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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找上门来了,你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巫马夕神情冷淡地站在进门处,根本没有让女贼往屋里再进一步的打算。
“你这大叔真不诚实。”女贼简幽眼珠子一转,“那要不我就叫你……叫你鸟叔叔,嗯,这个不错。鸟叔叔,你养的鸟怎么样了?”
“死了。”巫马夕语气非常生硬。
八脚的化卵,直接导致巫马夕修炼速度降至谷底,损失甚至不在那千万金币的境材和象戒之下。虽说巫马夕也清楚八脚化卵是自然规律,但是这桩倒霉事毕竟是由简幽触发的,如今作孽者居然敢当面提起,能得到好脸色才怪了。
“真是太可惜了,那就不能叫你鸟叔叔了。”简幽满脸惋惜,也不知道是因为八脚的死还是因为不能叫巫马夕鸟叔叔。
“你来找我,是想把东西还给我?”巫马夕时间宝贵,在称呼这种小事上纠缠不起。
简幽背靠在栗木大门上,咬着诱人的小嘴唇:“这次回家被我娘发现我把月镯给弄丢了,她就追问我是怎么弄丢的,我想说谎来着,可是被她一问,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真话给说出来了,然后她就跟我爹一起数落我,说我调皮,说我不懂事,说不要我这个女儿了,说我……,要不是有爷爷护着我,他们……”简幽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巫马夕愣住了,他是百分之百认定这女贼在说谎的,但是说个谎说到伤心流泪,这未免入戏太深了吧?巫马夕这辈子说谎不少,但还从来没有一次能够达到如此境界。
简幽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咬着嘴唇站了片刻,待情绪稍为舒缓,嘟着嘴说道:“他们让我把戒指还给你,跟你道歉,还说要是你不肯原谅我,就不让我进家门。”简幽可怜兮兮地看着巫马夕,“大叔,对不起,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我原谅你了,把戒指给我吧。”巫马夕丝毫没有被感动的迹象。
“谢谢大叔!”简幽破涕为笑,“他们说,让我把月镯带回去,证明你真的原谅我了,要不然就是我在说谎。大叔,你没把我的月镯弄坏吧?”
果然是万变不离其宗,这又哭又笑的,说到底还是为了月镯。
巫马夕忍不住笑了,道:“你说的弄坏,指的是把存储空间打开吗?”
简幽愣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坏蛋,你果然打开来了。”她看着巫马夕跃跃欲试,像小老虎一样想要冲过来咬两口。
“开门见山吧。里边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你想要全部拿回暂时没有可能,但是我可以用里边的部分东西换回你手上的象戒和材料。”巫马夕心知扯皮起来肯定没完没了,就算他不怕扯皮,但时间耗不起,而且扯到最后肯定还是以交换作结尾,干脆就直奔主题了。
“你,你不讲道理,东西都是我的。”简幽委屈得像是被抢了鱼儿的小猫。
“从你暗算我开始,咱们之间的是非准则就变了。”巫马夕冷静非常。
“你杀了大形殿两个送信的,只要我说出去,你就死定了。”简幽看着巫马夕,语气开始变得冷静起来,威胁也变得有力量起来。
“你的身份比我更敏感,真要说出去,你比我危险百倍。”巫马夕毫不退让地跟她对视,眼神恒定如古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
简幽张口结舌地看着他,随即莫名其妙问道:“大叔你在说什么啊?”
“跟你分开不久,就有四个人循着月镯追了上来跟我拼命,我帮你处理了。”巫马夕察觉到了简幽一现即隐的慌张,越发好整以暇起来,“问出来的东西不多,不过至少知道了你的身份。”
简幽一瞬不瞬地看着巫马夕,似乎想要判断这句话的真假,许久之后终于垂下眼睑,神色变得落寞:“好吧,交换吧,我要《九洲意境大典》的残卷,《青丘狐影》、《宿醉》、《天庶一览图》、紫昊碣,还有月镯本身,如果可以的话,那几个空的境炉也给我吧。”她的声音有些疲惫,似乎承载了不堪重负的情绪。
“不行。”巫马夕冷冰冰地拒绝。
“那些图纸和典籍你都可以备份,原件已经没什么用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求恳。
“我说的是紫昊碣,那东西我还没弄明白,不可能给你。《九洲意境大典》的残卷也必须过段时间,等我备份完之后才能给你。”
“紫昊碣只是一个纪念品,对你没什么用的。”简幽满脸希冀地看着他。
“其它的你想要问题都不大,但是紫昊碣和那几炉境除外。”巫马夕声音停了一下,“若是有一天我发现紫昊碣真的对我没用,你也可以付出相应的代价将它换回去。”
简幽双手拉着巫马夕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大叔,求求您了!幽幽给您认错了!”
