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娘、柔娘、金娘。”郑克臧冲着自己三个年岁较长的女儿招招手,把她们都聚拢在自己面前。“你们阿母昨天联手跟我发脾气,说我这个阿爹不管你们,眼见得你们都十七八了,还没帮你们找好夫婿,实在不像样子。”郑克臧的话说得三个女儿都满脸飞霞,但郑克臧却只是说到。“其实你们阿母不知道,阿爹是舍不得你们这些心肝宝贝,所以就故意留你们到现在,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爹不能把你们留下膝下一辈子。”
陈纤巧所生的金娘听到这不干了,抱住郑克臧的一条手臂摇了起来:“阿爹,女儿还不想嫁人嘛!女儿还想多陪陪你和阿母呢。”
郑克臧在金娘的鼻子上刮了刮:“真的?是想陪阿爹、阿母呢,还是贪玩啊!”
金娘气坏了,立刻不依不饶的用拳头在郑克臧身上乱砸着,也就是郑克臧还带着异时空的习惯十分娇惯女儿,否则以当时的习俗,即便是一般人家都不能出现闺女跟父亲如此撒娇的一幕,更不要说规矩更加森严的士绅公卿之家了,至于宫廷里更不会出现如此的亲情。
柔娘和佳娘到底年长一岁,不敢在郑克臧面前过于放肆,所以只是帮腔道:“女儿们确实想在阿爹、阿母膝下多承欢几年。”
郑克臧笑了起来:“乖女儿,孝心,阿爹阿母心领了,不过青春短暂呢,为什么宁可躲在屋子里看《西厢记》、《牡丹亭》却不想找个好相公呢?是没有的中意的吧。”
郑克臧的调笑让三个女儿羞红了脸,看着这几张含羞的脸,郑克臧忽然想起了父子在河上的感叹“逝者如斯夫”,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压抑住心头淡淡的忧伤,郑克臧对女儿们言道:“宫中拘束,平日也见不到什么好男儿,你们且都说说,想要嫁怎么样的丈夫,孤领有半国,想来总能为你们找到合适的人家。”
三个女孩家家又如何肯说出自己内心最隐秘的心思,只是羞红了脸不支声。
郑克臧哪还不明白女儿们的心思,于是大笑起来:“那好,明日孤就以赏梅之说,请大臣们把儿女带来宴饮,你们自个去偷着看,看中意可以直接告诉你们阿母,也可以来告诉阿爹,若是抹不开脸面,写张纸条也可以,阿爹帮你们好好查查对方的底子。”
三个已经到了思春年龄的女孩子被郑克臧的话臊得不得了,直接丢下哈哈大笑的郑克臧跑了出去,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第二天,郑克臧果然遍请幕臣带上未婚的子女一同陪他登临黄鹤楼,赏蛇山美景。实际上,郑克臧有女待嫁并不是什么很隐秘的消息,而一众藩臣们也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眼珠一转便猜出了郑克臧的心思,于是一个个有儿孙的带儿孙,没儿孙的带上甥侄,人模狗样的齐齐赴会。
但一众王孙公子兴冲冲的参加宴会,却没有见到夏王郡主,更不要说被引入某处庭院了私会了,倒是陈纤巧汇聚了同来的大臣夫人和女儿们在单独开席。一时间,失望的众人有些依旧保持翩翩风度,有些就原形毕露了。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公子哥当中起了纷争。有人自诩文采过人,看不起满脸横肉的武夫。有人则以天下未平,夏王重武轻文,讥讽文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双方彼此嘲讽,再加上父辈的恩怨,若不是怕扰了郑克臧兴致,说不定就会打起来。
“姐姐,这个好,坐在那边不动声色。”在众人吵吵闹闹中,谁也没有发现化妆成内侍的柔娘他们躲在一边看热闹。“看起来就是一个沉稳的人。”
“金娘,说不定不是沉稳,而是阴沉呢?”柔娘却有自己的认识。“或是没有底气掺合,只好退在一边。你看,你看,还是左边坐的那个俊一点,即便吵闹也显得英武非凡。”
“不好,不好,小白脸十有八九是花花枕头,还是那位公子出口成章,想来满腹经纶。”
佳娘也出声点评道:“满腹经纶有什么用,阿爹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自以为掌握圣人之道,又不肯沉下去做实事,这样的中看不中用的家伙,阿爹岂能答应了。”
“那武夫也不好啊,万一上战场战死了,岂不是要守寡了。”
看了一会,三女觉得无聊了,偷偷溜回了女眷的所在地。三个当娘的看到女儿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顿时大急,但当着众位大臣的家眷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耐着性子挨到宴饮结束,回到临时王府才分别抓过女儿来问个清楚。
“什么,要样子俊俏,要能文能武,要如沐春风,要知情识趣。你们这几个小祖宗,这是再挑夫婿吗?”等到母亲们摸完底把情报凑起来放在郑克臧面前时,郑克臧一下子晕了。“天下男子中有这样的完人吗?要不要孤去把纳兰性德给你们从棺材里翻出来!”
