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战斗若不是偷袭得手,巫马夕绝对无法幸免,但是就算如此,他也受伤不轻,衣衫全部破碎,满身都是伤痕,肋骨好像也有断折。
恶战为他鼓起来的气渐渐消退,巫马夕全身开始疼痛疲惫,但是看到远处的霸王台,又为他增添了少许气力。如意也许就在里边,也许一转眼便能看到那张小脸了。他脚步蹒跚,很快便来到了霸王台外边,远远地便听到了里边有声音传来。
“姑奶奶,你把床还给我行不行?我都两天一夜没睡觉了。”这是一个疲惫的男声,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恳求。
“不行,除非你送我出去。”是如意的声音。
“那怎么能行?老子是瞎了,又不是阉了,你这样完好无损地走出去,得有多少人看我笑话?”
“那你就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吧。”如意毫不客气地道。
巫马夕听到这个声音,心弦如被妙指轻弹,满身的疲惫与伤痛都消弥了。他精神一振,将符纹豹收起,加快了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在走廊上,恰巧被一个丫环撞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巫马夕用心血狂潮瞬间将她击晕,正要用短刀将她击杀,想了想后还是没有下手。一人一豹很快便来到了皇甫由的房前,轻轻推开门进去。
这是一间极为奢华的卧室,各式家具雕饰精美,数盏华灯映照着房内的流苏彩帐,色彩缤纷琳琅,入目不暇。
在卧室的最里边是一张雕龙绘凤的大床,上边一个白衣女子抱膝坐着,颈上套着一个小巧的封境环,脸埋在膝间,整个身体勾勒出一道楚楚可怜的弧线,看得巫马夕心疼不已。
一个瞎眼男子正坐在离床不远的桌旁,烦躁不堪地喝茶,不用说,这便是皇甫由了。
如意刚送来的时候还处于昏迷,皇甫由心急火燎地伸手,刚碰到衣角就是“嗷”地一声,顿时被吓得腿酥筋软,半天才回复过来。问过之后才知道,这玩意叫做龙吟锁。
龙吟锁这种东西,外间传得很神,说是有灵之物。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般的符箓罢了。只不过它是靠意识启动,一旦检测不到主人的意识,也会自动启动护主。
皇甫由虽说知道这个锁的原理,却毫无办法,硬着头皮又尝试了三次,都是相同的结果。到现在,是根本就不敢靠近如意身边了。
在印象中,这个姑娘美如天仙,美貌还在蒙盈紫之上。现在这么个天仙般的姑娘就躺在自己床上,却既不能看也不能摸,这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情?
更悲哀的是,这姑娘还占了他的床,这导致他没地方睡觉,两天一夜熬下来,眼睛都熬红了。
他指着床上骂道:“臭娘们,你别跟我嚣张,等破了你的龙吟锁,看老子怎么泡制你。到时候老子就学马二那人妖,把你扔到烟柳阁去做竹牌姑娘。”
巫马夕不理会皇甫由,轻轻走了过去,跪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如意。
如意正在默默地垂泪,嘴里喃喃喊着巫马夕,察觉到旁边有人,如受惊小鹿一般,身子一颤转过头来,立时便与巫马夕四目相对。她满脸呆滞,以为自己处于梦幻,片刻之后,眼泪如珠而下,扑入巫马夕怀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巫马夕紧紧地搂着如意,将头埋在她的发间,身体颤抖不已。自从那天两人心迹明了之后,如意立即便遭此大难,巫马夕一度几乎疯狂,不顾性命地连闯汇珍阁和罗斯驻地,此刻相逢,万般辛酸与甜蜜尽上心头,将幸福牢牢抱住,只怕转瞬间又会消失。
旁边传来皇甫由的旁白:“哭,哭也没用,不怕告诉你,老子从小就心硬如铁。我告诉你,老子从小养的小猫小狗,就没有一只善终的。”
巫马夕和如意两人完全听不到他的胡言乱语,自顾自地幸福。如意哽咽着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会来救我!”
“救你?门都没有,我告诉你,我们罗斯的驻地固若金汤,就算是只饮血蚊,不管是公是母,只要不戴我们罗斯的团徽,就别想飞进来。”皇甫由气势十足地道。
两人这才发现旁边还有这么一位,如意被他的鸡同鸭讲逗得破涕为笑。
“笑?笑什么笑?过几天你就哭都哭不出来了。”
巫马夕本想将他击杀,但是想到此人身份敏感,杀了之后怕是难以善后,会给一行人带来极大的麻烦,便强忍着杀意搀着如意出门。在门外用游刃将如意的封境环拆了下来,两人相携着向外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皇甫由的声音:“我告诉你,要是不想做竹牌姑娘,就最好乖乖地把床给老子让出来。”
两人自顾自地向前走,刚到达楼下时,又听到最后一句:“算你识相!”
