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的日头下,两支互不知晓对方存在的军队正彼此接近着。突然,各自前出的哨探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在一阵纠缠、厮杀、突围、堵截之后,两队人马的首领这才从死里逃生的侦探口中了解到当前的形势。
随即根据手中的地图,两队首领不约而同作出了抢占道路一侧高地的决定。双方分出一支部队急速开向高地,其中一方速度较高,一方距离较近。很快,几乎同时登顶的两方在高地顶部迎头相撞,战斗迅即展开。
在高地上的厮杀造成无数死伤的同时,缓缓勒兵前进的两队主力终于在高地附近一处相对平缓的凹地列阵相持。经过短暂的休息,初步恢复体力的两部正式交手。炮兵把成串的实心弹、霰弹射向对手。忍耐着敌方炮火的士兵们漠视着身边的战友被飞溅的铅弹打倒,顽强的继续前进,直到突破炮火的覆盖范围。
一百步、八十步,当对方的脸清晰的印在自己的视线内时,一阵骤然升起的白色硝烟再度将其掩盖了。当然,这边也不甘示弱,同样倾斜出一排齐射,在四飞的弹网中,无数人凄惨的倒下,随着彼此火力的骤然减弱,白刃交加的肉搏开始了。
主战场上尸横遍野,高地上也终于分出了输赢。得胜的一方来不及追击对手,就立刻把轻便的火炮拉了上来。借助着火炮的支援,持续稳定的战士们如猛虎般冲了下去,顿时成为压死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一翼被突破,失败方终于溃退了,然而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伤亡都发生在撤退之时。只见杀得起兴的对手毫不估计失败方可能的困兽犹斗,不断的投入力量进行反复的冲杀。不过,步兵的冲击力是有限的,倒是那些为数不多的轻甲骑兵给对手造成了相当恐怖的失血。
日头西斜,战斗终于结束了,打扫战场的士兵向统帅跑来,匆匆设下的大帐里,人来人往,报告战果的、报告损失的,接受下一步新命令的,更重要的是战后的总结••••••
好吧,以上的场景都是郑克臧脑海中的臆想。事实上,他曾经一度安排的童子营第一标与昆仑标之间的实兵操演并没有得以进行。之所以会如此,原因自然很多,但不管怎么总结,最主要的不过是两点。
一个是预定会操的双方的力量并不均等:没有火炮、火铳甚至没有弓弩支援的昆仑标尽管人数较多,但绝对无法直面全副武装的第一标,一旦开战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被对手吃干抹尽;反之要是让第一标放弃火炮、火铳和昆仑标对战,那这次被郑克臧寄予极大希望的操演就有可能彻底沦为一次冷兵器的表演。
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一点,真实战场上,冷兵器对战热兵器的现象并非完全不存在,如果以这样的设定进行操演的话好还能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甚至就算是冷兵器对冷兵器也能从中领悟到军纪在提升作战能力上的效用性和所谓枪衾阵法及空心枪阵的真意。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在明代及明代以前的中国军队里,战将多靠武力值、名将多靠经验值,根本没有一套完善的战前分析、战后总结的方法,就算老祖宗留下若干本兵法也成了形而上学的摆设,因此即便是郑克臧委了几名参谋军机,也整合不出郑克臧所要求的操演大纲,更不要说设想某些可能的意外因素了。
所以郑克臧只能让他们回炉,自己一手一脚的叫他们如何预设场景、评估伤亡,拟定及修改导演部章程---由于郑克臧前世不过是个网络写手,很多知识是网络上找来的和谐版,因此最多只是连发烧友都不算的半调子,所以很多问题还要经过反复的探讨才能将就着试行,而郑克臧本人好歹算个监国世孙又不可能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童子军的事务上,所以原本定在九月初的操演也只能变得遥遥无期了••••••
“刘卿来了!”正当郑克臧为了童子军合操一时头痛欲裂的时候,刚刚接收到东宁送抵的一批军用物资的朱锦却显得情绪甚好。“来,看看这次送来的兵械,里面可是好东西啊!”
朱锦口中的好东西之一是郑克臧利用水力锻锤生产的瘊子甲---同时期生产的锁子甲按每月百套的数目生产,连郑克臧嫡系的童子军都没能装备齐全,自然是不可能送到思明来的---这种防护力比锁子甲要略强的青唐瘊子甲由于太重,因此不为郑克臧所喜,但在朱锦和明郑高级武官们眼中却是足以传世的好宝贝。
“孤试过了五十步内,二石的强弓射上去不过连甲片都穿不透,到了三十步刚刚才能刺破,但要将整个箭镞射透需要到二十步之内。”朱锦显得有些神采飞扬,这也难怪,如此精良的铠甲居然是郑克臧从故纸堆里找到秘法让其出现世间的,这不能不让身为父亲的他感到欣慰。“二十步啊,刘卿,都到了二十步,弓手还敢直面甲士射箭吗?”当然不能,到了这个距离,几息之内对手就冲上来了,要是还有哪个弓箭手敢在这个时间射箭,他不是找死就是艺高人胆大之辈。“而且这可是两石强弓啊,弓力稍弱的就更加不堪了。”
刘国轩一听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如今十余万清军堆积在潮州一线跟不过万把人的郑军对峙,可谓拥有十比一的巨大优势,在这个时候能获得一批如此精良的铠甲,如虎添翼说不上,那至少也是雪中送炭一类的。
于是刘国轩问道:“王上,这批铠甲有多少领?台湾还能再送多少来?”
