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伊凡

282 报道

“看到有关乍得的那条新闻了吗?”

赵真雪早上刚来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严可守朝他问话,虽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但赵真雪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这是他的一贯风格。

“你指的是哪条?什么内容的。”

随着阿姆斯特丹“特殊通道”的开启,赵真雪他们的信息来源一下就丰富了起来,每天都能从网上看到许多形形色色有关乍得的分析报告,这些报告都由许多来自不同国家暗中派出的“中立记者”所作的,现在赵真雪他们每天工作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分析来自这些记者的报告,以及其中隐含的信息,借以对意识网这个最大的潜在敌人有更多的了解。

美国的“航母事件”所造成的影响远远超出了预计,也许连李立天自己也没想到,在卡梅尔和美国达成基本谅解之后不到一个星期,中、俄、法、英、日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朝美国派出了重量级外交官,企图了解更多的信息,魔法初次展露的锋芒已经让所有这些国家的领导人都感觉到不寒而栗,其他国家可能还没有太大的深切体验,但是美国和日本对这些肯定记忆犹新,航母事件被称为第二个珍珠港,而田军则被日本人恐惧的称作第二个“小男孩”。

Z国本来对魔法拥有的信息是最多的,其他国家都只是在和现象打交道,Z国是唯一和魔法拥有者本人有过接触的国家,只是这一点其他国家还不是很确定而已,但是自从一个多月前,汪铭与赵真雪断开联系之后,很大一段时间内他们只能通过卫星图片来大致推测卡梅尔的行动,他们只知道乍得正在轰轰烈烈的搞“快速工业化”,每天都能在卫星上看到更多的厂房,更多的卡梅尔恩赐,在往年卫星图片上的黄色荒漠,现在就像发芽了一般逐渐显现出绿色的小点,将图片精度放大之后,不难发现这些小点都是类似以色列搞的那种“沙漠农场”。

“就是一个荷兰记者在乍得每天发回来的直播,在报纸上连载的那个。”

赵真雪摇摇头:“没什么印象,是最近刚出来的吗?”

“对,也就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严可守说,“据说这个记者是空间门开放后,第一个进去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也是一名意识网用户,采访的资料要可信的多。”

之前网上曾经流传过一个跟意识网有关,还非常有市场的谣言视频,说在乍得许多人其实已经被控制成像机器一样干活的人,视频中的记者曾经在一位干活的建筑工人旁问话,但却一直得不到回复,对方就像呆子一样默不作声的干活。

后来一些加入意识网的记者出来解释大家才知道——因为那位记者不是意识网成员,当地的工人甚至懒得搭理他,那位记者不知道,因为这个国家之前的混乱,得益于加入了意识网联盟,才有现今和平、稳定、温饱的生活水平,佩戴通讯器在当地已经成了一种基本的礼仪,许多陌生人之间第一次见面,就是举起手,扬起自己带着通讯器的手腕,以表示愿意诚心交流。

赵真雪有一次在和陈雷的对话中聊到这个话题,陈雷当时非常感慨的说:“20年前,谁也想不到不会上网就无法互相交流,20年后,可能意识网也跟互联网一样,在这片网络之外的人,与其中的人,根本就是两种观念。”

“那他都说了些什么?意识网万岁?还是伊凡万岁。”赵真雪苦笑了一下。

“不是这些,跟你想的不太一样,我来给你念一段……在当地新开辟的一处农场中,我见到了一位学会了开飞机播种的50岁老人,他说他以前是养牛的,养了一辈子牛,除了养牛什么都不会,加入意识网联盟后……”

严可守清了清嗓子,提醒赵真雪下面才是重点:“……一夜之间,政府官员以市场价收走了他养的全部的牛,并告诉他为了保护生态,草场将不再被允许放牧动物,他问官员那自己以后怎么生活,政府确定了他的年龄之后,告诉他按他这个年龄,已经现在的健康状态,可以考虑退休,政府保证他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当然,如果他需要一份工作,可以来学农业机械驾驶……他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最终接受了后一种选择……”

“怎么,这种舆论宣传你们也信?我爸还说,他们年轻的那个时候,还相信猪可以长得大象那么大呢。”

