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兵争霸在明清

八大名姬,顾横波

秦淮八艳之一的顾眉,是江苏上元(今属南京)人,字眉生,号横波。横波,古时是形容女子眼波流转,五代韦庄有诗“一寸横波剪秋水”,宋欧阳修词中亦有“脉脉横波珠泪满”之句,单是“顾横波”一名已摇曳生姿。余怀著《板桥杂记》中赞顾横波“庄妍靓雅,风度超群。鬓发如云,桃花满面;弓弯纤小,腰肢轻亚,通文史,工诗画,善画兰,追步马守真(即马湘兰,秦淮八艳中最早的一位,诗画名冠北里,工画兰),而姿容胜之,时人推为南曲(色艺俱佳的江南名妓)第一。”

顾横波家有眉楼,“绮窗绣帘,牙签玉轴,堆列几案;瑶琴锦瑟,陈设左右,香烟缭绕,檐马丁当”,当时江南四大公子之一的冒辟疆组织同人社,经常召友相聚眉楼,一时间名士红粉、辉映倾城。此时的顾横波虽只有二十出头,但深知眼前一切不过是弹指繁华、渺若云烟。她十四岁时,曾作《自题桃花杨柳图》述怀:

郎道花红如妾面,妾言柳绿似郎衣。

何时得化鹣鹣鸟,拂叶穿花一处飞。

“鹣鹣”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比翼鸟,《尔雅•释鸟》中:“南方有比翼鸟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张华《博物志》中记:“崇武之山有鸟,一足一翼一目,相得而飞,名曰鹣鹣。”后世多以此鸟比喻恩爱夫妻。可知早在少女时代,顾横波就已有得遇良缘,脱离乐籍的心思,只是天意弄人,一年年蹉跎下来,

崇祯十五年(1642年)春天,时年二十七岁的龚鼎孳途经金陵,听人介绍,前往眉楼。龚鼎孳字孝升、号芝麓,祖籍合肥,在江西临川(今抚州)长大,他十九岁就高中进士,授湖北蕲水(今浠水)知县,因政绩突出,奉上召赴京任职谏官兵科给事中,可谓意气风发、青年才俊。此番过金陵,就是从湖北赴京任职的,他去拜访顾横波,原本只是想一晤名姝,消遣寂寞旅途。龚鼎孳《白门柳》集中《登楼曲》四首之一形容两人初见:

晓窗染研注花名,淡扫胭脂玉案清。

画黛练裙都不屑,绣帘开处一书生。

谁料俩人竟一见倾心,恰如宋代话本小说中形容佳偶初遇时“四目相视,俱各有情,不愿当面错过”的怦然心动。龚鼎孳还要赶往北京任职,纵然和顾横波已经难舍难分,还是要分开,他旋即北上,二人依依惜别。顾横波已认定龚鼎孳就是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从十四岁就悄生的恨嫁之心,在二十三岁的时候终有所属,其间已近十年时光。在龚鼎孳走后,她写下一首《忆秦娥》以寄相思:

花飘零,帘前暮雨风声声。

风声声,不知侬恨,强要侬听。

妆台-独坐伤离情,愁容夜夜羞银灯;

羞银灯,腰肢瘦损,影亦伶仃。

龚鼎孳到京后,也日夜想念顾横波,《长安寄怀》诗是初到京师时所作,诗云:“才解春衫浣客尘,柳花如雪扑纶巾。闲情愿趁双飞蝶,一报朱楼梦里人。”两地暌隔,相思磨人,《江南忆》四首之三写道:“别袂惊持人各天,春愁相订梦中缘。缕金鞋怯长安路,许梦频来桃叶边。”《邸怀》七首之五:“送眼落霞边。只愁深阁里、误芳年。载花那得木兰船。桃叶路,风雨接幽燕。”两诗中“桃叶”是指晋代王献之妾桃叶,她与献之每次短暂的相聚以后,都在南京清溪渡口告别,后来,人们将清溪渡改名为桃叶渡,并成为情人依依惜别处的代称。龚鼎孳期望二人能早一天重聚,只是南北遥望、千里关山,相聚何谈容易。

