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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打至中段,场面越来越惨烈,雷云翻滚之间,完全看不到衰竭的迹象,一道道闪电便如一条条神龙,打到哪里,哪里就变成废墟。
“照这个架势,咱们挡不住啊!”几位团长聚在一起,开始对眼前的局势进行分析,三大的人手已经消耗将近三百,而且已经有两位团长不慎被闪电击中,化为飞灰。
路程已经走了一半多,此时的战场,离北城门已经不算太远了。三大临时在团内抽调了近两千团员,一半参与围杀,一半维持秩序并且作为战斗候补,但是照这个趋势下去,要想围杀台隐一伙,损失必然会非常巨大。
在众团长的眼前,是一片连绵的丘壑废墟。台隐这群人一路闯来,便如铁犁犁地,整片地面都被完全翻了过来,形成了一座座天然的坟冢。
皇甫洵看着眼前的惨烈,心中还有另一层担心,这一次的围杀,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早就心里有谱,这件事的很难做到无声无息,但是打到如今这样全城皆知,后果还是有些严重,本来这事是打算推给碧甲獠的,现在这么一来,想推都无法自圆其说了。
众人的会议开得有些痛苦,台隐一行人的速度毫无减慢的迹象,仍然在强势地向着北城门推进。
出了北城门,不到两百米便是万壑连峰群的尾巴,一段四十多度的斜坡,坡上植株密布,只要钻进那里,拦截就将变得更加艰难。
战场只有这么一段距离了,若是不成功,那么由着台隐在查氏动作,整个西曲都要完蛋,而就算是成功了,也是满身的麻烦。
一只信蜂突然飞入会场,停在庄竹枝的面前,突然爆出三个字:碧甲獠。
庄竹枝随手将这行字挥散,略一思索,对着众位团长道:“我去碧甲獠驻地。”说罢弹腿间,整个身子便如利箭射入空中,瞬间消失不见。
自从团长古匕和庄达失踪之后,第二副团长吴兽便毫无争议地成为了代团长。古匕卷走了仓库中的许多物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逃跑了。
古匕这次逃跑,带走了团内的近百弟兄,其中却没有他吴兽。这些年来,每逢与别团的争论,就属他吴兽叫骂得最响,拍桌子最给力。没想到,居然会被古匕抛弃。
太寒心了!
吴兽站在屋顶上看着台隐与三大战斗的动静,那个超出比例的大头里边,仍然在转着这样的念头。
庄竹枝一路急行如箭,不多时便来到了碧甲獠的驻地,直接落在碧甲獠正殿的屋顶上,与碧甲獠的一众高层直接面对面。
碧甲獠的近十位高层,立即以吴兽为首列成阵势。吴兽在团内一向负责的便是对外吵架,此刻也是开口便骂道:“姓庄的,你她娘的半夜跑来作死啊?”
庄竹枝对于他的骂功早有领教,冷哼一声,道:“我这次来,是要给你们找条活路。”
吴兽骂道:“去你娘的,老子活得好好的,不像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那里作死。”
庄竹枝耐着性子道:“上次文苍原的外孙女失踪,害得咱们团联不得不站到了查氏的对立面,如今更是不得不强杀台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你们碧甲獠的古匕古团长。文苍原的外孙女,就是被古匕掳走杀害。”
“可我怎么听说,这事是皇甫洵那老头下的手啊?”碧甲獠第一大队的队长黄克山道。
庄竹枝道:“那都是讹传,前几天古匕害怕事发,连夜逃离,被我们劫杀。这事是他亲……”
“等等,”吴兽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杀了我们团长?”
庄竹枝从象戒中取出古匕的头颅扔在屋顶上,道:“古匕做下的这些事,我相信与诸位是无关的,但是查氏可不会相信这些。若是此次围杀台隐失败,等到查氏报复起来,肯定是将整个碧甲獠连根拔起,所以此次的围杀,团联希望碧甲獠也能出些力。”
“去你娘的!”吴兽大声骂了起来,“老子管什么报复不报复的。害死我们团长,碧甲獠跟紫色幽瞳不死不休。”说罢便取出义具,一个怒澜出海的意境便向着庄竹枝冲去,身体便如大潮击岸,屋顶的瓦片立即便如风中落叶,被意境卷得四处飞射。
庄竹枝满脸错愕,这事情变化太出乎意料了。在她想来,古匕夜逃,必定已经是声名狼籍了,这些碧甲獠的团员看到他的头颅,应当唾弃之、鄙视之、大叫老天开眼之,但是眼下的情形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吴大头疯子样地扑过来,就跟死的是他亲爹一样。
庄竹枝赶紧用意境飘开,解释道:“吴团长且慢动手。古匕陷整个西曲于险境,死有余辜。碧甲獠的诸位同僚只有与团联一道,将台隐截杀在城内,才能有一线生机。”
“去你娘的生机,老子先给团长报了仇再说。”吴兽骂完,又是一个怒澜出海的意境冲了过来。屋顶上其余的碧甲獠团员跟着吴兽的步调,也开始编织意境攻击庄竹枝。
庄竹枝在众人连环打击之间穿梭来去,裙摆飞舞之间恍如穿花蝴蝶,一边躲避一边劝说,无奈吴兽的浑劲上来,只是一味地追着打。众人来来回回几个回合,已经将整个屋顶给拆了个通透。
庄竹枝眼见得劝无可劝,无奈地放弃了拉拢的打算,一个意境弹射入空中,如夜鹰一般融入了夜色。
吴兽追之不及,指着天空骂了片刻,随即抱着古匕的头颅跳下屋顶来,吼道:“兄弟们,紫色幽瞳害死了咱们团长,大家都抄家伙,抄了紫色幽瞳的驻地。”
庄竹枝回到战场不久,便听到吴兽带人向着紫色幽瞳的驻地赶去了,气得几乎吐血。
人都说吴副团长有三宝,大头臭嘴空空脑。
一向都知道吴大头的浑,却没想到浑到这个程度,更没想到的是,古匕这个弃团而逃的团长,居然还能够得到那样的拥戴。
紫色幽瞳走的是精英路线,团员总共也不到一千五,此次围杀台隐几乎全部都调了出来,驻地内就剩个空壳,被碧甲獠清洗一遍庄竹枝倒并不怎么心疼,况且此役之后,西曲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呢?