是宋强的声音,严可守回过头,看见宋强正把一份文件扔在两人面前,坐下之后冷笑道:“现在这个意识网联盟搞的,我看跟大跃(和谐)进也没什么大区别,都妄想着一步登天,三年赶超英美……这不,才几个月不到,只投入没产出,估计资金吃不住了,正在想办法到处借钱呢。”

赵真雪低下头,随手打开了这份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份报告是美国以及欧盟一些银行资金流向的监控报告,报告中显示,在最近这半个多越中,一部分和意识网关系密切的商人,许多有过捐款经历的商人,突然集体莫名其妙的开始从各个国家大量撤资变现,他们的这种小范围集体行为甚至在一些国家引发了一阵恐慌,许多人认为这是这些商人在看空经济,受此影响,美国股市小幅下挫……

毫不意外,在这些资金消失的同时,卡梅尔则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大量的采购,据说现在在国内,已经有超过百分之70的青壮年被政府安排从事工业,或者正在进行相关的工业技能培训,而在这之前,这个国家八成的人口都是农业人口,是标标准准的落后国家。

“拿惯了镰刀的手怎么可能握的惯锤子,”宋强对发生在卡梅尔的这些事迹嗤之以鼻,“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强行揠苗助长只能让问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理由来圆谎……”

不得不说,在工作小组里面,宋强因为他儿子宋成云的事情,对卡梅尔的态度是非常旗帜鲜明的不看好,在许多问题上的看法都存在局限。

不是意识网当中的一份子,可能根本就没办法理解身在其中的真实感官,但这位荷兰记者在这个故事后有一句话说的很好,这句话引起了严可守很大的共鸣,以及担心:

“……意识网不是上帝额外赐予我们的礼物,它本身就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两个陌生人之间可以这样互相理解,即使对方在讨论剥夺自己赖以为生的职业,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如此平静的接受自己利益的牺牲,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都养牛,当意识网降临之后却去开了飞机。

为什么我们第一眼了解到这种事迹的时候,会在内心充满怀疑?为什么我们那么难以接受或者相信这一类好事的存在,为什么我们总是乐意去质疑而不是信任——在我们之间,本来也是有这样一张网存在着的,这张网让我们视作一个整体而不是个体,但自由主义却摧毁了它,每一个人都想竭力去找属于自己的目标,这股力量太强大,这张网最终还是被扯成了碎片,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世界,是一个支离破碎的被扯烂世界,但是在乍得,我却见到了这样一张完整的网。”

意识网联盟在乍得的统治,几乎让每一个乍得家庭都将都面临故事中老人的选择,也就是说,故事中的那种转变在乍得来说是一个整体的社会气象,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只要想象一下20世纪末,国企改革,无数人下岗待业,同样也是生活面临剧变,这中间究竟经历了多少的汗和泪。

但是记者在乍得,根本就没遇到过有人说抱怨政府,在一些针对个人的采访中,记者询问他们对这种必须做出的改变有什么看法,所有人意见都惊人的一致:“乍得正处于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变革之中,现在政府所作的一切尽管有些让人难以接受和适应,但毫无疑问,这是必须踏出的一步。”

有些人可能会认为目前新政府立足未稳,即使是改革也要慢慢来,即使是对的事情,老百姓可能因为观念问题,一时恐怕无法接受。

但事实上却是,没有人是真正的傻瓜,一般人可能确实无法分清厉害关系,尤其是在各执一词的政见争执中,但记者在一路上,随处可见的,统一命名的那些“卡梅尔的恩赐”上就可以大致想象,意识网政府在这个国家的地位有多深。

意识网的影响力不仅仅是在乍得这样的第三世界国家,据说这位荷兰记者准备回去之后,在国内组建以意识网为组织模式的政党,并参与选举——他最终的理想是让自己的国家也加入意识网联盟,从一个世界闻名的“自由”国家,成为一个真正凝聚的团体。

这位记者目前在国内的影响力正在急剧上升,一开始大家以为只是一个玩笑,但是最近有人真正的做了研究,并发布预测,如果意识网的影响力继续这样扩大下去,类似的事情只会增多,不会减少,那这位罗本记者所说的理想或许还真有变成现实的那一天,也许,意识网有朝一日会成为如同苏联那样的庞然大物,或许,某一天整个地球上飘扬的都是卡梅尔的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