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钟左右,西曲城城南的方向,爆发出来一股强烈的灵力冲撞,气势如怒澜江大潮一般,直接冲刷过整个西曲城。
随后,西曲城的境修之间,便开始流传着一个消息:台隐出城南之后,遇上了一位强大境修。二者冲突之下,台隐不敌,受伤逃蹿。
中午的时候,许多人都亲眼看到台隐飞行出南城,这似乎与传言隐隐相合,让这个传言添了几分可信度。
这个消息让西曲城内的一些人开始动起了心思,到四点多钟,台隐的身影还未在西曲城中出现,这些人便蠢蠢欲动起来。
四点半左右,几个小境修团纠集在一起,将台宅隐隐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而为首之人,便是新盲不久的皇甫由。
围在台宅外边的众境修团与皇甫由一起,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倒台联盟,征用了一橦二层的临街民房,作为联盟总部兼指挥中心。
此刻,皇甫由与众团长一起,围坐在二楼的一张桌子旁边,进行联盟主席的选举。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皇甫由以高票毫无争议地当选。
都说目盲的人感觉分外敏锐,他趾高气扬地坐在主席位子上,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众团长的崇拜目光。自目盲以来,这一刻,最是风光万丈。
但是很快便有不和谐的声音出来了,含沙境修团的团长沙虎担心地道:“这件事情,若是让皇甫老团长知道,会不会勒令主席回去啊?”
居心叵测!
皇甫由断定,这人必定是争主席位子没有争过自己,从而心怀嫉妒,他朗声道:“诸位放心,家叔虽说稳重,但并不怕事。这件事情,他必然会赞同。”
众团长都道:“那是,必然如此。皇甫老团长英雄了得,岂会惧事?”
但是仍然有不和谐:“那,万一呢?皇甫老团长身边小人不少,万一……”
皇甫由站起来,拍着桌子道:“诸位放心,老子的战场便在此处,便是十二金牌,也休想招回。”
众人纷纷鼓掌,道:“主席好气魄!”
在一片赞扬声中,皇甫由的站姿更为笔挺豪迈。
这一阵百鸟朝凤般的奉扬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卢永合便推门而入了。
他是奉皇甫洵的命令而来。
此事性质极为严重,若是处理不及时,很可能便让罗斯与台隐交恶,那么这些日子以来,罗斯团所有的隐忍与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是以接到命令之后,卢永合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此处。
此刻看到一群团长在拼命地撺掇少团长,不由得怒火中烧。卢永合冷哼一起,盯着这些起事的团长目光逐个扫过去,将众人看得都有些心中发虚。随后来到皇甫由前边,语气生硬地道:“少团长,团长叫您回去。”
好嘛!刚说到小人,小人就来了。
皇甫由毫不犹豫便将小人的帽子扣在了卢永合的头上,冷冷地道:“大事在即,我不可能抛下我的战友,你自己回去吧。”
这是哪里来的怪腔异调?
卢永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才道:“团长生气了,砸了好些个杯子。”
“不用多说。”皇甫由一挥手,“今天就算是叔叔亲自前来,也只能带回我一具尸体。”
皇甫由态度坚决,两人僵持良久,气氛始终无法缓和。旁边的几个团长还想要起哄,被卢永合一瞪,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卢永合强压下自己的火气,好言相劝,无奈皇甫由此刻壮志豪迈,哪里听得进去,到最后,甚至取出匕首架在自己颈部,以命相胁。
一向以来,卢永合与这位少团长交集并不多,但是也清楚皇甫由的性子,连老团长都无可奈何。两人僵持许久,卢永合怕真逼出什么事来,只好让步。
看来只能上报团长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出门,急匆匆地向着驻地赶去。回到驻地一问,才知道皇甫洵刚出门,赶去参加三大闭门会议了。卢永合在客厅之中坐立不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皇甫洵赶到小会议室的时候,庄竹枝和马行疆都已经到了,三人围桌而坐,很快便开始了今天的讨论。
这个闭门会议是庄竹枝提议的,为的自然还是查氏的事。
庄竹枝首先开口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若是衡如意出事的话,咱们还是应该给查氏一个交待。”
马行疆道:“什么交待?不是说文苍原根本就不会管这事吗?”
