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十分,张默起床,慌慌张张刷了个秒牙,牙膏都还未化便吐了,批起那身讨厌绿衣工作服,蹬蹬下到楼,莲花一如既往晨起,喂了她七楼非法养殖,三无凭证的高空鸡,正拿这扫帚打扫楼道梯步,见到张默下来,盯了眼,嚷嚷个没完:“每次都睡到八点,知道么,你妈把鸡喂了,店子灰尘打扫完毕,楼道都要扫完了。”
“哦!”张默奉行宁死不与莲花冲突,不然屈辱难耐的政策,淡淡一声,就擦身而过。
“不吃饭了,给你买了油条,你爸那里还有馒头。”莲花扯起嗓子一吼,地动山摇,山崩地裂,让张默缩了缩肩膀,看看紧闭房门的房客,心内默默言道,我不认识莲花,我绝对不认识莲花。
说实话,张默非常讨厌销售,不但要看客户脸色,还要看经理喜怒,两头受气,两头为难,不过,大学都未毕业的他能选择什么,这份工作,还是他伟大的姐姐托了老同学帮他找,才找到了这份月薪两千到三千之间,看上去非常不错的工作,至少,在这小小城镇,算是不错了。
骑上电动车,路边买了个包子,边骑边吃,什么骑车不能吃东西,扯淡,那是他们技术不够好,张默的技术,可是真正上了档次,这条路走了两年,平平安安。
到了办公室,推门进入,一眼看去,顿觉肃穆冷漠,今日办公室员工,来的很早很早,都到齐,只差张默。
“电话又关机,作为一个销售者,手机时常关,上次投诉罚了你两百,这次还要罚多少?”排头的刘经理见张默进来,皱眉呵斥,对这随意随心,得过且过的小子感到由衷心烦,只是,张默的业绩太好,薪水也是拿此处最高,许多客户都买他的帐,少了,是个损失。
“关了?”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关机,心内大爽,难怪昨晚睡得那么香,不再受到无限制骚扰,张默最讨厌的便是半夜打电话找他下订单的客户,啰啰嗦嗦个没完,就如晚上睡不着觉找他调侃那般。
“我有罪我悔过。”向前一座,只此一句,变算完事。
扣钱,他不在乎,张默最讨厌的便是人民币,每月发薪水,必定将钱全部挥霍完毕,喝酒吃火锅,与朋友三三两两KTV通宵吼叫,什么花钱干什么,这是对红色方块的极度厌恶,尤其是在莲花的影响下,特别的厌恶,钱钱钱,整日的说钱。
在读书时,莲花要给他算学费,在吃零食时,要给他唠叨,甚至现在工作在家吃个饭,也要说今日买菜用了多少,所以,张默经常不在家吃饭,你说,每月几万的收入,老是这般计较做什么。
还有一点,便是莲花不屑,老姐强势,当初工作,拿了第一月工资,两千四百六十三,还有些兴奋,谁知回去一说,立刻便被莲花一通羞辱。
“两千四百块也叫挣钱,你爸退休工资都比你高,叫你好好读书你不听,品学兼优,偏偏为个怪里怪气的丫头打架被退学,现在好了,看看你姐,一月没个六千,她都不好意思开口。”
这句话清清楚楚印在张默心内,不知是什么滋味,也对,家里面个个都行,母亲包租,一月至少两三万,父亲退休工资也有个三千多,老姐正式教师,一月六千还带保险住房公积金,只有他张默,一月两千多,算他吗什么个钱。
张默想发言,可却真正沉默,以往总是跟莲花吵,受到的却是更大羞辱,言来言去便是那几句,不过,却是真正说到了张默心坎里。
“你有本事跟你妈吵,怎么不去挣钱,挣个几十万,像你妈样的修栋大房子起来啊!别人挣钱你挣嗓子。”
“爬出去,有种就别在家里混吃等死,浪费你妈饭钱,现在那么大,街边要饭也活的下去。”
这只是两种轻的,更难听还有,张默总是问自己,为什么跟莲花吵总是无言以对,歇斯底里后中气不足,究其原因,两个字,没钱,没钱挺不起腰,没钱挺不起头。
所以,各种原因,张默对人民币由衷痛恨,一发薪水全部挥霍,吗的,钱就是王八蛋,不花不痛快。
今日办公室大事连连,经理开除了两名一级业务代表,原因便是上班时间去打麻将消遣,其中一尊还是带张默出来的师父,与他关系很好,眼观这尊业务暗淡离开,走时还拍了拍他肩膀,心内便是一阵难受,这一行不是人待的,长了疲软,会有各种毛病,短了没业绩受排挤,张默干了两年,心里也烦闷苦了两年,现在见师父走,更为无奈。
经理一通训斥,叫办公室文秘小李重新招人,今日,张默暂时去她师父片区,将那里的冰箱好好整理整理,公司每年都会发下许多台冷冻柜,冰箱,免费给客户使用,但是要求必须专门摆放公司产品,张默拿起师父留下的客户卡,骑上电动车,开始整理各处冰箱,打招呼,填表,然后开始劝诫,发言言谈,讲起处罚,直到下午两点,一共三十三家专门摆放暂时基本实现,还剩下最后一家。
进去,还未开口,便见了面前一尊女人,晓晓。
对面女人时髦,连衣裙,指甲油,笔记本子点来点去,见张默进来,愣神凝视片刻,嘴角,掀起丝丝嘲弄。
“张默,老同学,咯咯,你这身绿衣倒是好看,怎么,马原不来了换了你?”晓晓一阵笑意,只是那股子嘲弄,让心情本就不好的张默更为恼怒。
“是!公司要求冰箱专摆。”盯了眼前面的女人,一阵滋味涌上心头,酸苦,这女人以前学习差,模样难看,还喜欢过张默,写了情书给他,谁知他本人没心没肺,将这封情书拿出公之于众,让着女人备受奚落,而现在,印证了一句话,风水轮流转,以前的丑小鸭变成了美天鹅,一阵时髦打扮,整理摆弄,加之身材纤细,还真是变了。
“你去弄吧,冰箱那里,三个,还有,帮我把这几箱产品扛过去,你们公司的!”晓晓冷笑,摆明为难,要将面前人物奚落到底。
忍住恶气,只当是工作,扛起箱子还未动身,晓晓便叫起:“来来,都过来,这是我老同学,怎么也不能累了,你们帮帮他。”
“好!”几个服务妹子懂意思,明道理,将杂七杂八的冰箱冰柜清理一空,让张默在旁慢慢摆弄。
冷气吹出,身体冷,而张默的心,更冷,一通摆弄摆放,足足二十分钟,将三个冰箱塞满公司产品。
途中,晓晓却是把笔记本子合上,近前凝目,一会儿问起张默薪水,一会儿又问起张默过往情况,不回答,行,那便是一阵讥讽,忍不住敷衍回答更是爽,高吼低呼,极尽明嘲,连暗讽都省下。
张默真的默默无言,将公司冰箱整理好,客户卡上签了字,转身离去,骑着电瓶车,烤着太阳,心内有股颓废怒火,比起太阳还要灼热。
经历此间事宜,张默再无心思工作,去了间酒吧喝了酒,随后,会在办公室发飙吵闹,辞职不干。
回到家里再被莲花一通激,更觉无助迷茫,晚间两点仍然睡不着觉,将手机一个号码翻出,犹豫半小时,还是拨通了这号码。
通了,三年,张默以为秦燕手机号码换了,想不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