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武成三年(日本元禄十四年)九月十六日黎明时分,在江户南郊已经收割的原野上,两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正紧张的对峙着。各色的旗帜在时不时拂过的晨风中时起时落,哗啦哗啦的敲打着原本就有些紧张的两国将士的心头。
随着天色渐渐发白,彼此的行列逐渐显现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江户建筑于南武藏国,原本周围是一片沼泽地,不过经过数代人七、八十年的经营,这里已经不复当初荒凉的景象,但平坦之极的土地使得双方都没有办法占据地理上的优势。
所以,两国军队只能按各自的习惯布阵。
日军方面,参加是役的幕府军一共三万军势,其中主力系幕府旗本组成的骑兵队二千七百余人---纲吉时代,幕府麾下的旗本总数在五千一百人上下,不过并非所有旗本都居住在江户,其中有些在地的旗本尚在家乡秋收,另外一些把年贡发包给大商屋的旗本虽然不用回领地,但作为幕府的行政官员,他们也分布在天领各地不能赶回江户参战---当然作为拥有百石以上知行地的高级武士,旗本身边自然也有家臣,所以每个骑兵身边多的有三、四名,少的也有一二名徒步兵簇拥,因此实际骑兵队这边一共有八千军势,分为五个备队,各由一名知行超过万石的高级旗本出任侍大将统一指挥。
旗本队以外,直属幕府的御家人也有八千,这些足轻格、同心格的低级武者分成十六个备队,各有幕府常备军的大番头指挥,虽然不是全部拥有胴具,但长枪、太刀、弓箭、铁炮、旗鼓、阴阳师的混编也算严整,更重要的是这些御家人平日里经常一起操训,能不能打不知道,但至少看上去像一支军队。
除了幕府的嫡系以外,参战的军势中还有一支打着纷乱旗号的步骑混编部队,这就是由留守江户府邸的各藩组成的藩士队。藩士队大约三千余人,以大藩领小藩的模式编成六个备队,而且由于藩士队代表着大名的体面,所以在胴具等武器装备上甚至比旗本队更精良。
除开这些幕府的正规军、半正规军,剩下的就是那些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奋力一搏的浪士了。不过由于反登陆的失败,浪士队的规模已经由原来的九队下降到了七队,而且幕府为了更有效的控制浪士,临时又将七队分割为二十队,因此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再加上有一部分战败的浪士因散播夏军战力过人的消息被幕府抓拿斩杀,所以浪士队的士气总体来说不高,但也不乏某些不以为然的正摩拳擦掌准备获得自己的一番功。
根据战前的军议,日军将这三万人以鹤翼阵布局,主力旗本队和藩士队分别居于两翼位置,其中更以旗本队所在的左翼为最强。旗本队的内侧布置的是大番头们指挥的八千足轻和同心,藩士队的内侧则是一万多的浪士,这样一来两翼的兵力大体相当,但战力却相差甚远,显然幕府打着用右翼肉盾吸引夏军注意,进而用左翼强兵一举解决战斗的算盘。
夏军方面,参战的夏军差不多一万二千余人,主力为龙骧军第一师和龙骧军第四师第一旅、第二旅。虽然兵力远逊于日军,但夏军每个团编制一个装备一位二寸(62.2mm)野战炮的队,每个旅另编制一个装备三位二寸炮的哨,师更有一个装备九位二寸半(78mm)野战炮的团,仅此一项,以一师又两旅的编制,夏军参战部队就应该装备九位二寸半炮和三十位二寸炮。但事实上,调动驻朝鲜的龙骧军第四师参战前,夏军对其编制火炮做了调整,因此参战龙骧军实际上携带的是十八位二寸半炮和二十七位二寸炮。再加上夏军登陆时从六艘信报船和十二条武装商船上各拆卸、调动了两个二寸轻炮炮组参战,因此夏军拥有的火炮总数高达八十一位,在这个时代里可以说是惊人的密度了。
当然由于兵力远逊对手,所以陆战总指挥杨伯康并没想学日本那样花里胡哨的摆什么阵势,只是一列最简单不过的横阵,只不过以团为单位的横阵空隙间是密布的二寸炮哨,而在两翼的最外侧则是龙骧军第一、第四师的白兵重甲团,以防备日军骑兵对侧击的打击。不过即便以十七个炮哨五十一位火炮计算,夏军还有大量的空闲火炮,所以,杨伯康指挥参战的三百鲜军和五十琉球军及一部分工缁部队在横阵的临时抢筑了若干个炮位矮台••••••
寅末卯初,战火正式打响。还没有等兵力雄厚的日军抢先攻击,夏军阵线后方的二寸半炮就抢先开火。夏军的二寸半炮就口径上而言相当于泰西各国的十二、三磅炮,而其形制是郑克臧根据其记忆中的青铜拿破仑炮的式样用熟铁仿制的,虽然其射程有所减少,但其大角度射击时可达三里半的射程还是这个时代难以想象的。因此,当夏军第一批炮弹落到幕府军的头上时,造成的混乱是可以想象的。
“混蛋!”尽管松平定直的本阵位于鹤翼阵的底部已经超出了夏军二寸半炮的射击距离,但是看到肆意飞舞的弹丸在日军阵中打出一条条血色的通道,已经而立之年的松平侍从大人还是觉得自己的菊*花一阵阵的收紧。“应该立刻下令出击!”