巫马夕从象戒之中取出两件备用衣物,自己换上一件,另一件套在如意身上,头发束起来,戴上帽子,立即就变成了一个俊俏小生,将一枚罗斯团团徽别在胸前,就很有几分罗斯团员的样子了。巫马夕还嫌不够,在经过一个已经烧完的火场时,用手沾了黑碳,将两人的头脸抹黑,衣服上边也重新用黑碳上了色。
两人循着原路返回,不多时便出了霸王城。
这一场大火已经接近尾声了,该扑灭的都扑灭了,不该扑灭的也差不多烧完了。整个驻地的境修,个个灰头土脸,但是情绪都很亢奋,有兴奋若狂的,也有伤心若狂的。
在经过可云阁的时候,看到那位带巫马夕进来的大汉正在带头跳脱衣舞,将脱下来的衣服都扔进火里烧掉,嘴里骂骂咧咧地唱:“烧,烧他娘的烧,老婆本烧光了,干脆把老子这一身,也烧干净算了。”嗓音粗犷豪迈,旁边鼓掌叫好声一片。
罗斯的头目已经在开始整束队伍,只是一众团员的情绪都被点燃了,很难约束得住。
巫马夕与如意两人仔细穿行,尽量避开容易暴露的地点,不多时便来到了驻地门前。那个守门的李大头还认得巫马夕,问道:“这不是可云阁的小兄弟吗?你们这是去干嘛?”
巫马夕叹了口气道:“楼烧光了,找地方睡觉去。”
李大头立马就兴奋起来,问道:“那你们乌队呢?”
巫马夕猜测他说的乌队就是那个大汉,答道:“疯了,在跳脱衣舞呢。”
一众门卒尽皆哈哈大笑,将大门打开。
两人如履薄冰地出门。罗斯团的驻地之外,早围了许多兴高采烈的看客,两人穿过人墙,转过街角之后,如意心中的紧张才爆发出来,抱着巫马夕的胳膊大口地喘气。
巫马夕紧紧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知道此处不能久留,立即取出符纹豹祭起来,两人骑上豹子,向着黑暗之中迅速逃离。
此时已经将近是凌晨三点,除了罗斯驻地上空的冲天火光之外,四周都是一片漆黑。这是一片温馨的漆黑,似乎在黑暗天幕之下,就只两个人甜蜜相拥。
巫马夕受伤不轻,但是心情大好之下,也不觉得如何痛苦了,强忍着疼痛纵豹疾驰,不久之后便来到了台宅的外边,向如意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便开始准备向宅内传信。
信是如意写的,写完之后,又从耳朵上取下一枚小巧的耳环,别在信上,驱使岁余鹊携信飞入宅内。
两人倚在一处,坐在黑暗之中等待着回信,甜蜜弥散在夜空之中,似乎可以触摸得到一般,让人迷醉。
宅内众人又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知道巫马夕要夜探罗斯之后,众人谁也没办法睡得着。虽然巫马夕坚持不让他们突围,但是关寻仙还是决定尝试一下。居养二人因为没有修为,只能留守。
四人在零点左右整装出门,立即便有数十个境修围堵过来,两边试探性地交手了几个回合,广尚受了轻伤,肩膀上中了一刀,关寻仙看没有机会,便干脆利落地退了回来,一群人坐在院中等待消息。
罗斯驻地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六人也都注意到了,却只能干着急,一直等到凌晨三点,熟悉的岁余鹊又飞了进来,众人赶紧将信取下展开,宁薇看到上边熟悉的耳环和字迹,立即便哭了起来。
关寻仙也是情绪激动,念道:“我是如意,我很好,我跟巫马哥哥在一起。你们好不好?我很想你们。巫马哥哥烧了罗斯驻地,接下来的几天,风声可能会有点紧,你们多保重。”
众人兴奋异常,这么多天来,一颗心一直悬着,现在总算是落下来了。广尚对着养露秋道:“居嫂,赶紧做饭,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都快饿扁了。”
宁薇骂道:“就知道吃,刚才那些人要是把你那只胳膊砍下来就好了,自己烤着吃。”
关寻仙提笔回信:消息已经收到,宅内一切安好,勿忧。你们自己保重。
看着带着信件飞入夜空之中的岁余鹊,关寻仙默默地道:“谢谢!”
低下头来,取出台隐留下的闻讯子箓,输入灵力,就见上边弹出一片小小的光幕,关寻仙提起食指在上边写道:如意已救出,速回。
巫马夕收到回信,与如意骑起豹子迅速赶到最近的医馆,花高价处理伤势。为他治疗的老医师已是头发花白,看完巫马夕的伤势之后,一再让他住院治疗。
巫马夕自知麻烦即将到来,他烧了罗斯团数十栋楼,对方必然不会善罢干休。天亮之后,很可能便是全城搜索,凌晨三点满身是伤地进入医馆,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巫马夕不可能躺在这里等死,要求老医师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完成治疗。
二十分钟之后,治疗提前完成,巫马夕带着一大袋伤药,牵着如意出门,骑着符纹豹来到青雀栈,从窗户爬进早就准备好的房间。
这一天的奔忙总算是圆满完成了。两人坐在窗户下,紧紧抱在一起。过了许久,如意心系巫马夕的伤势,催促着扶他上床休息。巫马夕看她眼有红丝,显然也是疲惫困倦,坚持要将床让给她。
僵持到最后,两人并排躺要床上,十指相扣,四目相对,呼吸声、心跳声微弱而清晰,似心事私语,有温香盈床,许久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