她沉下心来,与众位团长一起指挥战斗。
此时的战场之中,台隐开始呈现力竭的趋势了,雷场的覆盖范围已经大幅度缩小了,意境打击的力度也不如从前了,虽然仍然是凶猛暴力,但是却没有了那种无可抗拒的威势,在那连片的雷场之中,还是能够寻到近身的缝隙。
台隐开头的打击虽然是猛烈,短短时间便打掉了团联数百精英,但是团联余下的团员之中,却只有少数几人畏惧后退,大部分却越发地兴奋嗜血,场内的众多驭形,已经在开始伺机近身,准备强打台隐了。
庄竹枝看到这个情形,放心不少,早知道台隐就这三板斧,也用不着跑去碧甲獠自讨没趣了。皇甫洵已经带着人赶去了北门附近布置,团联众人已经商定,将最后的战场定在北城门外,此时的攻击以牵制为主,绝不能让台隐有缓过来的机会。
台隐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布置,但是却也是有心无力,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珠越来越衰弱,偶尔抽空察看,就见上边的裂纹已经将整个颗意珠拆得斑驳流离,一些细碎的意珠碎片已经在开始脱离意珠飘走,如星辰一般散落在意识虚空。
除此之外,六十多条意枝也是不堪重负,有许多已经在开始生成一些微裂纹,虽然外观上很难察觉得到,但是意枝开始变得僵硬,灵力波动越来越缺少弹性。
此处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北门城楼上的灯火了,这段旅程只有不到二千米了,但是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越来越艰难了。已经有几个修为强劲,胆气又壮的驭形境修接近了队伍,开始尝试对队伍后段进行冲击。
关寻仙等人也早放下了开始的一丝乐观,意境编织之间,渐渐地流露出生死搏杀的凶悍。
身为驭形境修的广尚,手持半截断剑,护在众人身侧,嘶哑的嗓音狂吼不止,强冲猛打,硬挡那些漏网的意境。
宁薇也早就抛下了那一丝柔弱,意境编织之间果决凌厉。那身裙摆飘舞如花开,原本是宁薇极为喜欢的款式,如今嫌裙摆误事,已经强行撕成了短裙,两条雪白的大腿露在外边,又被血液和土壤染成战斗之色。
公良尺也爆发出了罕见的狠戾,千足蜈蚣便宛如化而为龙,千足张扬之间,完全是恶魔入梦的姿态。
关寻仙指挥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狂吼,一道道命令伴着雷鸣声入耳,那张儒雅温和的脸上,脸色虽然平静,眼神却已经完全燃烧起来了。
意枝扭动,便如群魔乱舞,一个个意境平添暴力与凶悍。
杜重山看着眼前这些学生,心中唏嘘不已。
学院派与搏杀流是境修界的两个分支。学院派偏于理论,以翩翩从容为尚。搏杀流境修是以搏杀求进步,刀头舔血。在学院派境修眼中,搏杀流境修与野兽无异。
众人平常都是行事从容,连与人口角都不多,若是没有这个意外,试炼时的战斗强度,也许就是他们今生的极限了。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这些眼神如饿狼的搏杀流境修,众人眼里的嗜血与凶悍,完全不在这些野兽之下。
血腥的战场是野性的摇篮,文明包装出来的温文尔雅,在战斗之中被撕得粉碎,生存的对抗才是此刻的主旋律,就如自然界中,野兽相互扑杀求存一样。
居寒松手中紧扣着星火丸,这颗星火丸原本是为仇人准备的搏命手段。但是情势凶险,他不得不取出了此丹,若是众人不支,他便立即服下,以命开路。养露秋弱质女流,与他并肩而立,神色凛凛。
连续有驭形境修在冲击众人的防护,台隐以球形闪电环绕众人飞行,有两个驭形被电僵,随即又被广尚的大旋风绞成肉末,劲风之下,鲜血飘洒如急雨,将战场的空气染成腥红。
外围的境修便如闻到血腥的野兽,嚎叫伴着意境而起,便如西曲猎场的群兽相和,夹在天威一般的意境对决之间,完全是一幅炼狱之间,万鬼齐哭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