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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劳缺一拳狠狠砸在深棕色的桌面上,脸色狰狞,像是一头被困将死的野兽。
原本的计划,是击杀蒙盈紫,嫁祸洛次章。
如今击杀蒙盈紫已经完成,但是嫁祸洛次章,却似乎被那个混蛋给遗忘了。
劳缺给对方准备了许多洛次章的随身物品以及信件,按照计划,这些东西原本应该有部分出现在案发现场,其余的则在后续过程中逐渐出现,再经过劳缺在大形殿的操作。如此两方配合,才有可能将这桩案子硬栽到洛次章头上。
但是,在案发现场,除了一个残阵,几枝羽箭,什么都没有!
那混蛋,没有为劳缺的嫁祸操作作任何铺垫。
这种不配合的行为,瞬间令劳缺陷入了绝境。没有对方的配合,劳缺就算是上蹿下跳得再好看,也很难将案子嫁祸到洛次章头上,而若是嫁祸不成,当赤砾分院的事情暴露,劳缺肯定脱不了一个同谋的罪名。以蒙盈紫的身份地位,劳缺一旦摊上这个罪名,必死无疑。
“王八蛋!”
劳缺狠狠眨了眨眼,神情中的痛苦,如古老石碑上的残损刻纹。
也许是因为无暇它顾,也许是因为有意忽略,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次被坑惨了。
“石娃,”劳世井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看着儿子,“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劳缺狠狠瞪了他一眼。因为车寒的突然出现,他不得不将这个满身寒酸的父亲带回了大形殿,而且在外人面前伪装出一幅孝顺儿子的模样。但是,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劳世井之于他,只是一块孝子的招牌,毫无感情可言。
“要不,咱们走吧!”劳世井小声地道。
“走?走得了吗?”劳缺面露嘲讽,冷冷回答,“等死吧!”
“石……”
“出去!”劳缺语气冰冷,面容冰冷。
劳世井满脸愁苦地看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缓缓退出了房间。
劳缺闭上眼睛,仔细盘算着出路。
想要嫁祸洛次章,这点证据肯定是很难令人信服的。但是,大形四殿之间的关系很复杂,矛盾重重。这就是自己的惟一生机所在!北殿和西殿如果想要对付南殿,这件案子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就算劳缺给出的证据不充分,肯定也会有人选择相信,并且替他将证据补足。
所以,自己必须按照原计划,跳出来咬死洛次章!
这种做法,是将自己当成棋子,当成猎犬来用。
等事情过去之后,棋子会被人抛弃,猎犬也会被人杀来吃肉。但是就目前来说,惟有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了。
劳缺睁开眼来,眼中全是狠戾而决绝的光芒。
……
谷魈瞳微眯着双眼,看着手上的那一叠资料。这叠资料,是关于昨晚蒙盈紫被杀案以及迎宾馆纵火案的调查总结,依照现有的线索来看,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人所为。
“杀人,放火,轻松逃离,区区一个境师,居然能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谷魈瞳看着那份资料嘘唏不已。
蒙盈紫是死于阵引,无法衡量对方实力,但是迎宾馆被杀的十六个弟子可都是境师修为,那人能够连杀十六人,并且轻松逃离,这份成绩,可不简单。
能够做到这一步,看来他是在开始调境了,而且很可能是绪动微调。
谷魈瞳很快做出了如此猜测。
蕴养境引的三大要点:纯心、识微、调境。
纯心,指的是蕴养心境,令心境纯粹清晰,这是蕴养境引中最基础,也是最根本的;
识微,是摸索心境对灵力波动的影响;
调境,就是修改意境中的不合理结构,让灵力波动能够得到最大幅度的加成。
这其中,调境又包括意境改编和绪动微调两部分。意境改编,指的是平时进行的意境结构调整;绪动微调,则是根据情绪起伏,临时对意境进行微调。
大形殿弟子从小就要开始纯心,境士后期开始识微,在境师末期,开始尝试意境改编,而绪动微调,则通常要晋入境尊才会开始,而且一般是从最简单的意境开始,逐步深入。只有少数理论深厚的弟子,才会被允许,将这些步骤提前。
这种步调安排,主要是为了加深弟子们的理论积淀,避免在调境过程中走火入魔。
但是,昨晚作案的那个子寂境修,似乎已经开始绪动微调了。
不管是因为幸运,还是对方的理论水平真的足以驾驭绪动微调,能够杀人放火逃脱,而且没有引发走火入魔,这就是成功的。
谷魈瞳眼睛微微睁大,从象戒中取出一张六视图。
这张六视图是那如海所绘,虎啸天崩的部分结构及其研究结果。
那修的虎啸天崩之所以能够有如斯威力,就在于他的情绪调动以及绪动微调。可以肯定的是,那修的绪动微调幅度很大,已经超出了微调的范畴,可以称得上是大调整了。
谷魈瞳之所以想方设法弄来这份东西,就是想通过这些资料,研究那修情绪调动以及绪动调整的秘密,最后将这些东西运用在望天吼中,令自己的战斗力再度提升。
通过这些日子的研究,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收获,对于如何调动情绪与绪动调整,想法已经越来越清晰了,也做过一些试验,成果斐然。
他的目光在图纸上缓缓滑过,手腕一抖,那张图纸便化作轻烟袅袅而去。
这图纸里边的内容,他都已经烂熟于胸了,如今,只差运用!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建筑,目光无比的自信。
门外马东苗拜见,经禀报之后来到了谷魈瞳面前,呈上几页纸张,道:“凶手的身份仍然在查,暂时还没有进展。另外,整个迎宾馆全部烧成了废墟,那些境修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废墟旁边,都在嚷着要散会回家。”
“回家!”谷魈瞳面容不善,“昨天晚上,应该有少人参与了纵火吧?”
