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不不不,不可能有这种情况的发生,要知道尼采可是一位真正的贵族,而作为一个贵族那就意味着尼采必然懂得在恰当的时机将该被忘记的不愉快事情选择暂时的忘记,就像11年前他与教廷之间的不愉快,即便是再如何刻骨铭深忘记不了,可尼采的修养以及他优雅高贵的贵族形象也肯定会要求他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深埋在心中,所以这会儿面对着尼尔督主教的尼采就断然不会是那个对教廷有着深切仇恨的孩子,他也只是像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孩子那样对教廷深深的怀着敬畏。并且,这种孩子式的敬畏在他面上表现出来以后,那就是个信徒,最最彻底且虔诚的信徒。
他忐忑当胸画了一个教廷手势,随后双手握拳轻轻放在唇边,深深垂头,局促道:“见过尼尔主教,那么,既然莱茵督主教不在教堂,我便改日再来吧。”
“难道尊敬的尼采少爷并不打算步入教堂?”尼采的这种反映显然没有出乎尼尔督主教的意料,这位11年前在伯爵夫人口中就已经沦落为一个贵族的天父使者自然知道只要是一个有理智的贵族,那不管当年的仇恨是何等的不能忘却,这位斯图雅特的继承人都不会选择暴露这种仇恨,所以他微笑的依旧坦然,在那一身暗红色的督主教袍下也更显得圣洁。只是,尽管如此,可尼尔在望着尼采那一头黑色的头发时,也依旧会下意识的微眯老眼,他知道的,早便沦为贵族的他自然了解贵族,所以他肯定很清楚这时的尼采表现有多正常,神情有多虔诚,那么他对于他,以及他身后的教廷就有多大的仇恨。
尼采微微抬头,神情依旧局促且敬畏,他看着尼尔督主教,又看了眼那气势恢弘的大教廷,突然苦笑道:“我想,主会不太欢迎我的到来。”
主。
这里的主指的是万能的天父还是这位主的使者尼尔督主教可就真的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问题了,尼尔心中也确实是因为斯图雅特继承人的这句话而骤然心惊,他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本就不普通的贵族孩子,在11年后的今天更不普通了,或者也可以说是更像一位纯粹贵族了。可一个不过年仅15岁的贵族孩子又怎么能够纯粹的如此彻底?尼尔费解,再联想11年前这个贵族孩子,异端孩子的令人惊叹的表现,他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就布满了浓郁的叹息之意,以至于最终他只能是满怀感慨道:“孩子,主会欢迎任何一个拥有对他信仰之心的人。”
尼采忐忑而笑,但没有说话的他依旧是没有进入大教堂的意思,他最后一次深深仰望那磅礴的帝都大教堂,然后缓缓退下。
尼尔督主教看着他步步退下,终于还是没有挽留。
转身,冷笑。
尼采真真是没想到这位11年前站在当时的副主教桑提主教身旁的白袍司祭居然还留在帝都,并且更是成为了一位更高贵更不可侵犯的督主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11年前在教廷权势斗争中取得了绝对胜利的迦叶红衣大主教又怎会允许他身边有这么一个他的对头桑提的人?难道因为某种原因,迦叶红衣大主教与现在也晋升为红衣大主教的桑提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协议?他们两个已经放下了11年前的争斗?可这貌似不太可能吧,因为这两位红衣大主教毕竟不是世俗的贵族,作为天父的行走在世间的代言人,他们两个谁都不可能轻易妥协。
但桑提的亲信,尼尔却为何又能依然是留在帝都,留在迦叶大主教的身旁?
