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咒独尊

第三十八章 事故

在幽深浩渺的意识虚空中,紫色的灵气被逐个点亮,又受着莫名力量的牵引,缓缓地向着意珠靠近,最后在意珠表面一闪而逝。

灵气光点越来越密集,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在视线中,每一个灵气光点都似乎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紫色线条,指向意珠的方向。

这是巫马夕下了很大决心的一次修炼,这次修炼是三丹同服,他不知道这样子的叠加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程度,但是他期望在离开之前能够再有突破,所以这是惟一的方法了。

有灵饮丹的加持,灵气很快便密集到一个极为惊人的地步,到三个小时结束的时候,似乎都要连成一片了。

修炼仍在继续,夏夜萤语疯狂地抽取着虚空中的灵气,现在的灵气汇集已经不是呈直线的了,而是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漩涡,每一个灵气光点都循着漩涡的方向,划着弧线靠近意珠,然后又被吞噬。

在第五个小时的时候,突破非常意外地到来了。在巫马夕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突然便晋升到了五阶。意珠突然膨胀起来,紧跟着吞噬能力进一步加强,汇集而来的灵气便如进入了无底的深渊,瞬间消失不见,连个涟漪也泛不起来。

灵气抽取的范围越来越大,在很远的地方,也有着许多灵气光点在夏夜萤语的牵引下,急速地向着意珠飞来,似乎整个虚空都在修炼意境的笼罩之下。

在虚空中凭空出现一个灵气漩涡,像是龙卷风一般,将周围的灵气迅速抽取过去,然后注入意珠之中。意珠在不断地壮大,以一种能够清晰感觉得到的速度,充实得让人心神俱醉。

这个感觉维持的时间并不太长,从第七个小时开始,在持续不断的充实感觉当中,巫马夕心中渐渐泛起一阵不妙的感觉,那种久违的心惊肉跳似乎又出现了。

这应该是一种错觉。

巫马夕犹豫着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此时灵气汇集如潮涌一般,汹涌澎湃,每一刻的修炼就抵得上从前数天的效果,他不愿意就此结束修炼。

第八个小时开始,这种心惊肉跳越来越强烈,这绝不是错觉,而是一种明确的信号。

但是巫马夕仍在犹豫。此时的灵气汇集似乎已经达到了天地之间的极限,虚空中的每一寸都挤得满满的,全是飞速狂奔的灵气。在八小时过十分左右,意珠的吞噬速度终于到达了极限,灵气开始在意珠表面堆积。迅速便将意珠堆厚了一层。

此时的巫马夕,感觉得到自己的寒毛开始竖起来了,似乎在下一秒便会发生意外一样。

不能再下去了,一定有危险,而且是大危险。

巫马夕不断地告诫自己,可是修炼仍在继续。

到八小时二十五分钟左右,巫马夕终于下定决心要终止这一次的修炼了,开始准备散去意境。虚空中突然一阵震荡,意珠瞬间膨胀,又大了一圈,吞噬能力越发强悍,很快便将堆积在意珠表面的灵气吞噬一空。

这是晋升六阶了。

但是巫马夕并没有感觉到喜悦,他似乎已经能够感觉到,浑身上下的肉在切实地跳动,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警告,再下去一定会出事。这种感觉是如此地强烈,让他冷汗都下来了,不敢再坚持,瞬间散去意境。

意境刚一散去,意识似乎突然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抽走一样,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薛帅垂鉴:末将熊暴在西曲城遥拜。一别年余,薛帅可康健如昔?……西曲城实非铁血之地,年余来,属下耽于安逸,手酥筋痒,雄心有消磨之忧。暴之志,在东线染血之沙场。暴之梦想与丹心,莫不日夜驰骋于铁血之疆场,暴之魂,在于杀敌之嘶吼,在于袍泽之情谊。蜗居西曲,实非暴之志也,望薛帅另选贤能充之,以全暴之志。熊暴顿首!”

熊暴将这封信又念了两遍,满意地放下。

如信中所言,他这是想要离开西曲城了。

虽然信里边说得漂亮,但是熊暴自己知道,自己之所以要离开西曲,实在是因为这一年来,过得太艰难了,初入城时的勃勃野心与雄心,都被消磨怠尽了。

刚入城的时候,熊暴信心满满地拟了个税收分成提案,没想到被团联给无视了。

随后他又进行了另一个极为凶险的大计划,没想到操作的时候出了意外,最后不明不白地收场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在这西曲城待着就有些心惊肉跳了。

再后来,他种在赤尊内部的一颗钉子突然被对方给拔了,拔得莫名其妙,没有任何预兆。

听到消息后,熊暴脑子一下就麻了,他跟那颗钉子牵扯得不算浅,生怕这件事会让自己暴露。若真是让赤尊知道他种钉子的事情,马行疆立即就会将他给生吞活剥。城卫军在西曲城向来弱势,熊暴带着的这几百人,扔在西曲城的上万境修之中,连泡沫都不会起一个,根本就保护不了自己。所以当时熊暴已经收拾好了细软,随时准备出逃。

