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够旺!油滚起来了!”
没待陆逸回答,便有人嚷嚷起来了。
“哟呵,要动真格的了!”
“好,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本事!”有人带头喝起彩来了。
宁安府虽然很繁华,但还真没几个人见过这把戏。
“当然是真格的,祖传神药一服,滚油锅怕啥……”小老头自得自满道。
在场的至少也有百余人,听到这新鲜事都沸腾了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已经撩起了袖子,口若悬河的小老头身上了,烧火童子清秀的小脸被火光映的通红,拿着一把大扇子费力的扇着,不时停下来往火堆里填柴,嘴里喘着气,抬起宽大而破旧的袖子擦拭着汗水。
“哎,童工啊!”陆逸嘀咕了一句,他也想看下这人到底能不能玩出新鲜把戏。
“谁跟我对赌一下,看我这把老骨头,禁不禁得滚油这么一炸,若是我输了,就加倍赔偿!”
听到小老头说这句话,众人有些犹豫不决,左顾右盼,只见一个行商打扮的黑脸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将一锭五两的银裸子往地上一放,傲然道。“我压五两,老人家,你要是被烫伤了,不能管我要医药费,还得赔我十两,是不是?”
“当然是的,大过年的,老骨头卖力表演,也就图个乐呵。”
黑脸男笑道。“好,大家做个见证,要是他输了,我就白赚十两!”
这么不费劲就能赚到十两银子,围观者都有些眼红,窃窃私语一番,有个人连忙大叫道。“一百文可以押吗?”
“当然可以,便是一文钱也可以押的!”
有个衣着华贵的公子也丢下一锭银子。“我赌十两,你输了我也不要你的钱,就把这个童子送给我就行了!”一句话把烧火童子吓了一跳,原来这名公子喜爱娈童,见童子细皮嫩肉,便动了心思。大楚朝风气如此,有不少的一部分人都是喜欢娈童的。
围观之人一片哗然,即使是在宁安府,十两银子也算是一笔不少的钱,其余的人心痒难耐,也不甘落后,有出几十文的,有几钱银的,多少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是兴致勃勃,虽然明知道老者没两把刷子不会作没把握的赌局,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想赌一把啊。
这可是滚油锅啊,伸进去怎么可能没事!没人不是这样想的。
“还是这一套!”陆逸嘴角噙着冷笑,要是余远瞩在这,恐怕又得丢几十两银子下。
徐闻达、柳崇武很是老道,只是看着,不丢钱,也不阻止榆儿和宋锦丢几个钱都赌,小板栗脖子探的长长的,都酸了。
小老头嘿嘿笑着,小眼睛显得十分精明狡诈,此时油锅里已经开始剧烈翻腾起来了,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油泡。
“小老儿向各位讨一杯茶水!”小老头朝众人拱手道,有人大叫了一声我去,没一会儿,就递过来一杯茶,小老头道了声谢谢,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大葫芦,往手中倒了一粒黑漆漆的药丸,往口中一丢,以水冲服下去。
小老头脸色突然红润了起来,只见他摸出一枚铜钱,朝围观的众人示意一下,手一抛,铜钱掉进了滚油锅里,噗地一下,半点油星子都没溅出来。
陆逸抓着榆儿的手掌一下疼痛,只见小姑娘紧张的不得了,面色有些害怕,陆逸起了调戏之心。“榆儿,我不是给你炸过鸡爪?等他把手放进去,就成那样了!”昨日见到死人的时候,榆儿还拍,一直都不敢看。
榆儿感觉胃里有些恶心,便道。“少爷,咱们不看了……”
“放心好了,保管没事!”陆逸笑道。
柳崇武诧异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莫非知道其中的蹊跷?”
“吃饭的家伙,不好砸了人家的。”陆逸只是笑笑,不多说话。
“看好了,别眨眼呐诸位!”说时迟,那时快,小老头深吸了一口气,手往油锅伸去。
小板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他真的伸进去了!”
