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随后,洪承畴便就此下令,让全军出营列好阵势。不管是不是打算要出营去和对方作战,起码在这气势之上,八旗铁骑是绝不能输了给对方这么一般草莽之辈?而其手下的那个军校,此刻则又是一番好心的,又命人将手下之人为洪承畴草草做出的那个二人抬,让人给抬入大帐之内。随后,这就打算亲自过来,好将洪承畴搀扶到榻上安坐?也好抬着他出营去与对方相见,却见洪承畴对其虚弱无力的摆了摆手。
随之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对这军校吩咐道:“你这就去让人将我的战马备好鞍镫,今朝,本统领要骑在马上,去见那位闻名已久的东北军首领。决不可坐在这软轿之上,似对其示之以弱,反而会被他等所看轻,最后对我军不利。再令弓箭手押在全军的两翼,时刻防备对方,对我军两翼的偷袭?”才说了这么几句话,洪承畴就感觉心口憋闷以及,又是连续咳嗽了好一阵功夫,这才停下来。心中虽然对那封,据对方的人说是他的老娘给他写来的书信?他对此不仅是有些怀疑,且根本就难以相信。可在自家的心底深处,却还对此有着一丝的期盼。
东北军陈列在八旗军营的对面,久不见其营内传出任何的动静?众人未免开始为此有些焦急,生怕对方在不肯出来与自己交战?只是一味的缩了头在营内厮守。倒是那位东北军的主帅唐枫,还有小将曹变蛟二人却是骑在马上,面上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冷眼注视着对面的军营,等着从军营里面出来人马?
突然,一阵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从对面的军营里传了出来。随着号角声响起的同时,只见从对面的军营里出来一队队的八旗步卒。等这些人都出来之后,分列在营门前几百步远的地方,且面朝着对面的东北军。最后,就见一小队的骑兵,一起簇拥着一个在马上,显得有些东倒西歪的将官出了大营,走到了八旗军校的队列前面站定。看那个人面色如同黄蜡一般焦黄,且双眼无神,身子也十分的消瘦,竟似久病在床的人一般模样?
唐枫虽然与此人,没怎么正式朝过面?却也辨认出来,此人大概就是那位大明的降将洪承畴了。便崔马出了本队,身后的曹变蛟急忙在他的身后,低声对其喊了一句道:“请城主小心对方的埋伏,洪承畴此人惯以欺人,且素以狡诈而著称。”却见这位冰雪城主,将一只手背在自己的身后,对着曹变蛟来回的摆了摆。随后也低声回了一句道:“无碍的,如今此人看起来早已病入膏肓,又如何能有那番心力再去计算旁人?”说完了之后,却对着身后的军校高喝一声道:“将那面大明忠臣贤良的神主牌位于我请出来,与对面的那位将军去看一眼?看他可是识得排位上的人名否?”随着他的一声吩咐,早有人将一面临时制作出来的,略显得有些粗糙不堪的神主牌位拿了出来,高高举在半空,示给对面的那员马上将官自己去看。
原来,在等候着洪承畴出来的同时,这位东北军主帅就早已经命自己手下军校去林中砍伐了一棵树,随后又简单的劈削出一块木板来。直接就在上面以短刀刻下了十几个大字,此番正好就举与对面的洪承畴自己去看。洪承畴眯缝起双眼,仔细的瞧了瞧,刻在那块据对方说是神主牌位上的字。
只见上面所刻着的,竟然是,致祭于故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蓟辽总督洪承畴之灵位。看罢多时,洪承畴努力地在自己嘴角处挤出一丝的冷笑。正打算和对方说上一说,辩一辩这其中的道理?忽然就感觉心头一阵剧痛袭来,双眼之前也就势一发黑,身子也跟着在战马上来回的摇晃了两下,差点便要坠落在马下?幸亏身旁的军校一把将其给扶住。而对面的那位东北军主帅将眼前这一幕,早已尽收眼底之内,不免冷笑数声。
