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轻便小船在武汉关三号码头停下,陈承瑢钻出船舱,长吁了一口气。掩护他杀出天京的卫士们已经留在九江,从九江到武汉的这一段风平浪静,别说清妖,连小股的水匪都没有,与常年征战的江淮地界仿佛两个世界。
“真清净呀。”虽然码头上忙忙碌碌,喧闹无比,不时有成队的力工喊着号子跑来跑去,独轮车和四轮大车吱吱呀呀的作响,但陈承瑢还是觉得安静:“真是累了,与其在天京的城头巡视,我宁愿在这码头上做个小买卖。那是多舒心呀。”他自言自语的感叹。
“天燕三百票,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自由的投票,那才是最大的舒心。”陪着陈承瑢来的李春长劝慰道。
“副丞相说得是。”
武汉的中书门下已经得到了通报,楚剑功派了自己的副官吴天在这里接待。
“这是什么?”陈承瑢看见一个稀罕物。
“这叫蒸汽车,和火轮船一样,都靠蒸汽驱动。两位请上车吧。”
蒸汽车没有橡胶车轮,把陈承瑢和李春长颠得七晕八素。“哎呀,这比骑马还累呀。”
吴天没有解释汉冶萍正在研制悬挂系统,南洋实业化学本部正在研究合成橡胶的事情也没透风。他只是将两人引到住处:“两位请先休息,明日与钧座见面。”
“你对太平天国好像特别宽容,”李颖修得知太平天国的使者到来,和楚剑功商量:“不仅给理论书籍,还给枪支弹药。”
“枪支弹药也不是白给的,交换了不少东西吗,比如常遇春号移港给予便利,大部分来自清廷的压力,都被太平军承担了,我们才有充裕的时间搞公司化。你看,蔡州已经在八成的乡组建了公司。”
“听说,豫南当地有个豪绅对公司化极其配合。”
“是的,赵子曰,自称‘颍阴千年世家’,据说他家本姓荀,汉代就是士族,后来拥立宋太祖赵匡胤,被赐姓赵。”
“颍阴?许州,许昌?这样的世家大族,树大根深,是封建土地所有制的根基所在,一定要铲除掉。除非……”
“除非他们认清形势,主动配合我们的社会改造,合营入股。”楚剑功笑了起来:“赵子曰就是这样的典型,他把全族分散在六个乡的土围子全都拆了,所有土地在公司入股,又把全族中各家纷纷自立门户,在农业公司中也是分散持股。”
“既然这么识大体,我们就应该送一块“生死与共”的牌匾给他。”
“赵子曰贡献还不够,还是先送一块‘同舟共济’吧。”
“赵子曰现在多大年纪?”
“二十多岁吧。”
“二十多岁就有这样的见识,不简单呀。”
“也许正因为年轻,才能更快的接受新事物呢。对于这样的典型,要加以厚遇,‘同舟共济’的牌匾你来写怎么样?”
李颖修一摆手:“我那一笔烂字,还是请徐继畲来写吧。”
“既然赵子曰才二十多岁,时机成熟的时候,是不是调到武汉来,让他参加正儒锐士的科举?”
“可以考虑。明天你和太平天国的人谈,别太迁就他们。”
“放心吧,不管谈成什么样,不还是要拿到中书省讨论通过吗。”
在反复的折腾中,共和的行政体制已经出现的完整的同心圆体系。最核心的就是中书省,即平章军国事、同平章事、门下侍中,六部尚书。由于六部人数不足,卫尉寺卿叶岚也替补席位。
第二天,楚剑功在书房里接见了陈承瑢和李春长,在短暂的寒暄之后,陈承瑢向楚剑功说明了来意。
“求救?”楚剑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认为以现在的军事局面,已经到了和太平天国摊牌的时候:“清廷迟早是要推翻的,推翻之后呢?太平军如何自处?”
“愿与共和结为邦联。”
楚剑功以为陈承瑢用错了词,于是追问一句:“联邦,是吗?”
“不,是邦联,护法王专门交代过。我太平天国自成一国。兵财二权,皆自掌之。惟外交一事,唯共和马首是瞻。”
楚剑功听了有些生气,但还继续问:“那太平天国的国境怎么划呢?”
李春长恭谦的说:“不敢多要,苏福、浙瑞、天浦三省。”苏福是苏南,浙瑞是浙江,天浦是天京周围的宁国、太平、浦口等地。
“好一个不敢多要,守江必守淮,寿春、庐州岂可不要。”
李春长有点不好意思,陈承瑢心想,拉下脸皮也要撑过去:“楚平章,苏福、浙瑞都是我太平将士奋战而得,天浦省是天京门户,也不得不要。”
“共和若是不救,天京就要奋战而失了吧。”
李春长缓了口气,继续向楚剑功争取:“楚平章,我天国虽然在庐州中了清妖的诡计,军事失利,但我太平王庭可以自由的投票,可谓华夏第一家,楚平章就不想保住这民主的种子么?”
“楚平章也说过,共和民主一体同胎,不可分割。共和就要眼睁睁看着华夏第一个民主政权就此覆灭么?”陈承瑢随声附和。
“喊两句民主就想得到援助,我又不是欧盟的傻缺。”楚剑功毫无顾忌的用起了后世的词语。
没听懂“欧盟”是什么,但楚剑功的拒绝之意还是很明显。请将不如激将,李春长大声质问:“楚平章,江浙民心,尽在我天国,若是投票选举,天国未必会输给共和,平章莫不是想假借清廷之手,除去我这一大敌?”
是啊,连极端宗教恐怖组织在扯上民主大旗后,都能得到北约的援助,何况是太平天国这种披着宗教外衣的世俗政权呢?幸好楚剑功来自后世,对这一套已经见怪不怪了。
刚开始谈的时候,楚剑功是真心希望能够收编太平军这支反清力量,所以才对“邦联”的提议生气,现在既然对方玩民主的大义旗帜,楚剑功的心态就放松下来,不再将对方看做“可能的自己人”,也就不再生气了。
“既然江浙民心尽在天国,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相信,真正地民主政权必然能够在人民的支持下取得最后的胜利。”念完了这句话,楚剑功就说:“送客。”便不再理会二人。本来安排陈承瑢去中央保育院看看他的侄子,以及和陆军讲武堂学习的赖文光等人见面的计划也取消了。
傍晚,楚剑功、李颖修,还有两人的妻子和孩子在一起聚餐。自从四年前北伐以来,楚剑功和李颖修经常分镇两地,两家人已经很久没坐在一起闲聊了。
“你对太平军好像特别迁就。”
“是啊,作为19世纪中期唯一一股可能成功的反清武装,我的确想看看,他们做成哪一步。若不是肃顺超出意料的能干,也许太平军就成功了。一个康股瑞斯制度的太平天国,也挺有意思的。”
“这还是等别的架空作者去考虑吧。你准备怎么安排太平军?我看天京八成守不住了。”
“看它的名字就知道了,太平天国,自然去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