尼采想不通,对于教廷内部的争斗问题他原本就不会了解,因为这其实原本已经属于一定程度的机密了,教廷也断然不会允许内部的问题流于表面,他们可毕竟都是主的使者,而主的使者又怎么可能因为权势或者利益的问题而发生矛盾,从而让世间之人产生对教廷信仰的困惑?所以说教廷的这种事情,原本就不是世俗之人所能够知道的事情。而事实上尼采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么一点皮毛,也不过就是因为他当年经历过这件事情罢了。
可再往下,就必然不是他所能知道的。
……
便就带着这些疑惑,尼采一路走回伯爵府,这一路上他除了猜测桑提红衣大主教与迦叶红衣大主教,甚至包括耶路冷撒城内那位教皇陛下之间的关系纠葛问题之外,他肯定也还会去想莱茵-奥古斯都这会儿与他的教父究竟去处理什么事情了,可不可否认的是,无论他如何的去想,这些问题自然都只能留到莱茵回来以后他才或许能够搞清楚,因此,眼前所面临的麻烦再加上他对教廷这些事情的疑惑,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造成了他这一路上的心不在焉,他也依旧是没有心思去游玩观赏这帝都主街道的繁华与热闹,而周围的喧嚣声也确实没能让他暂时的放下他的这些心思。
事实上,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他想着事情的时候他确实可以做到心无旁骛。
然而。
就在他距离斯图雅特伯爵门前的那条小路还有几十步的距离时,眼前陡然出现的一辆停靠在他面前十步处的马车,却终于还是让他彻彻底底的放下了他在考虑的事情,他也的确是再做不到心无旁骛了。
那是一辆兴许称不上最为豪华,但必然称得上是极其华丽的一辆双辕大马车,马车的外观肯定不重要,事实上这辆马车之所以能够瞬间吸引到尼采全部的注意力以及让他完全放下他的忧虑与心思,也不过就是因为马车侧面所绘着的家族徽章罢了——那是紫鸢尾徽章,尼采实在是不得不熟悉的一个家族徽章。就在这条繁华喧闹的大街上,那辆马车就那么静静的停在街道的最中央,行人只能纷纷饶着马车行走,却没有一个人敢有任何怨言去抱怨这辆马车停靠的位置实在很不恰当。
在帝都,要认识以及短时间内辨认出一个家族徽章的标志,那可不仅仅是贵族们的所需要做足的功课,平民同样如此,且只能是更加的谨慎,小心翼翼。
紫鸢尾,象征的便就是帝国宰相府,罗斯切尔德家族的辉煌与荣耀。这可是一个仅在地位上来说,甚至不输于一般亲王的庞大家族啊。
所以起初的时候,便连尼采也是下意识的停下脚步会好奇罗斯切尔德家族的马车怎会停靠在街道的中央影响着交通,他也很自然的会去费解向来最讲究礼仪的罗斯切尔德家族怎会如此的不知规矩……可是,等到他看清了马车的全貌,再看清了驾驶着马车的那位女剑士,他便再没有任何的好奇与费解了,他也只是站在那里,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这辆马车,不知为何,就突然觉得即便是在这人流拥挤喧嚣鼎沸的街道上,这辆马车却依旧显得那么寂寥,那么孤单。
女剑士,是尼采不会陌生的兰蒂,那么马车里的人会是谁也就真的不难猜测了。
没有犹豫,也必然不会有任何的迟疑,大约打量这马车有一分钟的时间,再次抬脚的尼采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过这辆马车,他异常坦然且从容的就这样与马车擦肩而过,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试图去走向马车,去走向马车中的小姐。
他走的异常决绝,毫不拖泥带水,即便是他注意到了女剑士兰蒂紧抿的唇,以及期待的眼神,可他依旧走的很是平静。
一直等到他消失在了这帝都的主街道上,女剑士终于叹息,这叹息肯定不是针对这个没心没肺的斯图雅特继承人.她没有去掀开马车的帘子,只是轻声涩涩道:“小姐……他走了。”
车厢内,没有任何反映。
同样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试图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外那个黑头发少年一眼的戴安娜神情木然,她紧紧的攥着她的裙角,甚至就连指节已然泛白也毫不在意,她就那么坐着,坐着,那张从前红润且可爱的脸庞,在这几个月下来早已是消瘦且苍白,让人看得心疼。
可她却再也感觉不到了疼,能够感觉到的除了麻木便还是麻木。
她知道他还是没有打算理睬她,她还知道他再也不会理睬她了,她那颗不够聪明的小脑袋兴许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不理睬她了,但她肯定知道,即便是他回到了帝都,可他就是再不会理睬她了。所以,她想着想着,就渐渐的松开了裙角,渐渐的感觉到了这几个月来再没有感觉到过的轻松。
这是她给她最后的一个机会,那么当这不知道是给谁的最后机会彻底消散成为泡沫以后,她的心,也就真的死了。
心都死了,还怎么会疼?
心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麻木?
她中了毒,中了一种叫爱情的毒。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呢?”戴安娜终于喃喃开口,声音平静且释然。
女剑士兰蒂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扬起了马缰,让这辆华丽且尊贵的大红马车便就这样离开了帝都的主街道,于是,这街道上的人流就更拥挤了,这街道也就更热闹了,来来往往的人看着那辆突兀停靠却又突兀离去的马车,也再忍不住指着紫鸢尾大红马车,满怀敬畏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有的时候。
一个转身,真的就是一辈子。
……
与此同时。
等到尼采的身影消失在了帝都的主街道上,等到罗斯切尔德家族的华丽马车向着相反的方向也离开了这条街道,就在尼采先前脚步停留处的一家酒馆二楼处,那里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探出来的一颗脑袋神情冷漠且带着贵族特有的刻薄与骄傲,他望着楼下的街道,好象是在试图寻找斯图雅特家族继承人离去的身影,但也好象只是单纯的在看这拥挤繁华的帝国主街道。
“看来,斯图雅特家族与罗斯切尔德家族的联姻注定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那么想必接下来罗斯切尔德家的那位少爷应该也会为他的妹妹感到不忿吧,这样一来,算上这位公爵少爷,再加上你那位令人嫉妒的哥哥,单就罗斯切尔德家族的小姐就已经是为我们争取到了两个潜在的‘大盟友’,这可实在是让我不得不感慨,女人……永远都只能是麻烦。”望着人流拥挤的街道,这位神情冷漠的少年满是戏谑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便就放下了窗户,坐回了原处,将眼睛放在他对面那位即便是在酒楼中,也依旧是抱着一位娇艳小姐的浪荡少年,疑惑又道:“可这个异端刚才前往教廷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在教廷还有着一定的助力?”
