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支羽箭急速射向了碎叶城头!
在这个角度,箭矢虽然不能发挥到最大的威力,但却可以起到不错的压制效果。
唐军的弓箭手甚为有序,一队射完自动后退,二队跟上弯弓、搭箭......
天威军的将士就像在完成训练任务似的轻松出手,也不管能否杀敌毙命,只望能够为撞击城门的袍泽争取更多的时间。
碎叶城头的突骑施士兵渐渐出现了伤亡,不少士卒正搬着滚木来到垛口,就被一串飞上城头的羽箭贯穿了脑袋,随着滚木一起跌落城下,发出阵阵哀嚎。
当然,死伤更多的多是没有丝毫甲胄保护的平民百姓。他们被突骑施人抓到城头帮助运送军械,本以为抵御住唐军的这拨攻势便可以安然归家,谁曾想此时竟被丧心病狂的突骑施人当做人肉盾牌,驱赶到了垛口。
如蝗的羽箭遮天蔽日的铺盖而来,如何是这些平民逃得脱的?他们有的被射瞎了双眼,有的被刺透了左心,还有的被穿透了肩胛骨,生生定到了地上。
生命在战争面前是这么脆弱,无辜又如何,羸弱又如何?没有人会去怜惜你,只因为你是弱者,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
哔尔金此时气的直跳脚,抓起一名亲兵便道:“去,把老子的强弓拿来,老子要好好教训唐寇一番!”
那亲兵冒着箭雨跌跌撞撞的去取了,不多时的工夫便挟持着一张镀着银边儿的角弓来到了哔尔金近前。这面角弓需要三石的力气才能张的开,是哔尔金的心爱之物。
哔尔金长舒了一口气,将三石的强弓拉的满圆,瞄着天威军的一名旗手良久,倏地松了弓弦。
只听霹雳一声惊响,顷刻间银色的箭镞便越过了数千人头,出现在了天威军旗手的面门上。
那个可怜的家伙甚至还没有发出一声惨呼便跌倒在地。由于弓箭的力量实在太大,那旗手生生被射掉了半面脸,死状甚为可怖。
“他奶奶的,还真有两下子!”乔封见对方主将射艺如此精湛由衷的赞叹了一句,亦是从亲兵手中抢过角弓,使出仅存的一丝气力,将箭矢朝那个诸多亲兵护卫的突骑施将军射去。
不知是碰巧还是乔封真的射艺精湛,箭矢竟似长了眼睛般生生从数面盾牌的缝隙间钻了过去,订到了哔尔金的大腿上。
“啊!啊,该死,一群废物,废物!”哔尔金还沉浸在得意之中,却忽然觉得一阵剧痛从大腿传来,紧接着脚下一软,竟是倒了下去。
身侧的亲兵忙将哔尔金扶起。可他们非但没有受到嘉奖,反而被主将一阵痛骂,个个灰头土脸不再吱声。
“泼沸汤,泼沸汤,给老子把沸汤全泼下去!贼唐寇,竟敢伤我!哎呦......”哔尔金是摩泣支塔克身边的大红人,平日里无数人想巴结他。那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感觉舒畅无比,他哔尔金本以为今生再无敌手,没想到今天却在一个小贼酋的手里栽了跟头!
他哔尔金何曾受过如此皮外伤,轻微寻常的伤势在他看来有如蚀骨之痛,不迭的哀嚎着。
副官见他如此,怕其扰乱了军心遂道:“哔尔金大人,您有伤在身,不如先入角楼休憩,待弟兄们收拾了这一波唐寇,再向您老人家汇报!”
“嗯。哎呦,你轻着点。”哔尔金一掌拍开上前搀扶自己的笨手笨脚的亲兵,一瘸一拐的向不远处的角楼走去。
......
......
摩泣支塔克点齐了三百甲士便气势汹汹的朝碎叶王宫而去。他根本不用想,都能推算出吐火吘急于控制的地方。
不论是黄姓突骑施还是黑姓突骑施人,碎叶王宫一直是最神圣的处所。苏禄可汗当年统一全族,拥甲士共二十万,称霸西域!便是连当时东侵的大食人都被他沉重打击,连连直呼他“抵顶者”。
从此之后,突骑施人便一直盘踞在碎叶川一代,几乎继承了西突厥的所有故土,而碎叶王宫便成了突骑施可汗理所当然的“牙帐”。它的象征意义就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大明宫、太极宫。
只是,如今吐火吘竟然全然不顾先祖开拓下的基业,妄图与唐寇结盟!