“这是我的最终条件,不会再变了。”巫马夕不为所动,将大门打开,“我要出去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有了结论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先提醒你一句,如果我死了,月镯你永远也找不到,而且整个天庶都会知道你的身份。”
巫马夕将简幽推出门,锁上房门径自离去。
身后响起一声声的“大叔”,巫马夕脚步平静,仿如未闻。
回到研究室之后,巫马夕很快又沉入了探测意境的学习之中,一转眼便到了黄昏,在外边街上吃了些东西,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简幽坐在门前楼梯上拿根树枝划着六视图,一看到巫马夕便跳了起来,很有礼貌地对巫马夕笑道:“大叔,我都想好了,《青丘狐影》、《宿醉》、《九洲意境大典》我都不要了,还有《天庶一览图》我也不要了,我就要紫昊碣和月镯好不好?爹爹临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特地嘱咐幽幽要好好保护它的。大叔,求求你了好不好?”
“那些图纸和典籍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之间的争执在紫昊碣,这个我不会让步。”巫马夕将门打开,回头看了看简幽,随即收回目光进入房门。
将房门闩好之后,巫马夕不理会外边的敲门声直接进了境室,拿出《探测意境架构赏析》继续阅读,同时拿出这些天做的笔记开始做整理。
暖色的灯光让境室内有一种微不可察的温暖,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翻书声以及笔尖游动在纸上的“沙沙”声。灯下的少年时而皱眉,时而欣喜,沉浸在意境的世界中。
十点,时光箓准时将他唤醒。
巫马夕将书籍笔记稍为整理并收拾好,伸了个懒腰,开了窗,倒杯热茶倚在窗前。
没有星星和月亮,压抑的天空以及呼啸而过的寒风似乎都在告诉人们,这不是一个平和安祥的夜晚。但是院墙外的左原镇仍然热闹着,纵使没有星月,灯光依然闪耀。
四处闲游的目光很快便被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霸占了。
在楼房前的冰冷台阶上,简幽仍然楚楚地坐在那里,安静地趴在自己的的膝盖上,在门前昏黄的灯光下,那纤秀的身影显得孤独可怜。
巫马夕的心情被破坏了,将窗户关上,回到境室开始修炼。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凌晨时分,细雨轻敲着窗玻璃,淅淅沥沥地让人心里安静。
巫马夕突然想起一件事,快步走到窗前,隔着玻璃向下望去,就见那个女孩仍然坐在那里,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孤独可怜。细雨掠过房檐,偶尔落在她湖蓝色的小皮靴前。
她的双肩在轻微地耸动。
巫马夕轻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将大门打开。
女孩转过头来,灯光下,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头发有些乱了,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看到巫马夕站在门口,她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哽咽得厉害。
巫马夕递给她一把雨伞,道:“先去镇上找个客栈,住下来再慢慢想吧!”
简幽没接他的雨伞,抓住巫马夕的袖子,哽咽道:“对不起,大叔,对不起,幽幽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别待在这里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的。”巫马夕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却依然坚决。
“幽幽错了,他们追来了,我就想……我就想把月镯收起来,所以我才会……才会骗你,我不是真的想要偷你的象戒,爷爷……爷爷他会伤心的。”简幽哽咽得说不出完整话来。
“找个地方休息下,想好了咱们再谈。”巫马夕将袖子从她手中挣脱出来,转身进屋。他能够理解女孩偷象戒的动机,但这并不代表就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
身后传来刺耳的敲门声和女孩可怜的哭喊声,巫马夕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上了楼,本想去卧室睡觉,但想了想后将睡觉地点改在了隔音性能更好的境室。
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好,似乎有做梦,醒来全忘了。
窗外有朝阳斜照进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推窗望去,外边天色大好,只有少许几朵白云,如棉花糖似地飘着。门口那个身影终于不见了,巫马夕松了口气,心里似乎有点什么,却随着一口深呼吸尽数散入虚空。
洗漱完毕,巫马夕下楼,开门。
那女孩果然已经走了,只是地上四处散落着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雨伞,显然是被泄愤了。
巫马夕摇头锁门,却见大门上刻着一行张牙舞爪的大字:坏蛋,给我等着!
昨晚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形象,瞬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