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人知道今日会有士子文人参加灯会,所以存着在这么多士绅官吏面前搏一搏的士子们,都提前精心准备好了诗词,若是现场发挥不出来,也能用上!要是得到了众人的夸赞,让朵朵姑娘唱了出来,说不定就一夜扬名了。
众人或心中默念,或直接唱词,反正都是积极的在作诗词,唯有陆逸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起身离开,没多久就有几个人吟出了自己的诗词,赢得了一阵夸奖和恭贺声,上元灯会,已经进入到最热闹的高潮阶段。
楚朝文风极盛,建国之初,一般人的名字都是用出生年日、排行起名,国家刚从鞑靼人掌权百余年对汉人的打压下喘过气来,在这种情况下,读书人水平可想而知,但开国两百年来不停的普及,江南文风早就恢复了昔日繁荣昌盛,就连西山省这种边境地区都有不小的发展,每三年的大比,取中者都有所增多。
当然,所有楚朝其余地区加起来取中的士子人数也及不上江南一带的三分之一。科考是做官的唯一路径,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可直接进入翰林院,成为清闲无事的修撰或者编修,顾名思义,这是个修编史书的职务,当然最多打个下手罢了,这种重大事情大多是德高望重的翰林院大学士扛大梁,这些天之骄子的真正的任务是学习如何执政或者帮忙处理公文,运气好的话,一旦外放到地方,就是四品知府这种父母官,不像那些排名靠后的三甲进士,没有机缘的话,能在卸任之前干上一届知府就不错了。
所以,翰林院的编修虽然品阶不高,但潜力却是最足的,人人都爱啊!园子里的这群书生,不会飞出一两个状元探花,在大楚朝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就是这些士子。
柳岩没这么好的命,他只是个三甲进士,名次也不高,若非夫人是侯爷女儿,还不混上这个知府!所以在席上,他一直尽量的想要巴结西山布政司左参政李宜琨,虽然从三品的参政只比他高了一级,但人家可是进过翰林院的翘楚啊。
柳岩笑道。“李大人,这一府士子中的翘楚大多在此,待会写出诗词来,您可不要客气,好好敲打敲打!”大力发展儒学,让治下多出几个进士便是积攒政绩的最佳途径,柳岩一行想往上爬,不可能对提学之事不上心,各县的院试取中的文章都一一读过,对这一届的生员质量很是满意!
李宜琨朝柳岩道。“柳府尊,我就直言不讳了,适才的诗词都有看过,除了少数的几篇还算不错之外,其余的……差了些许火候!”这还是谦虚了,其实在他眼里,这些连狗屎都算不上。
“李大人莫急,本世子也偶得了一首!”直到这个时候,安道宏才走到众人前,缓缓吟出了这曲佳作——《正月十五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一首诗念的是抑扬顿挫,张弛有度。所有人似乎都身临其境,火树银花,明灯错落,在园林深处映射出灿烂的辉光!一首诗将灯会推到了最高潮的地方,翰林院出身李参政一夸,士子登时沸腾了。
西山布政司左参政李宜琨大声鼓掌道。“好诗,好个风清月白的良宵!侯爷,没想到三世子竟然擅长诗词,真是难得难得啊!”文人放诞不羁,听到好诗,李宜琨牛饮了一杯,酒水沾满了衣襟和胡须,侍女要去擦,被他推了开来。
安道厉大为满意,眼前的这种效果,也不枉花了高价求得这首诗,只是遗憾的是,没有一下把陆逸那条臭虫才在脚底下,实属遗憾。底下的狗腿子当然明白,各自向周围的士子大肆吹嘘,把陆逸贬成不敢应战的缩头乌龟。
侯爷也不知道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什么时候会了诗词,但谁都不会拒绝夸奖的,周围所有的官员也趁机向他恭喜祝贺,他便安然受之,李学善听的是心中难受,暗道陆逸去哪了?王兇心中舒爽,感觉心头的郁闷都全部散去。
余远瞩心道,“这下被骂的颜面丢尽了!”不齿安道厉的行为,抱歉离席。
安道厉则是冷笑,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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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楼中发生的时候,陆逸是浑然不知,他此刻噔噔蹬地下了老侯爷住的楼,跟着柳若玉冲了出来,他速度不慢,但是柳若玉轻功超群,兔起鹘落,直接飞出院墙离去了,陆逸卯足了劲追过去一看,影子都找不着了。
陆逸大喘了几口气,周围寂静无人,在原地发呆了一会儿,狠狠的骂了一句。“丫的,跑得好快的娘们,让我抓到就扒光衣服,吊起来打!”
