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倾幽这么一说,烽寂立时有很不好的预感。
烽寂的手都不由得变得有些颤抖,只听倾幽道:“想来聪明的寂儿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师父。”烽寂话音显得有些沙哑了,此刻的他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心中猜到了一大半。
倾幽脸色变得极为的苍白,双肩都轻轻地颤着,像是有什么话语纠集在心中,无法言语,在喉咙里打转了百来回合之后,她才道:“当年翼望之城四大家族一夜被灭,那事拜我所赐。”言及此处,她及其忏悔地看着烽寂,道:“寂儿,你若想报仇,师父绝不还手。”
此语一出,烽寂身子歪歪倒倒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他胸口起伏,脸色同是煞白不已,一旁的袂央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姑姑,你怎么会......”袂央的声音轻得很,但是透露出她的完全不可置信。
倾幽将眼帘垂了下去,在她的眼神中,袂央看到了无尽的绝望。
烽寂万万没有想到,养育自己这么多年的师父,竟然就是杀害自己族人的凶手!她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灭族的时候不将他杀掉?反而要传他一身修为?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烽寂此时的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是家族之仇,一边是养育之恩,此刻的他,再也不似往日那样从容淡定了。
“师父,这么多年了,你做一切,到底图个什么?”半晌之后,烽寂终于问道。
“为了什么?”倾幽自言自语起来,声音缓慢又不失微弱,“我也不知道当年我是为了什么?本应该狠下心将你一同杀了,但是后来兴许是良心所悟,竟是......”她看向烽寂,支撑着身子想站起,但是无奈身子虚弱,还没站稳,就差点倒了下去,若不是袂央在旁扶着,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看见此状,烽寂伸出手朝前走了一步,却又无故地停了下来,“师父,倘若当年你杀了我,或许现下我就没这么痛苦。养育了自己多年的人,到头来竟然是自己的灭族仇人,师父,你知道这样的感觉吗?”
“师父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感觉?这十几年,我日日夜夜都受着良心的谴责。当年利益功勋,为了你四大家族共同守护的风华点漆扇,才耍了狠招,我是个罪人,十恶不赦,寂儿,为师本以为留你一命可以当做我在恕罪,但实则我错了,竟是无形中带给你这么大的打击。”言毕,倾幽体内元气剧烈翻滚,她再次口吐鲜血,这个时候居然是止也止不住。
“姑姑!”袂央大惊,连忙用衣袖去擦拭倾幽的唇角,谁料倾幽紧紧握住袂央的手,道:“央儿,我知道你和寂儿一样很是恨我,今日我到此,便是想让你二人亲手报仇的。”
烽寂沉默了片刻,而后却低下头,声音无比沉重地说道:“仇恨会让人蒙蔽了双眼,就算今日我报仇了,死去的族人难道就会醒来吗?”烽寂说到这儿,又抬起头,望向石室的上空,眼珠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他不愿它们流下来。
“动手吧!”倾幽却是不听,反而声音提高了不少,大声地喊道。
听罢,袂央和烽寂都是有些发愣,倾幽于这两人而言,一个是作为师父的身份,而另一个则是作为亲姑姑的身份,眼前的这两个人,又如何对她下得了手?
“动手啊!”倾幽眉头大皱,怒气横生,“难道要我死不瞑目么?”
“姑姑,你勿要说了......你让我杀了你?我怎会做得出来?之前我也想通了,放下仇恨才是最好的选择。”袂央焦急不已,生怕动怒的倾幽身体有什么不测。
倾幽摇头,“那不过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去外面寻找仇家,一切的一切因我而起,寂儿,你也一样,杀了我就当作报了仇吧。”
“师父!”烽寂上前一步,单膝跪了下去,头低着,“师父,有时候我会在想,人这一生应该是被仇恨填埋,还是应该去追求其他的事物。后来我想来想去,我更倾向于后者。我今日杀了你,家族之仇得报,但我手刃养育我这么多年的师父,那又算得了什么?”
烽寂的一席话,不由得令倾幽睁大了双眼,又听烽寂道:“师父那日收容了我,便是赐予我第二次的生命,若不是那样,而今我早已变作一堆白骨了。”
“寂儿......”
烽寂抬起头来,目光闪闪的,话音干涩地说道:“同袂央所言,我愿意放下仇恨。”
“你们......”倾幽怔怔有些出神,但顷刻间一阵气血上涌,她又剧烈咳嗽起来,袂央惊住了,连忙拍着倾幽的后背,但谁知下一刻倾幽竟是倒在了石榻上。
“姑姑!”袂央大叫。
烽寂起身,同是惊呼了一声“师父。”
只听袂央双肩颤抖地看向烽寂,道:“姑姑她......她不会是......”说到这儿,在眼眶中徘徊良久的泪水终于划过了脸颊。
烽寂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神有些担忧地走了上去,观察了倾幽此刻的情况后,心头一松,侧过头来,道:“师父只是昏过去了,我们还是尽快将她送回大殿罢,这里寒气太重,戾气太深,长期待在这里,对她伤势不好。”
听烽寂这么一说,袂央重重地点头赞成。
烽寂只好将倾幽抱起,同袂央走出了这间密室。
将倾幽放回大殿的软榻上,大殿上的人各自都是脸色大变,以为倾幽发生了什么不测,当下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神风使,城主情况可好?”慕浔一脸的沉重,紧握着折扇走了过来,问着烽寂。
烽寂沉吟半晌,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而后拉着袂央走出了大殿。
待得烽寂和袂央走出大殿之后,大殿跪着的一群人竟是开始抽泣起来。
袂央一脸的苦色,同烽寂回到了神风阁,心中大痛不已,侧头看向烽寂,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的心情定然比袂央还遭了。
不过,烽寂的心情,袂央可以去体会,也可以理解,只不过,袂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眼前这个男子,只有伸出手,紧紧地将烽寂的手攥在怀中,道:“我们,放下仇恨,心也就不会这么累了。”
闻言如此,烽寂一直压抑住的情绪犹如山洪一般爆发,他用力将袂央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袂央差点喘不过气。
“之前知道真相,我可谓是万念俱灰了,一直犹豫在家仇与师徒之情的两边,但是后来看到师父突然倒下去,我才发现仇恨什么的,并不是如此重要,正如你所言的,抛下仇恨,我们才不会那么累。”言毕,烽寂将头埋进袂央的肩窝,下一刻,袂央感觉到自己的肩上传来了被打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