松平的话得到了副将渡边丹后守的赞同,从望远镜里看到被夏军炮火着重打击的旗本队的惨状,这位老中肉疼的连汗都流不出来了,这些可都是德川家统治天下的基础,万一?
不敢想象下去的渡边三郎五郎一听到作为花瓶的总大将都开口,又怎么会不顺水推舟呢:“传令下去,各队奋勇前进,务必要全歼来犯之敌••••••”
法螺声中,挨了好一会打的日军在混乱中向夏军防线扑了过来,其中速度最快的当然是左翼的旗本队,但令人奇怪的是右翼的藩士队尽管没有遭到夏军最重点的打击,但其速度还是越来越慢,不久居然被位于侧后的浪士队所超越了。
“倭人这是唱的什么戏?”站在临时建立的观测台上,杨伯康很敏锐的注意到了幕府军的不协调,但是眼下他也顾不得那部旗号纷杂的日军了。“命令,各前哨炮位,一待日军进入射程,立刻发炮狙击••••••”
“降温。”二寸半炮的炮位边,炮长急切的命令着,由于夏军的军费状况好转,也因为占据了中国主要的丝绸产地,因此夏军使用火炮发射药的外包装已经改成更易燃烧、不会产生残渣的丝绸,这就导致了装填、射击速度进一步提高,而射击速度的加快导致了炮膛温度的快速上升进而又迫使射击速度放缓,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兵部军械司在郑克臧的指使下展开了大量的攻关,不过在没有成效之前,物理降温还是军中最常用的手段。“赶快降温。”
早在炮长命令之前,一炮手就飞快的抽出插在水桶里的炮刷往炮膛里一送,炮刷上米醋和淡水的混合液滴落在炙热的炮膛内,顿时传出一股古怪的味道,但习以为常的炮手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一旋一拖便抽出炮刷回应道:“一炮手就位!”
就等一炮手回答的炮长当即下令:“压低炮管,重新装填。”
“不能压低炮管了。”边上的炮手带着哭音回应道。“再低就打到自己人了。”
“该死!”炮长一把推开炮手自己去看,但结果却是一样的,无计可施的他咒骂道。“难道咱们就看着别家兄弟吃肉,咱们连汤都喝不上吗?不行,”炮长自我否定道,随即他抬头看了看左右。“来啊,把炮拖开,咱们把炮位填高了••••••”
有一个做示范的,同样无法射击的其余的二寸半炮组自然也有样学样,顿时一场跟时间赛跑的竞赛在主战场的后方不见硝烟的展开了。
不过在幕府军的感觉中,夏军的炮火似乎从来没有停顿过,铺天盖地的让人痛不欲生。
这倒不是日军的错觉,早在夏军二寸半炮停火之前,夹杂在横阵之中的二寸炮组也相继开火,而且跟只有区区十八位的二寸半炮不同,夏军一线足有五十一位二寸炮,自然使得日军觉得对手的炮火越来越猛烈。
“不要说,这些倭人的意志还真坚强。”就算是国内作战,清军如果面临如此炙热的炮火,也早就出现动摇了,可是幕府军方面虽然一个个备队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日军还是顽强的向夏军阵线逼近着。“别看了,全部都有了,齐射预备,放!”
就在夏军前线指挥官下达射击命令的同时,忍着巨大的伤亡,作为幕府军中坚的旗本队已经逼近了当面的夏军,在日军看来,只要逼近了阵线,以夏军无甲的单薄防线,根本阻挡不了他们的突破,胜利就在眼前了。
可,可这是什么?
巨大的硝药瞬间弥散在整个夏军右翼,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距离上夏军就射击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突前的旗本和各自徒步足轻被密集的枪弹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