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天黑总是早的,刚到酉时,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谢光远的房间里点上许多蜡烛,照得通亮,宁安本地的习俗,有人过世,必须要在天黑之前,点上白蜡烛,将死者清洗干净换上寿衣入棺,这样来生才能投个好人家。
徐闻达请来的人正准备给谢光远清洗身子换寿衣的时候,猴精一般的海无平带着老仵作赶来了。“别动了,让老仵作再仔细检查一下!”
几人顿时收手,也不离开,站在一旁观看。
之前老仵作来的匆忙,工具都未曾带齐全,这次有多了两个小箱子,打开一看,寒光闪闪,竟然是各种刀具。
谢茵茵急了,疾步走过去阻止道。“老先生!家父走的冤枉,难道还留不下一个全尸吗?”
老仵作连忙解释道。“行头都是带着的,现在只是死者身上有什么疑物,可能与破案有关,未经许可,老朽是不会解剖的!”
“谢姑娘若想破案,还是出去等候吧!”学徒硬梆梆的道。
谢茵茵擦着泪退了出去,徐闻达也跟在后面,海无平胆大,一点也不害怕,目不转睛的看着老仵作验尸。
只见老仵作将谢光远身上的衣物解开,仔细检查一遍,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收获不大。死者已经死了快一天了,一些尸体反应也开始显现出来,但还是能明显看清胸口处有个紫黑色的瘀斑,没有器物击打留下的印记,说明此处是用拳头或手肘打的内伤,脏器出血的反应。
老仵作吩咐徒弟将尸体翻了过来,仔细检查了其他地方,连手掌脚掌,甚至指甲缝都没放过,没有其他伤害。
门突然被推开,只见陆逸低头进了门,后面跟着杨平生和大小板栗。“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老先生可有些许收获!”
第一个案子,陆逸当然极为上心。
“恕老朽无能,只看出是一击致命,凶手功力很深,没有留下其他痕迹,不知道案发地点是在哪里,也不知道凶手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是有意的话,那就太厉害了,一拳打的死者只剩下一口气,正好赶到家里才死。”
“直接追查凶手这条线已经断了,看来只能分析案情,旁敲侧击!”陆逸点了点头,出声道。“杨书吏,你说说你的看法!”
“我在想谢光远为何不去医馆,反而先回家,而且回家也不与女儿说,不去请郎中反而一个人等死!”杨平生道。
“这是最蹊跷的地方!”陆逸沉吟了一会,断然道。“溺水者就是看到稻草也要拽住,人求生是本能,谢光远不去求医反而等死,不是担心没银子给药钱,而是他知道只有他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杨平生疑惑道。“为何死了才好,他可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不怕死了之后,这个女儿缺衣少食,被人欺负甚至卖掉?”
陆逸冷哼一声,继续断定道。“正是因为顾及这个谢茵茵,才索性死掉!凶手以谢光远唯一的女儿威胁他,谢光远与凶手是早就认识的,而且渊源不浅!”
杨平生大惊,出声道:“大人如此知晓?这样一推论很是合乎情理,也解释的通!”
陆逸没有再去解释,一脸的风轻云淡:“本官也不能肯定,只是不去大胆的去设想、猜测,哪里能找到真凶……”
杨平生感慨道。“大人真是厉害,小的还以为大人……”
“你以为我是个读书人,不懂刑名之事吧……虽然对大楚刑律不甚清楚,不过这查案这方面,我是有些天赋的!”陆逸两条剑眉舒展开来,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把前世古今刑侦电视剧上学到的皮毛,厚着脸皮说是自己的天赋。
陆逸随口开了个玩笑,杨平生却当真了,连声道。“大人果然是天才!”在他看来,书生虽然地位高,但大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念书,对刑名之事哪里有这样了解?