郑克臧的话理所应当的遭到了陈纤巧、童春娘、方玉娘的唾弃,看着有些生气的妻妾们,郑克臧只好求饶的说道:“孤可以让人去找找看,但是孤认为,能文能武一条并不重要,孤不指望着他们能帮扶到孤,更担心他们因此掺杂到不该掺杂的事务中去,所以只能去找那些性子好、知情识趣、能让女儿们过得快乐的那种,至于样子俊俏嘛?情人眼里出西施,孤不能保证自己看中的,就一定入了女儿们的眼。”
郑克臧说得很实在,没错,宋明两代的驸马都不能干政,所以能文能武倒也只是女孩子们一种朦胧的幻想,并不值得认真考虑,因此陈纤巧点了点头:“王上既然定下了宗旨,还请王上尽快安排人找寻,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女儿们受委屈了。”
这又不是大白菜,说找就能找到的,除了要符合上述几条要求外,还要求对方不在意仕途,最好家里曾经有些底子,日后不会有暴发户的心态等等,哪是这么容易的。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郑克臧还在头疼,金九就鬼鬼祟祟的提了一个:“奴婢倒是有个人选,此人家中乃是杏林世家,算得上是诗书传家,又不是王上讨厌的腐儒,更重要的是此人为人处事谦和有礼,相貌也在中人之上。至于说什么知情识趣嘛,这个倒是不好说,但据说早先也说过一门亲事,只是女方没过门前就早逝了,此人曾对外宣称三年不娶以为纪念,可以说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唯一缺点就是比郡主们大了十岁。”
郑克臧眯起眼说道:“大了十岁,也就是今年二十八喽?这倒也无关紧要,但有情有义并不代表能知情识趣,不过,矮子里拔长子吧,先把此人的情况跟孤仔细说一说。”
“是。”金九把他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此人虽说是杏林世家出身,但没有行医,却做了医商。”郑克臧一皱眉,金九马上补充道。“是开了药铺。”郑克臧这才释然。“然而本藩北伐,北面的生药来路断了,药铺维持不下去,正巧内务厅招人••••••”
郑克臧很是一惊:“此人在内务厅?”
金九回答道:“正是,武定元年入的内务厅经理处,如今已经做到了提调。”
内务厅经理处有会办一人,协办一人、襄办两人,具体科室有督办和帮办,其下商号有经理一人,协理一人,襄理若干,然后才是掌柜、朝奉之类。所谓提调,只是督办、帮办之下的小吏,职分不过从七品,又是内廷官,没有什么前途受到影响的说法。
听了金九的解说,在高兴之余,郑克臧又有些怀疑,毕竟一名提调跟内总管的地位天差地别,两人怎么认识的,难不成其中有些玄机?
由此郑克臧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个人倒是不错,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金九伺候郑克臧几十年了,怎么不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于是笑眯眯的回答道:“奴才兼着内务厅的事,这不是郡主们的婚事,王上和娘娘们都很头疼,奴婢自然想为主上分忧的,所以就有些上心。正巧,前几天到内务府办差,才进门就看见他出来,奴婢瞅着人模样不差,所以暗地查了查履历,觉得合适就推荐给主上了。”
撞上的?还真是巧啊,不过郑克臧并不以为对方是蓄意的,毕竟出嫁郡主再闹得沸沸扬扬,跟一般官员还真没关系。至于说此人跟金九有什么亲戚关系,那更是不可能的了,金九可是朱成功时代就跟着的老人了,几十年没回祖籍,那还有什么亲人。当然还有可能是有人请托了,但查无可查,郑克臧也只好当没这回事。
“那想办法,让郡主们看看此人,若是觉得可以,不,”郑克臧很快否定了刚才的命令。“让此人先替孤办一件事,看看能力如何,若是做得不差,再安排郡主们跟他偶遇一次。”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金九应了声,刚想退下,忽然回过神来。“王上,让这小子办什么事,您可没交代啊。”
“北京派人来求和。”郑克臧毫不在意的说着,却不知道这话有如晴天霹雳一般。“正好咱们短时间里也打不下去了,那就谈谈吧,你去通知他北上信阳,不管谈好谈坏,只要他能拖住北虏就算有功。”
万分震惊的金九连回应也忘了,就这么退了下去,倒是郑克臧还在捂着头:“就算能行,这小子也只有一个,还有两个怎么办,头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