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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劳缺的情绪刚缓过来,巫马夕又找上门来了。
隔着房门看着那张脸,劳缺真想抄刀把他给捅了,或者把自己给捅了,只是想想也知道不现实,只能无奈开门,将他请进客厅。
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劳缺平静地喝了几口茶,突然站起身来,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将脑袋凑至巫马夕前边,低声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杀洛次章。”巫马夕语气平静而坚决。
“要杀你自己杀去,别他娘的扯上我。”劳缺有些歇斯底里。
“你不觉得这对你是个机会吗?”巫马夕看着劳缺,语气异常地平静,“洛次章的死是件大事,只要运作得好,肯定能够让你回到大形殿并且得到重视。”
“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办法,何须这样冒险?”
“有的是时间吗?”巫马夕微微冷笑,“据我所知,寒岩尊者可就快要回来了。”
“车寒?”劳缺眼中的仇恨一闪而逝,目光烱烱地盯着巫马夕,“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这你别管,我自有我的渠道。”巫马夕察觉到了劳缺眼中的那丝仇恨。车劳师徒之间的关系,怕是并不简单。不过这对于促进巫马夕的计划,应该是有帮助的。
劳缺闭着眼沉默,许久之后才睁眼道:“你已经疯了,跟你合作就是引火烧身。”
“你不也一样吗?纵火烧了自家房子,将自己烧成这个样子,还怕引火烧身吗?”巫马夕盯着劳缺的双眼,“都付出这么多了,真的甘心就这样放弃?甘心一辈子待在车寒身边?”
劳缺压抑着怒气道:“你知道洛次章是谁吗?他是十几年的老牌境尊。咱们两个加在一起都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寻找机会,杀人不一定非要靠武力。”巫马夕语气平静,目光深沉如古井,“你应该知道车寒的性子,若是等他回来,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劳缺将桌上了凉水一饮而尽,道:“理由?你如此行险,到底为的是什么?我绝不相信这会是你上面的意思,否则洛次章早就死在了西南。”
“是一个你无法理解的理由。”巫马夕的声音中有种隐约的伤感。
劳缺看他神色中有些伤感,没有追问下去,转而道:“你制定的计划必须经我过目,如果风险太大,我绝不会跟你一起玩火。”
巫马夕道:“放心,我对于活着回到西南的渴望,是你无法想象的。”
劳缺点点头,道:“我负责搜集洛次章的情报,有了结果会想办法通知你。”
巫马夕道:“不用,咱们两个是故识,多走动一下,没什么不可见人的。”
劳缺有意要淡化与巫马夕的关系,以免事后牵扯太深。而巫马夕则是有意要将这种关系放到明处,以免事情进行到一半时,劳缺见势不妙,烈士断腕以求脱身。
劳缺冷冷地盯着巫马夕,道:“不行,你杀完人后拍屁股就走,肯定会被人怀疑,我要是跟你来往过密,事后我怎么脱身,这一条我绝不可能同意。”
巫马夕也知道不宜逼他太紧,反正劳缺牵扯得也不算浅了,便点了点头,道:“原则上没问题,不过左原镇就这么大,一眼看去全是熟人,你说怎么接头才能隐秘?”
劳缺想了想,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巫马夕,道:“渠道由你来提供,我知道你们在西北活动了很多年,肯定有这个能力。若是不能保证隐秘,我绝不参与。”
巫马夕没想到劳缺会赖上自己,想了许久,只能无奈答应,道:“可以,资料整理好后,放在屋顶,我会想办法来取。记住,取资料的时候,不允许旁观。”
“可以,我尊重你们的秘密。”劳缺将目光垂下来,“慢走,不送。”
“我等你的好消息。”巫马夕点点头,站起身离开。
劳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狠狠喝了一口凉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目光森寒。
车寒快回来了,就算没有巫马夕找上门来,他也必须行险加快步伐了。
他想起当天晚上点火将自己家烧掉的情景,火已经烧起来了,就让它烧得更猛烈些吧!