所有人望着这一幕,如同自己要伸手进去一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幕很震惊也很稀奇。
小老头的右手在锅底四处摸寻着,几个呼吸之间,便伸出了手,将一枚澄亮的铜钱展示给大家看,金黄色的油流了下来,可以看到手臂只是微红,半点事都没有。“诸位,小老儿的技艺如何?”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新鲜劲一过,看着童子用袋子在收拢地上的钱的时候,就开始心疼了,摇了摇头,转身散去。
见人散的差不多了,老头儿心道今日个运气不错,喜滋滋的吩咐童子去收钱,自己则在清理残局,把未燃尽的柴火取了出来,白烟袅袅,火势一下就小了。
老头儿正在清理的时候,之前那位押了十两银子的公子爷却没有离去,脚步虚浮的走了过去,弯腰望着那个童子。“卖艺的,你开个价吧。”伸手在童子脸上捏了一下,咂了咂嘴,似乎手感还不错。
童子吓了一跳,慌忙跑到了小老头的屁股后面,不敢吭声。
小老头一愣,苦着脸道。“这是小老儿的孙子,不能卖的。”不论是哪个朝代,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都是极为悲惨的,在遇到压迫的时候,首先都是求饶,再求饶。
公子笑了,身后几个虎背熊腰的随从就冲了上来,扭住了小老头的衣领。“你找死,我家公子的话你也敢拒绝!”
陆逸一行人本都走出几步远了,是榆儿听到声音,才反脸过来看见这一幕。
“刚没看清楚,原来是王坤的!”柳崇武冷冷道。
“王坤是谁?”陆逸问道。
“安道厉的母亲姓王,也是宁安城的豪门大户,这个姓王的是王氏的表弟!”
“王氏?”陆逸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心道这个王氏在宁安也是势力不小,家族子弟行事如此跋扈嚣张,而且毫无顾忌。
榆儿急了,叫道。“少爷!”
陆逸摆了摆手道。“先看看再说!”
徐闻达见他开口,本来打算冲上去理论的心思也暂时押了下来,毕竟刚来宁安府就惹恼王家,以后的日子肯定非常难过,心里对王坤的行为虽然不忿,奈何人家是陆逸口中的官二代,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吧。
远远的望去,王坤似乎还不死心,他是懂得先礼后兵的读书人,喜欢唱白红脸,将随从呵斥了一顿,放开了小老头,嘴角一撇,又继续道。“走南闯北卖艺的,当属贱籍……贱籍子弟皆可买卖,就算是你孙子,又有什么区别?”
“公子,小老儿的行当虽然卑贱微末,当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我这手可不是只会下油锅表演的。”小老头愤愤道,语气中带着威胁。
王坤冷笑着,嘴角上扬,走到小老头面前,略带嘲讽地开口道。“你倒是动手啊!呵呵,上油下醋,醋很容易滚,烧滚的油锅不过是个障眼法,小把戏尔,其实这里面的温度连鸡蛋都煮不熟,什么祖传神药,简直就是笑话,真当我的十两银子是白送你的?银子给了,孩子我带走,要不然的话,你就与我去见官,看府尊大人会不会维护你这个诈人银子的骗子!”
油锅取物,上油下醋。
戏法,即是障眼法,古代人是很少有人懂的,卖艺者靠戏法赖以生存,为了不砸掉饭碗,此行中绝对不会将其中的秘密告诉外人,就算有一两人知道,但是交通不发达,信息也不发达,这个真相也很难流传出去。
陆逸心下讶然,原来看懂这戏法的也不只自己一个,转念一想,王坤可能以前看过也说不定。
柳崇武、徐闻达等人都幡然醒悟。
“原来是这个理,我这个死读书的书生还真不知道!”徐闻达感慨道,这才知道陆逸早就明白,望了一下他,正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感慨,这家伙文能写诗作词,农能种大棚蔬菜,究竟懂得多少东西?
小老头握紧了双拳,望着那几个身强力壮的随从,心头有些发怵。正在此时,之前那个押五两银的黑脸男去而复返,大步跑了过来,挡在了小老头的面前,寒声道。“你想干什么?”
跑江湖卖艺的,为了让人丢钱爽快,一般都会在人群中安插一个托,用话去扇动,这也是行规,今天的托儿,陆逸很明显就看出是这个一出手豪掷五两的黑脸男,现在再看,应当是祖孙三人了。
“你们诈骗我的银子,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去见官咯,最好在府衙再架一口油锅,当面试试。”王坤冷笑道。
“爹,咋办!”黑脸男也软瘫下来,且不说打不打得过,诈骗的罪名对他们贱籍中人来说,实在承受不住。
真是狠毒,小老头唉声叹气,已经失去了主意,摸了摸身后孙儿。“我这是个女娃。”童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睛显得非常的大,里面满是畏惧,望着自己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