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央忽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些坐立不安,见面前的男子很是从容淡然地给她斟了斟酒,心就跳动得极快。面前的男子,如流云般的长发轻轻垂在身后,手指白皙细长,宛如竹节,他将酒过来时,袂央还能闻到他手指掺杂的清香。
“这......这怎么好呢?”袂央支支吾吾地说着,有些尴尬。
“我请你。”烽寂轻声地说着,面前的袂央又是一愣,怯怯地端起酒碗,有些木讷地盯着酒水发呆,“我也是头一回喝酒,不知道这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烽寂闻言,双眼轻阖,道:“同一杯酒,不同之人,品出的滋味却是不同的。”言毕,便是拿起酒碗,饮了一口。
袂央觉得烽寂说话在理,当下也点了点头,继而思忖片刻,抬眼盯着烽寂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我叫袂央。”目前为止,袂央还不知道面前之人就是烽寂。
拿着酒碗的手忽然停滞在了空中,烽寂抬眸,轻笑道:“凤笈。”言行举止,像极了行走在官场抑或是荣华世家的贵公子。
“什么?凤姐?”袂央先是一愣,双眼一睁一闭,烽寂的名字她似乎没有听清。
烽寂放下酒碗,悠悠道:“不是凤姐,是凤笈。”
凤笈,烽寂,谐音如此,袂央却是没有想到。
袂央嗯了一声,端起酒碗,犹如囫囵吞枣地喝了一口,酒入喉咙,火辣辣的感觉立马传来,袂央放下酒碗,剧烈地咳嗽起来,“好苦好辣!”
烽寂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光彩,不过转瞬后又恢复了冷静淡然,“袂央姑娘为何非要喝酒?”
袂央不再咳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由于喝了一口酒的缘故,酒量极小的她现下眼神都有些模糊起来,恍恍惚惚地道:“我本是睡不着的,所以想来尝尝酒的滋味,师父说喝了酒最好睡觉了。”
话说到此处,店小二便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安神汤,招呼袂央品尝之后,店小二满脸赔笑地退下去了。
“睡不着可以喝参茶可以喝安神之品,为何如此执着于酒?”烽寂许是因为易容的缘故,此刻说话所流露出来的性格都与往日的他截然不同,话语也变得多了,若是换做平常,他哪有这番心思说这么多话?不过这也难说了,他话语的多少应该取决于对谁而言。
而对面的人不是别人,是袂央。
袂央小声嘀咕了片语,眼神流转,双颊都泛着淡淡的酒红,思忖了片刻之后道:“只见平日里师父总爱饮酒,这酒啊,许是个好东西,至此我才想尝尝的。”言及此处,她扬起嘴角笑了笑,再次端起酒来,置于胸前,抬眼看着烽寂道:“多谢赏酒,凤姐,我敬你一杯。”
烽寂怔然,缓缓摇头,不过手却将酒碗端了起来,“不是凤姐,是凤笈。”说罢,便与袂央双碗相碰。
袂央又喝了一口,较之方才,除了感觉这酒入喉之时带来的滚烫之外,并没有多大的不适,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看着面前的烽寂,眼神模糊,嘴上也含糊地说着:“凤姐,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烽寂无奈,不忘纠正道:“不时凤姐,是凤笈。”听袂央哦了一声,烽寂又道:“这酒有些烈,况且你又是初次饮酒,不到半碗就会醉的。”
烽寂柔和的话语轻轻回荡在袂央的耳畔,她甩甩头,想令自己能清醒些,当下拿了一旁的安神汤痛痛快快地喝了个干净。
“凤笈公子是本地人?”袂央擦了擦嘴角,话语也变得多了起来,借着酒意,她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烽寂,目光丝毫都不肯移开半分。
被袂央这般看着,烽寂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为何,面对眼前的烽寂,他总是有些不知所措,这种异样的感觉他道不明说不清,但又有些乐意感受这般感觉。
听袂央这般询问,烽寂只好隐瞒身份,淡淡道:“我非本地人,家中从商,此处从家中出门,便是打算往东海一带去做些生意。”
“东海?”袂央又惊又奇,两眼瞪眼,表示很是诧异地说道:“怎地凤笈公子也要去东海的?倒真是太巧合了。”
烽寂俊脸双眉一展,虽不是他之前的那张脸,但是此番风仪已然超越了世间美态,柔和的笑意浮现在眉宇之间,他唇齿清启,轻轻道:“这么说来,袂央姑娘也要去东海不成?”
袂央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身子歪歪斜斜地有些坐不住,她初次饮酒,果然不胜酒力,“凤笈公子,明天我就要继续赶往东海,或许我们可以同行。”
此话一出,烽寂一愣,蹙着眉头道:“多谢袂央姑娘,不过不必了。”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还得待在此处几天,等我们的商队过来才行。”
袂央哦了一声,抬起眼帘,双眼似乎蒙上了一层雾,她此刻有些不清醒,看着面前的酒,手又是情不自禁地伸了过去,道:“这酒还是蛮好喝的。”
见袂央要喝酒,烽寂亦不阻止,待得袂央喝完一碗酒,她无力地趴在桌上,吐字愈发不清楚,慢吞吞地说道:“凤姐,凤笈,凤姐,凤笈......”袂央轻轻地反复念道,忽而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烽寂看着,“凤笈公子,你怎么变成三个了......”话一说完,便紧紧地闭上了双眼,酣然大醉。
烽寂见她醉了,亦是愣愣地看着袂央好久,待得时光缓缓流逝,三更时分,店小二和掌柜的都早已去睡了,此刻烽寂只好起身,朝袂央走去。
“真的醉了么?”烽寂兀自一问,纵然知道袂央听不见瞧不见,但他还是自言自语了一回。
不容几多犹豫,烽寂轻手轻脚地将袂央横身抱起,步履轻盈地走上楼去,他步行的声音极小,小的如一粒尘埃落地之声。
行走在楼梯之上,睡梦中的袂央轻轻动了动身子,伸出一只手抓了抓烽寂胸前的衣襟,力度很小,宛如梦中婴儿胡乱揪住什么似的。
烽寂呼吸一窒,担心袂央会醒来,他有些慌乱不安地行到袂央客房门前,拂了衣袖,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烽寂抱着袂央走进屋中。
屋内没有点灯,但是以烽寂的修为,纵然是在黑夜之中,他都可以将屋中的摆设看得清清楚楚。他悄然地走到床边,缓缓将袂央放置在床上,轻柔地整理了一番被褥,再给袂央盖上。
鬼使神差地,就在这个时候,烽寂就如石人一般不愿动弹,他有些发愣地立在床前,目光停落在袂央的脸上。
两年了,想不到时光飞逝,竟是过了两年。回想当初初次见面,赶尸客栈,袂央还是个黄毛丫头,满脸义愤填膺地嚷嚷着要同烽寂决一死战。
那个时候,他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那个时候,她一心为了自己的秘笈不惜代价。
然而,秘笈终究归还给了她,他本以为之后两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之处,可谁知在雪晚村,在这灵丘,他们还是见了,甚至仿佛抛开一切,欢快地对酒当歌。
两年时光,他看着她的脸庞,不经意间,才发现眼前熟睡的女子早已出落得比以前愈发娇美,肌肤似雪,在黑夜里散发着淡淡透明的光彩。
此时此刻,烽寂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紊乱,他不受控制地坐在床前,很想伸出手去,轻轻抚着袂央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