但是熊暴的行程被古枫拦了下来,说再等等。这一等还真等出奇迹来了,赤尊那边居然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件事情莫名其妙地风平浪静。

几个月过去了,熊暴渐渐地放下心来,开始处理那颗钉子的一些手尾。

首先就是送给钉子的那栋楼房,当时说好事成之后再给房契,没想到那颗钉子事未成而身先死,这房契就握在了熊暴手中。

这些天看风声渐松,便找了个信得过的手下,准备秘密出手。

没想到的是,那个亲信突然跑回来说,房子已经有了新主人,而且对方手里还有房契。

“你娘!”熊暴气得拍桌子大骂。

他当然知道对方手里的房契是假的,但关键是自己见不得光,不敢去跟对方争,所以只好吃哑巴亏,吩咐那个亲信躲几个月,这件事就此不提。

经过了如此打击,熊暴再也没有呆在西曲城的心情了,思考了几天,今天便开始给薛扣写信,希望薛扣能将自己调回东线去。

熊暴伸了个懒腰,将烦恼的心事放下,正准备动手将那封信装进信封,就见信纸上燃起一点紫色火焰,迅速蔓延,瞬间便将整张纸烧得干干净净。

“熊统领这是要走了么?”这是一个温柔而神秘的女声。回头看时,就见在屋角地幽暗处,朦朦胧胧地立着一个影子,看不清是什么样子,只是无端地觉得曼妙优美。

“你是谁?”对方来得这么无声无息,这让熊暴心惊肉跳。

“是谁并不重要,奴家想请统领在西曲多待几个月,不知可好?”影子的声音很柔弱,但是很清晰。

“熊某是军人,天职是服从命令,若是调令来了,熊某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熊暴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斟酌着发言。

“城东白橡林的事,当真以为无人知么?”影子悠悠地道。

熊暴如被雷击,城东白橡林的事,是自己行的最大的一个险,此事若是暴露,就连朝廷也庇护不了他。听到对方的这句话,熊暴就知道再没有了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乖乖听对方的命令。他脸色灰白地跌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全身颤抖得厉害。

那个影子不知道是何时离开的。熊暴一直坐到傍晚夜色降临才算是稍稍回过神来,叹道:“当初怎么会做下那么疯狂的事呢?”

……

哭声,熟悉的哭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透这无边的黑暗传入耳中。

眼前渐渐有光线传来,是个人影,很熟悉的感觉,可是却看不清是谁。

“如意,是你吗?”巫马夕凭着感觉猜测,却并没有听到清楚的回答,只是哭声好像有了些许波动。

视线是朦胧,声音是飘渺,触觉是恍惚,就连鼻子中传来的那一缕幽香,也像是从天外传来,似有若无。

五识好像都隔着一层纱,严重失真了。

果然是出了意外,自己一直存着侥幸心理,终于没能幸免。

巫马夕想要动动手脚,可是感觉就像是操作别人的手脚一般,笨拙无比。他慢慢地盘坐好,沉入神定。

虚空中一颗意珠,看外形比从前大了好多倍,可是在上边纵横分布着几道的黑色斑纹,触目惊心。

当初意珠上边只有一些很浅的阴影,自己就时不时地心惊肉跳,而台隐也是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意珠受了伤。如今这些黑斑如此浓重,就像是白纸上的泼墨,可以想见自己的伤势是何等的沉重了,而五识的失真,也证明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他坐了许久,观察了许久,心中有惊惶恐惧,只是被强行压制下去了。

情势艰难,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晚钟,只有借助晚钟来尝试调理,看看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若是还不行,便只有去求助于台隐了。

十根意枝探了出来,开始编织晚钟意境。

很快,他便察觉到了意枝的异常,比以前要迟钝了许多。看来这次的受伤,真是全面性的了。

意枝缓缓穿插,半分钟之后,晚钟意境已经编织完成。

“咚!”

随着一声宏大的钟声响起在意识虚空,巫马夕就感觉到全身都注入了兴奋的气息,没有一处不愉悦,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随着钟声起舞。

一声一声的钟声连绵响起,像是池中的层层波澜,而意珠就像是池中的月影,随着波澜而微微摇摆,上边的黑色斑纹,就像是入水的墨迹一般,随着波澜,晕入了这深沉的意识虚空之中。

钟声一声紧接着一声,宏大而浩荡,荡涤着他的身体和意识虚空,意识变得宁静而愉悦,似乎全身都处在最熨帖的状态之中。

一个小时后,钟声渐渐地变得遥远,继而湮没不闻。

意珠上边的黑色斑纹已经淡了许多,只余下一些浅薄的暗影。

散去意境,从神定中退了出来,耳边传来清晰的哭声,听声音正是如意。

巫马夕睁开眼来,就见如意正跪坐在自己身前,泪水如珠而下。

他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柔弱小脸,觉得心中某根弦弹出了最怜惜感动的曲调。

“如意!”

这一句,前所未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