“洪承畴,你可识得那牌位上的人名否?那个可是鼎鼎大名的大明督师的神主牌位。听说,自从被八旗鞑子俘虏之后,就是骂不绝口,随后自我了断而死。正因如此,大明的崇祯皇帝才特意为他祭祀。并又特意恩典于他,给他还追封了一个溢号。如今,洪氏一门都深以此为荣。所以,本城主心中就有了一个疑问。如果那个洪承畴早已为国捐躯?那么你又是何人?似你这等鼠辈,只知保得住自己一条小命,而转身投效于大明的生死之仇敌,认贼作父,认贼妻为母,终日出入胡人的帐篷,乔扮丑面拜舞于鞑子酋首面前,为了保住头上功名,不惜为自己留条猪尾巴?我都替你发愁,到了此时,你家的祖坟又如何能保得住呢?倒莫不如,当初来个痛快的,也好全了自家的一门忠烈名声?事到如今,可也无有回头之路了。岂可再如那位大明将官一般,称呼同一个姓名,岂不要辱没与这个称呼?如似这般,那阿猫阿狗也都可以被称作洪承畴这个名字了。我劝对面的这位将官,不如,易名为洪贰臣如何?这名字定无人叫过?且还令人一望就知,你对八旗鞑子的忠心。各位都听好了,今日,这位将军就此更名为洪贰臣。”唐枫这么一番铿锵之言,说的洪承畴的脸色是变换莫定,身子如今早已在战马上哆嗦个不住。一部灰白的胡须也是颤抖不停,身子若不是依靠着,分别站在战马两边的军校给支撑着,早就跌落马下。洪承畴不由哆哩哆嗦的伸出一根手指,点指着对面的这位东北军首领。
而这也一切却还不增完事,仅仅才不过是一个开头而已。只见对面的这位东北军主帅,竟忽然对着他诡秘的笑了一下。随后伸手在自己的怀内摸出一张纸来,将其抖了开,开始高声诵读道:“……闻卿被执之后,矢志不屈,蓬头垢面,骂不绝口。槛车北去,日近虏庭,时时回首南望,放声痛哭。追入沈阳,便即绝食。虏酋百般招诱,无动卿心。佳肴罗列于几上,卿惟日闭而罔视;艳姬侍立于榻前,卿惟背向而怒斥。古人云: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慷慨与从容,卿兼而有之矣。又闻卿绝食数日,气息奄奄,病不能兴,鼓卿余力,奋身坐起,南向而跪,连呼“陛下!陛下!”气噎泪流,欲语无声,倒地而死,目犹不瞑。君子成仁,有如是耶?呜呼痛哉!年余以来,迭陷名城,连丧元臣,上天降罚,罪在朕躬。建祠建坊,国有褒忠之典;议谥议恤,朕怀表功之心。卿之志节功业,已饬宣付史馆。呜呼!卿虽死矣,死而不朽。死事重于泰山,豪气化为长虹;享俎豆于百世,传今名于万年。魂其归来,尚飨!”念完之后,却将这张纸先不收回怀内,反而又盯了对面的那位洪承畴一眼。只见这位老将如今,身子是颤抖得越发的厉害起来。
“洪承畴,这也就是大明皇帝为你亲手拟定的祭文。可惜呀,那面还没有拜祭完你,你这面就已经反身跪倒在别人面前去了,急着为自己重新拜认了一个后君父。就如那些其夫前一日才死,她第二日就裹了家中的浮财,匆匆忙忙的奔入第二家之内的改嫁之妇一般,竟似在家一日都受不得,毫无节首可言?这件东西就与你留个念想好了,我这还有一封,你母亲亲手所书的书信一封,如今我也命人交递与你的手中。你若不信,可以就在此地展看观看。至于这封书信又是如何到了我的手中?这你就无需多操心了,我只告诉你,这封书信是定真无假。来人,将洪老伯母亲手所写的这封书信,还有这个大明皇帝为他所写的祭文,都与洪贰臣拿将过去。让他自己好好的辨认一下,看我可是欺瞒与他?对了,再将那个神主牌位也与了他们。万一,这位洪贰臣当真重新殉了国?也到省得在劳烦其手下人,来为他操办此物了?”随着这位东北军主帅一声令下,其手下军校急忙伸双手,去将书信和祭文接了过来。
随后,那个军校驱开战马,直奔到了离着八旗军阵不远的地方,才勒住战马的丝缰。将那封书信高举在半空,对着对面的人晃了一晃,高声喊喝道:“对面出来一个人,好将你家主帅的家书接过去?”而那面由木板制作而成的神主牌位,也被两名骑兵抬出来,放在队伍跟前。至于对方肯不肯拿走此物?那自己对此就无须理会了。随后,那两个骑兵带转坐骑奔回本队而去。洪承畴勉强打起精神,强挺着对手下的军校吩咐道:“去一个人,将我的家书拿回来与我一看?”手下早有一个亲卫应了一声,驱马就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