庄竹枝道:“不管怎么样,衡如意始终是文苍原的外孙女,咱们至少要做出一个姿态来,给文苍原一个台阶。要不然的话,就算是为了面子,他也得派人来西曲闹一场啊。”
马行疆和皇甫洵点点头,都觉得有道理,马行疆道:“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庄竹枝道:“咱们就给他找一个够份量的凶手,就算他知道这事有猫腻,面子上过去了,也就不会追究了。”
“你是说,碧甲獠?”皇甫洵眼光立即便开始闪亮了。虽然他相信台隐能够将人救回来,但是能够踩竞争对手一脚,他还是很乐意的。
“在西曲城内,还有比碧甲獠更合适的吗?”庄竹枝饮了口茶。
“嗯,我也觉得碧甲獠比较合适,古匕这厮,一看就像是凶手。”马行疆也立即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随后三人便开始讨论这个计划的具体执行,包括如何封锁消息,如何围杀碧甲獠,如何伪造人证物证。会议开得阴风阵阵,许久不散。
碧甲獠毕竟是西曲城第四大境修团,势力也是非同小可,而且还牵扯到文苍原,三人不敢马虎,讨论得很仔细。
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制定出了计划的大略。三人放松了下来,开始围桌喝茶,准备散会。
三人随口闲聊,话题牵扯之间,庄竹枝首先讲起了二十三年前,紫色幽瞳的建团历史,讲得血肉横飞、紧张刺激,滔滔不绝十几分钟才算完。
然后马行疆的兴致也被勾了起来,讲起了六十多年前,赤尊的建团历史,这厮兴致颇高,偏偏讲解缠夹不清,二十多分钟才讲完,唾沫横飞之下,让人倒尽胃口。
随后庄竹枝又讲起了二十年前,紫色幽瞳成为三大的历史,又是血肉横飞紧张刺激,十几分钟才讲完。
紧接着马行疆又讲起了五十年前,赤尊成为三大的历史。另两位团长默默地掩住了自己的茶杯口,直到二十多分钟后才放开。
最后庄马两位团长一齐问皇甫洵道:“皇甫团长,罗斯建团和成为三大的历史,应该也很精彩吧?”
皇甫洵悠然喝了口茶,道:“都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谁记得清啊?”
这就是所谓低调的炫耀了,言下之意就是:我们罗斯有六百多年的历史,跟你们这些暴发户是不一样的。
三人这一通闭门会议开到夜色深沉才兴尽而散。皇甫洵回到驻地的时候,都已经将近十点了,卢永合都已经等了将近五个钟头了。
听完卢永合的报告,皇甫洵差点气得跳脚,随即反应过来,一个闭门会议开这么久,自己应该是被庄马二人给耍了。
但是他并不在意,只要台隐能够将人救回来,皇甫由带人围宅的事,也就不算是什么大事了,查氏还是必须承自己的情。庄马就尽管上蹿下跳吧,到时自己以查氏为靠山,压他们一百年没问题。
皇甫洵原本准备亲自去将侄子押回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个机会不错,用来磨磨侄子的性子也好。
他转过头对卢永合吩咐道:“你去将少团长身边的随从全部带回来,不回来的立即开除,追杀终生。还有,警告那些参与围宅的境修团,让他们谁也不要管少团长,若是谁有违背,明天我就灭谁。”
……
此刻的巫马夕正走在城东的小路上。
这半年来,在西曲城三进三出,心境及遭遇都是瞬息万变,总算最后的结果让他极为满意。那一众师友的接纳与庇护,让他感动,想到台隐的书信和如意的柔声相慰,禁不住幸福洋溢。
此刻又走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夜色中,清风相伴,虫鸟共鸣。
巫马夕骑着符纹豹,信步缓行,一路上的影影绰绰,皆是风景。
此去荆棘三角,他便要进入查氏了。
这在从前,是一个多么不敢想象的梦啊。
想起这些年来的轨迹,所有的辛酸,在记忆中都变成了苍凉,那些侮辱与委屈,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地遥远。
此去查氏,也是去圆巫马氏千年未圆的梦,为祖先巫马况对于查氏的千年怨气做个了结。
在查氏内,有一条岁月长廊。在历史上有大成就的查氏境修,都在那条长廊内有一幅画像。查徙候共有六个弟子,除了巫马况之外,其余五人都在廊中占据了显眼的位置。巫马夕此去,便是要将自己的画像挂在长廊中,以弥补祖先缺席的遗憾。
离城数里,再看不到西曲城传来的灯光,四周是一片没有任何杂质的黑暗。
巫马夕缓缓行走,体会着这难得的通透与澄彻,肉体和灵魂似乎都被这微凉的夜风荡涤着,每一刻都在变得纯净。
就在这片澄彻当中,似乎能够隐隐地看见意珠,像是水中的明月,随着心情微漾,明净而优雅。那沉寂在意珠中的阴影,像是晕开的水墨,在夜空中蒸发,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