老仵作检验完毕,也不耽误谢光远的最后时间,将外头等候的谢茵茵和一干帮忙的人叫进来,谢茵茵看到父亲的身子完整,总算松了口气。她也不懂什么,那些人却一个个麻利的很,烧好了热水洗了个澡,将僵硬的尸体一点点扳平,换上宽松的寿衣装进棺材……
接着就是哭丧了,谢光远已经没有亲人,所以竟然也没有人过来,只有周围一些穷苦的邻居走了过来,上了炷香,烧了几张纸,来的自己都吃不饱,不过还是带着一些鸡蛋、面饼等口粮,交到谢茵茵手中,顺便安慰了几句,每个人都是哀叹惋惜,长的这么标致的姑娘本是好事,但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是祸不是福啊。
清理床和房间遗物的时候,意外找到了一封信,是谢光远留给女儿的。这可是极为重要的东西,陆逸连忙将信交给了谢茵茵,将信展开一看,那一行熟悉的小字正是父亲的笔迹,忍住要哭的冲动看完了,交给了陆逸。
吾儿亲启:为父一生窝囊,儿未曾一日安生……父大限将至,儿定当珍重。
大意就是说自己没用,现在要死了,女儿好好照顾自己,很简短的托付身后事了,指明自己死后,让谢茵茵不要理会,速速去投奔一位远亲表姑。
看完这封信,陆逸更加笃定了,如此急促的催谢茵茵离开此地,是他明白危险即将降临到女儿头上,甚至连他身后事都别管了直接跑路。
这也让杨平生等人对陆逸更加信服,所料不差毫分,真是诸葛孔明,神机妙算啊!
既然危险临近,陆逸反而觉得这桩案子看到了一些希望,将徐闻达叫了过来,神神秘秘的拉到屋外,给他捅了一拳。“你小子怎么回事,这半个晚上,我看你眼睛就没离开谢姑娘身上一下!”
“放屁!”徐闻达面红耳赤,大声嚷道。这一下吸引了不少目光,他缩了缩脑袋,连忙噤声。“陆逸,你说什么胡话,我哪有看!”
陆逸盯着徐闻达上下看了几眼,看得徐闻达有些发毛。“还在狡辩,你撒谎最容易看出来了,呼吸急促,眼珠子四处乱转!”
徐闻达连忙扯了一把陆逸。“别大声!”然后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才放下心来。
“我见谢姑娘孤苦伶仃的,起了怜悯之心,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逸见徐闻达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觉得可笑,这徐大喇叭何时会这样?他开玩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样?见谢茵茵可怜,那大青县去年受苦受难的多了去了,也没见你眼睛盯着他们不动!你看看,来吊丧的人有几个不是惋惜,他们担心的就是你这种居心不良的人出现啊!”
徐闻达怒了,低喝道。“你才居心不良,我可告诉你,别想打茵茵主意!”徐闻达还真担心陆逸看中了谢茵茵,连忙警告道。
“你放心,我对这姑娘没想法!说说,到底是什么感觉!”陆逸继续调戏道。
“滚一边儿去!”徐闻达被他说的脸皮燥热,恼怒道,顿了顿又开口。“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看到她就觉得美,看她哭,又想去给她擦一擦眼泪……”
徐闻达一边说,一边抬头望天,一脸的陶醉与沉迷。
“就不想抱一抱?亲一亲?这么快就对上眼了,你可真厉害!”陆逸适时的加上一句,语气满是揶揄的意思。
徐闻达不好意思了,苦笑道。“哪里啊,人家死了爹爹,一直在哭,正眼都没瞧过我!”
陆逸鄙夷道。“你也知道人家死了爹爹!人家爹死了,你就这么急着想那事?”
“这倒真没!我就想她能笑一笑,就好了!”徐闻达一脸满足道。
“怂货,谁死了爹爹会笑!”陆逸怒其不争的骂了一句,撂下一句“你先在外面等着”,然后走进了屋子。
徐闻达伸长了脖子一看,只见陆逸正和谢茵茵说着什么,谢茵茵又是脸红又是摇头的,心中便慌了,陆逸这家伙在即是知道的,莫不是在劝茵茵嫁给我,这不胡闹吗,人家刚死了爹!急忙冲了过去,正当谢茵茵要点头的时候匆忙道。“这家伙满嘴胡言乱语,谢姑娘别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