哼,他真的以为唐人能够把突骑施故地悉数拨给他吐火吘统辖?大唐皇帝即便再昏庸也不会坐视又一个西突厥汗国兴起!
一个封号就值得他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甘愿俯首称臣?
荒唐,荒唐!
“给我冲进去,看到吐火吘的人,格杀勿论!”
在王宫前驻步,摩泣支抬首望了望那面用突厥语写成的匾额,苦苦摇了摇头。突厥系民族之所以始终不能与中原王朝对抗,在他看来便是因为无休止的内耗。
柔然帝国是这样、突厥汗国是这样,突骑施汗国依然如此。
中原汉人善于用计,总能想出计策挑起突厥民族内部的矛盾,让其自相残杀。等到突厥人斗的疲了,累了再站出来坐收渔利,并封上胜者一个可汗的称号,美其名曰仁德。
呵呵,呵呵!
若是突厥民族能够团结一致,怕是连长安城现在也已变成他们的牧场了吧?
不可能,突厥人永远不可能团结一致,便是全天下的人都不可能做到这般,只不过中原人善于暂时的妥协罢了,哈,妥协!
“杀进去,一个不留,不留!”既然不能达成共识,那就只能由一方彻底的消灭另一方。这样,剩下的人才能更好的延宗续祖,光复突骑施民族!
这儿注定只能有一个胜者,注定只能有一个,那注定是他摩泣支,是他摩泣支!
......
......
“他元叔,这真的成吗?这可是掉脑袋的活计啊,我怕,我怕万一我们失手......”白掌柜双手缩到了袖子里,直往元濯身上瞅。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多了一句嘴便上了元濯的贼船,现在再想下船,是断然不可能了。
“你怕什么,我不是已经叫你把家滕往西边迁了吗?吐火吘塔克可是和疏勒都督有过协议的,你认为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反悔?”
元濯见他如此窝囊,只觉分外来气,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仓廪起了那么大的火,摩泣支那里肯定有所察觉。我们这个时候去东城,就不会碰到巡查的护卫队?”
白掌柜说的倒是实诚话,既然吐火吘塔克和疏勒都督达成了协议,就不会对自己的家滕怎么样。他担心的倒不是妻儿,而是他们自己。冒着满城的巡卫去开城门,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我还当你在怕什么,原来是怜惜自己那条小命!”元濯冷哼一声道:“你放心,只有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保管不会出事。突骑施人后院起火,肯定忙的不可开交。他们要布置大量兵力在城头,即便调集城中青壮协防,主力兵卒亦会有大半布置在城头。在这个时候,你认为突骑施人会分出来兵力去城中闲逛?”
白掌柜缩着脖子瞅了大街一圈,证实元濯所言非虚。现在大街上非但没有突骑施人的影子,便连最喜热闹的栗特商人都不见了踪影。大乱将至,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以期在战乱中将自家的损失降到最低。也只有像他们这样的疯子会在此时“闲逛”!
“况且,即便摩泣支要分神对付吐火吘塔克,他要去的地方也肯定不是这里!”
元濯见白掌柜还是似信非信,叹了声道:“若是你家遭了贼,你第一反应会往哪儿跑?”
白掌柜心中将元濯的话默念了几遍,拍了拍脑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摩泣支现在肯定跑到了王宫,吐火吘塔克果然高明,将将错开了摩泣支的锋芒!”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轻捋了捋胡须,元濯笑道:“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容不得耽搁。若是摩泣支发现有诈,必定会第一时间率众返回东城城门。”
“他元叔,那我们赶紧去打开城门啊,还等什么。”
白掌柜一听摩泣支这个恶魔有可能折回来,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家伙可是个生吃人心的恶魔,要是被他捉住,连个爽快的死法都落不下!
“你急什么,先去把这个换上!”
元濯从抗在肩头的粗布麻袋中取出几件突骑施士兵的皮甲,递给了白掌柜。
“这......”
“赶紧穿上,别啰嗦!”元濯瞪了白掌柜一眼,复又将其余的甲衣递给了几个亲近商户的掌柜。
“吐火吘塔克的人手不足,只能去控制西城和南城。北城这里肯定暂时顾不得了,眼下能不能在东城打开缺口,就看我们了!”
元濯望着那漆黑匾额上那若隐若现的“碎叶”二字,攥紧了拳头:“都道我们商贾重利忘义,今日便要让他们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挺起脊梁做人!”
日已近暮,血红色的夕阳将细碎的金色撒到了元濯等人胸口的镔铁护心上,映出赤胆煌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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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老元啊,佩服啊,佩服。仗义每多屠狗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