黑暗处屏着呼吸的柳若玉闻言大怒,拳头著攒的紧紧,柳眉倒竖的暗想:死淫贼居然还敢骂我!真想出去揍成猪头,不行,这小子诡计多端,肯定是想诱我出去,哼,你这污浊之物还想骗本小姐,去死吧。
想到他说把自己扒光衣服吊起来,柳若玉羞臊的粉面一红,很快又冷静下来,心中冷笑:淫贼本性不改!
陆逸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结果,愤恨的道。“懒的去找,我也去看那朵朵姑娘到底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一脸怒意甩着袖子回到了北楼,柳若玉才悄悄出来,脸色阴沉如水,随手扯下一朵早春花放在嘴里,两排贝齿咬得咯吱咯吱响,零落的花瓣仿佛就像被撕咬成碎片的陆逸。
陆逸一眼就看到余远瞩站在入口处,焦急的张望着。
“远瞩,你站此处作甚?”陆逸不解道。
余远瞩看清来人,连忙把他拉着,焦急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安道厉写出了一首新词,得到了几乎所有士子的赞赏和佩服,那些狗腿子,把你贬的要多低有多低……说你是……是个没卵子的废物唉!”
“你怎么没把我给你的词念出来?就算不能稳压一头,平分秋色是足够了!”陆逸刚才受了气,脾气不像之前那样能受控制了,身上的寒意如同剑锋,谁惹杀谁。
余远瞩猛然摇头道。“我看他那样辱没你,要是传扬出去,你在宁安府的名流士绅当中就没得混了!你这首词不知道精心准备了多久,这种情况下,我哪里能占用你的东西!”
陆逸不禁感动,随即愤恨道。“好个安道厉,你卵子够大,够狠是吧!我就一刀切了你的,看你还狂不狂!”
走近一看,三四百士子书生都围在了一起,最中间的台阶上站着安道厉,一副众星拱月的样子,在几个狗腿子的煽动之下,几乎所有人都在贬低陆逸。
陆逸冷哼道。“远瞩,你上去吟出这首词!”
“不行,这是你的心血,我岂能用!”余远瞩义正严词的拒绝道。
陆逸道。“无妨,你照着做,快点去!”
说话间,陆逸推着余远瞩走到了士子中间,余远瞩力气不够反抗不过,一脸无奈。
一名纨绔嘲讽道。“怎么着,余公子也要吟一曲?别笑死人了!”
“笑你妈了个逼的!”余远瞩一口水吐在那人脸上,大声喝道。“呔!”
《临江仙•宁安元夕》
闻道宁安灯夜好,雕轮宝马如云。
蓬莱清浅对觚棱。
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谁见江南憔悴客,端忧懒步芳尘。
小屏风畔冷香凝。
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
气氛,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余远瞩,你,你,你莫不是抄来的,你诗词一直一般,怎会写出这么好的词!”刚才那个纨绔愣了,支支吾吾道。
“滚,余某在娘肚子里就会吟诗作对了!”余远瞩毫不客气的怒斥道,把那家伙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宜琨是觉得今日不会再有传世佳作诞生,但也一直饶有兴致的关注这边,此时听到就像刚捡一宝准备回家,但是回头却看见更大的宝贝一样,那种欣喜的心情无法表达。他是真正的好学之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否则怎么会进翰林院。
“又一佳作,丝毫不逊色之前!好啊,你们宁安的士子,竟然如此厉害了!你叫什么名字?”李宜琨站了起来,大肆夸奖赞扬。
“我……哦,学生余远瞩,家祖余泽端!”余远瞩连忙答道。
“哦,原来是余侍郎的孙子!”李宜琨神色冷淡了些许,他和余泽端不合,但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去刻意贬低人家的孙子,不是君子所为也太掉价。
李宜琨又大肆赞扬了几句,翰林院出来的就是权威,这句话瞬间把余远瞩也推上了高处,他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克制住飘飘然的情绪,连忙朝陆逸大喊道。“攻玉,你的压轴大作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陆逸一个人站在空地,微微一笑不肯说话,面前这效果已经够了,他不想再吟。
“余公子休要难为他了,陆大人屡屡推辞不肯应对,怕是写不出什么!”
“我看也是憋不出了,江郎才尽,可惜可惜!”
李参政笑吟吟道。“小陆大人也是有才华的人物,一曲《绿头鸭•咏月》名动宁安,我当时就道日后写中秋词的怕是不好下笔了,哈哈哈……若不是叫圣上点中做了推官的话,今年还要参加乡试呢,今日良辰美景,一片诗香,小陆大人何不也作一首,让大家听听!”
刚才得知陆逸是在查案,李宜琨对自己误骂陆逸张扬跋扈,心感愧疚,刚得佳作的余远瞩也大为推崇,心道定然是低调,正好满园的士子热情高涨,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PS:感谢天亮了解放了童鞋的打赏和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