顾横波明悉彼此情意的深笃,她决定抛却秦淮河的灯红酒绿,跋涉千里“长安路”去追寻龚鼎孳。当时的中原数路狼烟,遍地烽火,昔日的帝京俨然一座危城,但只因他在那里,她什么都可以不顾了。就在这一年的中秋,她启程北上。一个“弓弯纤小”的从没出过远门的江南女子,一路辛苦劳顿可想而知,还算顺利的走出山东,进入河北沧州却无法再前行了,当地兵燹纵横,道路阻绝,顾横波只好转回江苏与安徽交界的淮河沿岸的清江浦避祸,次年春天复渡江返泊于京口,辗转徙倚,四处流寓。入秋后,战事稍停,才重又北上,到达北京时又恰逢中秋。二人终于相聚,总没枉顾横波一年的颠沛流离。

当时的明朝已是“九埏烽火正仓皇”的危急关头,龚鼎孳身为谏官,又年轻气盛,曾在一个月内上疏十七次,弹劾权贵。不久,他因连参陈新甲、吕大器、周延儒等权臣,惹恼了一向刚愎自用的崇祯皇帝,被以“冒昧无当”之名下狱,生死难卜。这时离顾横波入京不过五十多天,人地两疏,无依无靠的顾横波没有退避,她既已横心来到这里,也就横心等下去。正值十冬腊月,她料想牢狱阴暗寒冷,就做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辗转送到牢中。龚鼎孳抱着被子感动不已,虽然见不到顾横波的面,但这被子已足够温暖他的心,这一夜,龚鼎孳辗转难眠,口占《寒甚,善持君送被,夜卧不成寐》

霜落并州金剪刀,美人深夜玉纤劳。

停针莫怨珠帘月,正为羁臣照二毛。

金猊深拥绣床寒,银剪频催夜色残。

百和自将罗袖倚,余香常绕玉阑干。

唐李德裕诗说“愿作鸳鸯被,长覆有情人。”宋朱淑珍词说“辗转衾绸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累顾横波千里迢迢而来,却没让她过几天好日子,每天担惊受怕,让他深觉愧疚,或许,在这一夜,龚鼎孳开始变得惜生……

崇祯十七年二月龚鼎孳终于获释,再见顾横波,他写出“料地老天荒,比翼难别”,这是共过患难的夫妻才有的誓言。时光瞬息万变,一个月后,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攻入北京紫禁城,忧患一生的崇祯皇帝自尽于煤山。

关于龚鼎孳在李自成大顺政权建立之初的表现,流传有不同的版本,《菽园赘谈》“事急,顾谓龚若能死,己请就缢。龚不能用,有愧此女也。”《绅志略》“龚以兵科给事中降闯贼,每谓人曰‘我原欲死,奈小妾不肯何?’小妾者,顾媚也。”《大宗伯龚端毅公传》“寇陷都城,公阖门投井,为居民救苏。寇胁从不屈,夹拷惨毒,胫骨俱折,未遂南归。”这些笔记的作者既有亲者,也有仇者,但龚鼎孳是否投井、是否受夹拷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就是龚鼎孳真的投降李自成了,“旋受直指使之职,巡视北城。”清军入关后,多尔衮以原官职任命龚鼎孳,龚鼎孳作《上摄政王衰病残躯不能供职乞恩放行启》请辞,但没被批准,并在不久后被升职为礼科都给事中。

龚鼎孳一生历任三朝,为时人讥弹,当时传言有江南文人为龚鼎孳与顾横波并做挽联挽诗以讥讽,龚鼎孳闻后故《丹阳舟中值顾赤方,是夜复别去,记赠四首》中有‘多难感君期我死’之句。在这首怅然凄凉的《赠歌者南归》中,也可见龚鼎孳内心的煎熬:

长恨飘零入洛身,相看憔悴掩罗巾。

后-庭-花落肠应断,也是陈宫失路人。

古代中国历来推崇“忠君”,辛弃疾有词“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袁枚有诗“男儿为报君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当初不避威权、不惮凶险的一片热忱,却招来天子之怒,关入大牢,也许让龚鼎孳倍感心寒齿冷,日后降闯降清或有李陵《答苏武书》中“此功臣义士所以负戟长叹者也……陵虽孤恩、汉亦负德”的痛苦复杂心理。

但龚鼎孳无论是做明朝的七品县令,还是清朝的一品大员,都始终为民请命、直言进谏、不畏权贵。《板桥杂记》中说“龚尚书豪雄盖代、视金玉如泥沙粪土。”《清史稿.列传》中:“尝两殿会试,汲引英隽如不及。朱彝尊、陈维崧游京师,贫甚,资给之。傅山、阎尔梅陷狱,皆赖其力得免。”傅山、阎尔梅都是当时著名的抗清志士,此外黄宗羲、丁耀亢、纪映钟、杜浚、陶汝鼐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