当天晚上,劳缺便揣着茶叶,再次叩开了洛次章的家门,道:“上午看到洛前辈对这霜毫颇为喜爱,晚辈就冒昧地又送过来了。”
洛次章想起自己将壶中茶叶收回去的小气样,脸的尴尬一闪即逝,霜毫是好东西,好茶的洛次章怎么舍得拒绝,老着脸皮将劳缺请了进来。
一老一少坐在茶几前,泡上霜毫,洛次章便开始向劳缺卖弄他的茶经。劳缺也顺着他的话,小心地引导着话题,他偶尔问些问题,也不贸然深入,只在平常事中打转。洛次章虽然对他没什么防备,但是想靠着两罐茶叶打头,问出什么太深入的信息来也不太现实。他所能做的,就是在一些细碎的信息中,筛选、推测自己需要的信息。
两人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那壶茶一直从绿色喝到没色,洛次章也没舍得换新茶叶。
喝着白开水,洛前辈的谈兴便有些不佳了。劳缺再提了几个话题,见洛次章脸上有些不耐烦,知道再勉强下去容易出问题,便告辞回家,将自己关在房中,整理那些得到的信息,连夜将之变成文字,用信封包好后放在屋顶。
第二天一大早,巫马夕驱使岁余鹊将资料取回,坐在境室之中阅读。
这些资料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原始谈话内容的记载,另一部分是劳缺自己所做的总结、分析、与推测,主要内容包括洛次章的籍贯与出生、生活习惯、人际交往、往事、以及背景之类,除此之外,还有劳缺提出的几套-动手方案。
在这些资料中,巫马夕发现一个问题。
诛杀洛次章的最好方法,肯定是借用西殿的力量,但是这个方案需要时间去运作。劳缺的几套方案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个方案,这似乎表明,劳缺也有些开始着急了。
巫马夕二月十日便要回西南,也无意借用西殿力量,反复权衡劳缺的几个方案之后,决定采用第三个:阵引辅助诛杀。
洛次章是境尊,想要诛杀他,阵引的层次肯定不能太低。巫马夕手上倒是有适合的阵引,但是耗材太大,首先便是要出钱去购买材料。
巫马夕手上多是不动产,现金不多,便准备让劳缺垫一部分。以他想来,劳公子一把火将豪宅烧成了废墟,手笔巨大,想必应该是有存款的。谁知道没有,此人真是一点余地都没留,将自己烧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巫马夕无奈之下,只好准备再次出售十八地狱来筹款。
随后,劳缺又提出一个问题:事后,该如何运作,才能确保自己晋身大形殿?
这本该是他自己思考的问题,但是劳缺又玩起了耍赖那一套,不想出办法来就撂挑子。
巫马夕没办法,只好代为思考,想来想去,觉得要想运作好这件事情,必须从大形殿的内部关系着手,只有了解了里边的勾连牵扯,才能够借势上位。
于是,劳缺又跑去跟洛次章喝茶。
依照劳缺预定的谈话次序,本应是先从西殿的蛮横切入话题,再顺势说到东殿的跳梁小丑与北殿的尸位素餐,这么一圈绕下来,基本上也就有个谱了。
谁知洛次章对西殿怨气太深,一讲就是两个小时。
等到西殿讲完,茶水又喝成白开水了,洛次章的谈兴也随着茶色一路变淡,劳缺试探着提起东殿和北殿,全被他一语带过,显然是没有深谈的兴趣了。
劳缺无奈,只好告辞离去。
在出门时,洛次章开口道:“小劳啊,你这两天老来喝茶,你一来呢,我也不好拿太差的茶叶糊弄你,可是你也知道,我这里的好茶,也就那两小罐霜毫了,再这么喝下去,怕是很快就要见底了。咱们俩是一伙的,你能来找我喝茶,我当然很高兴,但是你来的时候,能不能,带点茶叶过来?”
劳缺一愣,随即笑道:“洛前辈,您就放心吧!霜毫我那边还有许多,喝完之后再向七娘要,保证让您没有后顾之忧,喝得痛快!”
“那就好,那就好。”洛次章呵呵直笑。
劳缺也随着他笑,心里边却是一阵阵地厌恶翻腾。
早听说洛次章为人市侩无耻,将早年当小摊贩的那一套全给带进了境修界,一见便宜就削尖脑袋往上凑,一遇纠纷就死皮赖脸地讨价还价,全没有一点境修的尊严。
这么市侩的一个人,学人喝什么茶嘛!
劳缺一边往家走一边腹诽:活该在西南被人打成猴样。
回到家后,劳缺迅速将这次的谈话记录成文字,放在屋顶上。
巫马夕将资料收回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便将资料带回家中研究。
饭后,巫马夕将自己锁在境室,将资料摊开在桌上,一点一点仔细阅读,企图从中找出一些微妙的机会。洛次章谈到西殿时内容虽多,但大多都是在抱怨,有用的内容并不多,巫马夕俯身资料之中,精挑细选,找得极为辛苦。
门外突然传来简幽急促的敲门声。
将门打开,就见简幽拿着蹑影镜站在门外,满脸急促地道:“大叔,波动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