“这一批共计有五百领。”朱锦身边的冯锡范代为解说着。“是东宁这一年多来所积蓄下来的全部了。”
产量这么低是有很多原因的,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水力锻锤的问题,郑克爽虽然尽量减少了其中的连接件但由于掌握不好设计公差以及生铁部件发脆、缺少韧性、容易损坏等原因一直造成水力锻锤的运行不畅,后来这几个问题虽然陆续得到了改进,但此时台湾铁料生产不足又成了新的制约因素。
“三个月后,东宁才会再送五十领来。”
“五百领?”刘国轩略一沉吟后便直接忽视了后面那五十件铠甲的存在。“虽然犹有不足,但也勉强敷用了。”
“武平伯所言不差。”冯锡范半真不假的附和了一句。“据兵部和工部联名上报,如今世孙已经请来夷人中的制甲名匠尝试制造铁人甲,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就有更好的铠甲供应全军了。”此时两个护卫拿来两支火铳,其中一支交到了莫名其妙的刘国轩的手上。“这是本藩自产的火铳,做工极其精致,乃是世孙为童子营特意制造的,如今数量有多,这才拨到军前。”冯锡范这话看似解释,但其实内涵调拨之意,只是朱锦刚刚过于兴奋了,现在神态疲倦并没有留意,而刘国轩虽然听出了几分,但他暂时还不想趟这条浑水,所以没有附和。“武平伯且看看有什么不同。”
“自来火?”刘国轩一眼就看出了这支火铳与郑军目前所用鸟铳的最主要的区别。“份量也加大了,怪不得呢,原来是铳管较鸟铳粗了许多,怕是不好操持吧。”
朱锦一旁笑了起来:“刘卿果然目光如炬啊,那就且先看看演示如何。”
说话间,其中一个护卫摸出一个纸管,咬开其中一头,将其中的火药倒了一部分进入铳管,随即将整个纸管塞了进去,再用通条压实,最后将装填好的火铳夹在一个木支架上。
“把本藩惯用的轻甲拿五套来。”五套甲层叠的套着形成一个靶标,靶标的距离定在一百步的位置上,瞄准目标的护卫猛的一扣悬刀,一声巨响,刘国轩就看到这个护卫身子一颤险些没有摔倒的样子。“都打了三回了,怎么还是吃不惯这股巨力嘛。”朱锦有些不满,但没有进一步发挥。“把标靶取来给武平伯一观。”
刘国轩定眼一看,虽然射手晃动了身子,但还是打中了标靶,其中第一层出现了个大洞,第二层也有击破的痕迹,第三层上一个铅弹正镶在完全变形的甲片上,不过以刘国轩的经验,这种程度的冲击下,着甲的士卒早就被打断了肋骨。
“这种火铳,在五十步内能击穿两重棉甲,而清军即便身披三重棉甲也会被震碎了内腑。”冯锡范再度介绍着。“王上以其一击能至鹿而死,将其命名为鹿铳,以示跟寻常鸟铳之间的区别。”冯锡范顿了顿。“这次鹿铳也运来了五百支。”
“自来火的发火率有多高?”刘国轩不愧是老行伍,一下子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上。“另外,那个纸管是怎么回事?”
“自来火的发火率平日据说有八成,即便大雨也号称有五成。”冯锡范一一作答着。“至于武平伯刚刚看到的纸管,世孙怕童子军不知道轻重随意塞入火药,所以把每一份火药和铅子都装入一个纸管之中,射发时,除一部分火药置于火门处外,其余只要全部塞入就可以了,倒是省得铳手计算用药,不过射发之后需要认真清膛,而且制作颇为繁琐。”
“繁琐倒也无所谓,”刘国轩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定装的好处。“只是用纸卷包裹会不会潮了?”
冯锡范拿出一个皮包:“世孙补鲨鱼、鲲鱼取其皮做了防水的外包,只要不整个浸到水里,则可保不至潮了火药。”
“倒也巧思。”刘国轩赞了一句,随即向朱锦一俯身。“臣还请从东宁多调鹿铳。”
“怕是不易啊!”朱锦叹了一声。“东宁缺铁,所以即便有所精甲利械也不能多造,所以,刘卿,战事一切拜托了,务必要多占闽地,多为东宁输运人力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