李推伸手一掰,竟没能将它折断,持续施加等离子气体消耗太大,李推索性动用七百斤腕力将它连根拔起,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番。

“上……上……上升了!”坐在李推后背上的胖子忽然扯着嗓子大喊。

下方数百只尖刺骤然上窜,李推赶忙调高悬浮高度,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

李推将空间戒指内中的一立方米高度压缩,长度增加,使得新获的“长枪”得以装进去,旋而重新展开双手提起背后两人,嗖的一声飞入正前方的褐色光壁中。

……

再次破开光壁,已是一片空旷无声的橙色空间,有股黄昏时分特有的寂寥之感。

三人习惯性地往前迈出一步。

噌!噌!噌噌噌……

左侧和顶上方两面光滑的光壁霎时浮出数百颗排布整齐的空洞,蜂窝状的壁面上每颗宛若胡桃的孔洞近乎同时射出一支“铁枪”。

说是铁枪,实为形似铁类金属的超长铁针,实际横截面不过半厘米,激射出发点是左侧和顶部光壁,灵蛇出洞般疾速延伸,情急之下难以估算这些密集的铁枪究竟有长,李推目测它们激射的终点将是右侧和脚下的壁面。

李推及时拉住两人,猛然倒飞,狠狠地撞在来时的光壁上,离得最近的一排铁枪近乎擦身而过,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交织一面密集铁网,源自两地的铁枪和预料中一样最终扎进右侧和脚下的光壁。

好在这机关设计之初还保留一丝人性,李推一行人后背紧贴来时的壁面还能勉强保全身体不受伤害。

“啊!呃啊!”

李推惊魂未定,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小心翼翼地侧身观望,眼前血淋淋的一幕着实令人揪心,镜像林笑笑因为肚皮太大,在铁枪滑过之时拼命地收腹,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白色背心被锋利的枪头刺破,整个肚囊被划开近一尺的血口,鲜血直流,部分肉块还卡在身前纵横交错的铁网中。

胖子痛哭地哀嚎,身体却不敢乱动,稍微一动,卡在铁网上的肉片机会多一分抖动,只会痛得更加刻骨铭心。

“别出声了,这是声控机关。”凌苍厉声喝道,说完紧闭嘴唇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痛到这种境地哪里还能忍气吞声?胖子越叫越惨,疼得眼泪直流。

入耳的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李推彻底懵了,此时他即便再怎么冷静也想不出什么对策,现在身体完全禁锢在多层铁网和身后光壁的夹缝中,且不说无法动弹,即使随意动弹也没法处理胖子的伤势,这种程度的大出血,李推自恃没法救,空间戒指中有为数不多的绷带和膏药,不过,胖子的伤势绝不是一条绷带就能处理的。

见胖子持续哭嚎,凌苍忍不住再次出声:“这个机关我见过,只要屏住呼吸十秒钟,这些铁丝就能退回去!胖子,你忍一忍,忍过十秒就行!”

胖子最后的求生欲驱使他听信凌苍的建议,他一手捂住嘴,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却还是难忍剧痛,隔着手掌不时发出呜呜声,眼泪直流。

纵横交错的铁枪隐隐有回缩的趋势,但每次回缩了十几厘米又因为胖子的呜咽重新扎向目的地。

这样一伸一缩,对胖子的伤口也造成了剧烈摩擦,胖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死了算了!死?不就是一死吗?李推,杀了我,快,给我一炮,杀了我!我现在这样……已经是废人了!”

【这……】

李推缓缓抬起手,其实他也已动了杀心,凌苍说这里的机关是声控,之前凌苍遭遇过一次并且成功渡过一劫,这意味着只要胖子不发出声音就很容易离开这一格空间,可是胖子当前的状况不佳,李推不认为这个胖子短时间内能闭口,倒不如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这样也能节约时间。此时外界的世界也不知发展到什么境地,伊万•万科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或许已经开始暗中筹备一场逆袭了。

【既然你自己提出来了,那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别……别啊……”凌苍厉声喝道,出于两人同是镜像人物,凌苍难免对胖子心生怜惜。

胖子含泪冲凌苍摆摆手,气若游丝地说:“没事,我……我活着……本就没什么意义了,轮回者是唯一的,主神不会让我回到主神的,我恐怕一生只能活在这魔方之中,迟早会饿死,说不准当我的本体离开魔方之后,我就会慢慢消失,早死晚死,都是一死,倒不如死个痛快,李推,你一炮收了我,一炮毙了我,痛快!他妈的绝对比这鬼东西扎死来得痛快!”

李推漠然地抬起手,叹道:“不错,至少,你让我看到林笑笑男人的一面,值了!”

“等一下,我……我有个请求。”林笑笑声音越发羸弱,乞求道:“李推兄弟,我知道,一直以来你们都视我为贪生怕死之徒,视我没出息,视我拖后腿!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请你一定要谅解林笑笑这种无赖般的苟活方式,我虽是镜像,但我和本体有同一个梦想,同一个目标,同……同一个牵挂,我……我只恨我自暴自弃,点击了那本《失算》,如果让我重新选一次……”

林笑笑泣不成声,嚎啕大哭:“我自幼死了父亲,家中有一孤苦老母,还有个还在读初中的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尽到哥哥的职责,我……我简直猪狗不如,我不知道无限空间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比是多少,我只想攒够五万点,我要回家,我要养活我的老母亲,我要挣钱给妹妹读大学,如果让我重选一次……我……我……就不该进入无限空间的……呜哇……怜儿,哥哥对不起你……”

“你是想让我找机会回一趟现实世界,帮你照看你的家人?”李推低声问道,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毕竟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回归现实世界,只有每次与其他轮回者小队决一胜负之后,才能花费高额代价短暂的回归现实,李推不知道中洲队即将面对哪一支队伍,以及那支队伍会有多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求你行行好,如果遇到本体林笑笑,最好能拉他一把,我不知道攒积五万点究竟要多久,只是……这个愿望,他一定要实现,帮我告诉他,一定要实现……如果不嫌弃,日后还望你能多多关照。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了,那么多新人,岂能人人都被照顾,这……只是一个奢望……呵呵,动手吧,谢了……”

短暂的沉寂后!

呜嗡!

一声巨响,李推亲手了结了镜像林笑笑,凌苍紧闭双眼,坚决不看这揪心的一幕。

……

不多不少,整整十秒后。

纵横交错的铁枪陆续缩回,外围的几根带着肉沫和血迹无情地归位,直至完全缩进这间密室左侧和顶部的壁面之中,最后连壁面上的孔洞都缓缓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独留地上横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嘴角扬着包含期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