“托尼,不用花费这些无聊的心思去猜测这些无聊的事情了,难道你不知道帝都教区新任的督主教莱茵-奥古斯都与斯图雅特家族的这位异端继承人在撒耶小城共同生活了整整10年?”肆无忌惮饮下怀中少女送到唇边的红酒,这位行为极其不检点,绝对称得上是贵族少爷中一大异类的少年微笑又道:“说起来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位异端少爷对戴安娜的放弃……天呐,那是何等令人垂涎的一位小姐啊,他究竟有什么理由不去把握呢?他为什么又会凭白得罪罗斯切尔德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呢?”
神情冷漠的少年是托尼-亚历山大;那么放肆行为不够检点的少年自然只能是马克-阿尔弗雷德。
“一个异端,自然有着异端的决定,我们又怎么可能揣测得到一个异端的心思?再说,不管他为何会放弃罗斯切尔德家的小姐,这对于我们来说毕竟是好事。”戏谑而冷笑的托尼似乎根本不介意他这位友人的行为放-荡,即便坐在他对面的友人怀中就坐着一个他最厌恶的雌性动物,可他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厌恶,他也只是迎着马克肆意且张扬的笑颜,冷声再道:“马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修改我们先前的计划了,既然这位斯图雅特的继承人拒绝了我们的拉拢,那我们就应该尽快的站出来为我们这个圈子讨回一些利息,毕竟,有他斯图雅特家族的银行在……我们的大部分生意都距离破产只有那么几步了。”
“很高兴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再次拥有了一致的看法。”
微笑而道了这么一句,马克少爷却并没有接着再说下去,他反而是向着他怀中的少女露出一个最为迷人的微笑,然后道:“尊敬的特伦迪奥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你暂时的滚开吗?”
这位被称作特伦迪奥的小姐瞬间愕然,似乎是根本不明白前一刻还跟她缠绵亲热的马克少爷为何这一刻就突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可终究是一位贵族小姐,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至于完全失去反映,因此她连忙从马克的怀中起身,接着带着忐忑带着媚笑便匆忙退到了马克的身后。
“真是个听话的小姐呢,可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滚的确实不够远啊。”马克少爷微眯了眼睛,并没有去看向身后的特伦迪奥小姐,只是径自转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突然沉声又道:“滚,滚的再远一些!”
特伦迪奥小姐终于崩溃,也终于愤怒,可她……在愤怒之余也只能是滚的再远一些,再远一些,一直到滚下酒楼的二楼,滚到这条繁华的大街上,然后消失。
而就在这位贵族小姐滚下酒楼的同时,马克少爷再次绽放优雅的微笑,饮了口红酒,品尝了几分,这才接起先前与托尼进行的话题,他眯眼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继续等待下去了,我们也必须得为尼采少爷找些事情做了。”
托尼没有开口,对于先前特伦迪奥小姐的滚蛋也没有任何反映,依旧是静待着马克所谓的为斯图雅特继承人找些事情来说的具体内容。
“虽说我们现在很清楚有太多的人不想这个异端在帝都继续绽放耀眼的光芒,但那些人毕竟都是会一直等到这个异端进行成人礼时才会动手的……成人礼,那就是下一年了,我可等不及。”撇了撇嘴,马克少爷眼神一如既往的放-荡肆意,根本没有他与托尼这会所商量事情的阴沉,他想了想,又道:“这样吧,趁着这个寒冷的冬天还没有过去,我们就再添一把寒风吧,接下来哈迪那些人就由你联络,然后你们再联系一些以放高利贷为生的吸血鬼贵族们……让斯图雅特所谓的家族银行这个敛财机器彻底的停止运作,继而破产吧。”
以放高利贷为生的吸血鬼们……马克少爷似乎是忘记了,他们这群人其实本身就也应该归类于这类贵族吸血鬼之中。
“好。”托尼神情依旧平淡且毫无波澜,他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轻声道:“就这些年来斯图雅特家族往他那个所谓银行中投放的大量金币……实在是不难想象要是这台敛财机器停止了运作,那么斯图雅特家族想必也会迎来最大的危机,甚至……”
“甚至恐怕就连斯图雅特伯爵也必然会陷入一场大麻烦之中!”马克很快便接下了托尼少爷没能说完的话。
…
…
ps:木有人看了吧……汗颜,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