“是,或多或少都有动机或是嫌疑。而且被目睹的也不在少数,除了一些小辈不计,境尊中就有薛不狂、施暮亭、谭琮等数十人,都被本殿弟子亲眼目睹了其纵火。”
“另外三殿是什么态度?”
马东苗道:“没有态度,除了少数几个小辈弟子之外,三殿基本都撤出了人手。负责维持秩序的涂南祖执事出殿追凶刚回,那些境修就像放羊一样扔在那里,没人管。”
谷魈瞳又好气又好笑,微微想了想,道:“让他们先散会回家去吧。”
马东苗闻言愣了一下,如此散会,大形殿可谓是威严尽失,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在送出去之前,要不要敲打一下?”
“不用,没必要。”谷魈瞳说得轻描淡写,随即又问道:“其它三殿都有什么动作?”
马东苗道:“南殿没什么动静,西殿大张旗鼓地开始缉拿凶手,场面铺得很大,全殿人力十之六七都散出去了,而且在不留余地地动用各种关系网。”
谷魈瞳想了想,南殿蛰伏很正常,西殿这么大力气捉拿凶手,若说只是为了蒙盈紫的死,这动作未免太大了,很显然,蒙默辰是想要做一场大戏,先造势,再借势搞事。
谷魈瞳心底冷笑,脸色不变地问道:“东殿呢?在干什么?”
“东殿没什么变化,跟原来一样。”马东苗答道。
东殿在大形四殿中,一直都是非常奇怪的存在,大部分的东殿境修,都仿佛是大形殿的客人,自顾自地研究修炼,大形殿出再大的事,他们也是当别人家热闹来看的。
马东苗说东殿照旧,显然还是如此了。
“杭九首呢?在干什么?”
“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马东苗答道。
“这个时候出门?”谷魈瞳纳闷,“知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
“据陆子坤说,是为了躲债。”马东苗脸色奇怪的回答。
“他躲的什么债?文苍原的债不是都还清了吗?”
“他说,迎宾馆被烧,重建肯定需要一大笔钱,这笔钱肯定要靠摊派,而且东殿肯定要摊上大头。他说他实在没钱了,所以先出去躲一阵子。”
谷魈瞳又好气又好笑。
早知这个下属智慧不足,胆识全无,却也没想到他能数十年如一日地不长进。
一个堂堂殿君,为了躲摊派,居然连面都不敢露,真是不怕人笑话。
“把他找回来,另外给谭邪发消息,也让他尽快回来。”谷魈瞳神情变得凝重,“你自己也小心一点,这段时间肯定有事发生,别让那些鼠辈拿你们做文章。”
马东苗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随即转身出门办事。
……
镜子的劳缺,一脸憔悴,一身狼狈,深呼吸了两口,酒气熏人,很好。
他平静了一下心神,仔细斟酌了下自己的神情目光,随即推门而出。
天空的云层不是很厚,却将刚刚露头的太阳再次遮掩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抬步向着北靖阁走去,步步如失魂落魄一般。
他要去争取成为谷魈瞳的棋子。
转过一个路口,眼前出现一个满脸方正的中年人,正是北殿八大执事之一的涂南祖。
“劳公子,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干什么呢?”涂南祖笑着问道。
劳缺满脸痛苦地道:“劳缺犯了大错,要去向殿主请罪。”
“哦,是什么大错呢?”
劳缺摇头,痛苦不堪,只是道:“劳缺真是死不足惜!”
“唉!”涂南祖摇头叹息,“其实以劳公子的才华,区区小错根本无足挂齿,就算是在大形殿杀上十几二十个人,殿主看在你的价值上,怕是也会法外开恩,可惜啊可惜!”
劳缺微一皱眉,眼前的涂南祖似乎意有所指,他镇定心神,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劳公子的身份啊!”涂南祖满脸带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语气神秘,“劳公子是西南人吧!”
劳缺心中巨震,脸色微变。
“本来以劳公子与西殿的关系,就算做错了什么,大家也会相信劳公子是无心之失。可惜劳公子来自西南,这就难说了。”涂南祖语气悠然,“这个身份,总会让人联想到查氏啊!”
劳缺一脸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