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你做什么!”
“老朽吃饭的东西,不能动丢啊!哎哎,小心点!老朽年纪大了!”
“哎哟……”
接连几声之后,将这骗吃骗喝害命的老铃医与他的一身行头丢出去之后,陆逸才像错愕的众人解释。本来之前喝过一剂药之后就快要好了,却被这几床被子捂得昏睡了过去,差点闷死!
要说请这庸医的罪魁祸首徐闻达,心中暗道糟糕,只好赔笑道。“我这也不是看你没醒么!”
“是看我没死吧!徐大喇叭,你这两天为我惹了多少麻烦?”陆逸冷哼道。
徐闻达不乐意了,嘟囔道。“还有你惹的麻烦大?人都害死了!”话刚脱口,徐大喇叭就后悔了,这只是气话,可说出来很伤人心。“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逸……”
陆逸的脸色果然黑了,很快又变成悔恨与颓然,他紧握着拳头道。“的确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啊!”
“少爷,你别多想了,这怎么会是你的错!”榆儿连忙用漂亮的大眼睛剜了徐闻达一眼。
扶月也想出言安慰一下,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还不够格!
“秀姨,这些灾民,县里难道不会发放救灾的粮食和衣物?”陆逸一边穿衣服。
“今年冬天来的早,否则不会有如此多的难民,我也跟知县大人提过,他的意思……”说着,齐芸秀便摇了摇头。
“自生自灭?”陆逸头也不抬的穿鞋。
“嗯。”
“庸医用药不当,会害死人。庸官治理不当,却会害死很多的人。吃干饭的,又何止这老庸医一个!”徐闻达叹息道。
此时,扶月却突然开口道。“婢女告退。”
徐闻达恍然大悟。“哦,哦……我也先下去了,饿死了。”
两人离开后,这里还剩齐芸秀母子,福管家和榆儿,都是自己人。
齐芸秀轻笑道。“你这婢女挺懂事的,人也长的不错!”
“在青楼揍了两个鞑子,将她赎下来的,也是苦命人,一有空就送走吧……”
此言一出,胡绿池不安的心却是放松了许多。
“这个时候,居然有鞑子进城了?”齐芸秀皱眉道。
陆逸神情一愣。“嗯?”
“把总官职,正七品罢了,在重文轻武的大楚朝,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稍有关系之人,都不敢去得罪。但这陈五为何能将地位比他高的毛大海,吓得不敢出面收拾周治?自然是他后面有人,而且很硬!”
说到此处,齐芸秀脸微微一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别看陈五这条鱼小,但却能钳制吴都督,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陈五力挺周治,原本目的是将大青县给掌握在手中,可以行方便之事,现在恐怕做不到了。周方的事情,连累了他爹,所以任期未满,上面就来了任命,将在十一月初调任洛龙县当县丞,也说不好是升官还是降职。
大青县虽然不富裕,但地理位置很重要,乃西山省宁安府北面的大门!面朝鞑虏,虽有山脉阻隔,行军困难,但用兵之事,讲究出其不备!要是真的攻破边境,驱兵直下,只怕整个宁安都保不住!”
陆逸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缓缓道。“这些鞑子,莫非是密探?难道是潜入大青县探虚实的么?”
齐芸秀哼了一声。“推测罢了,军镇防守严密,想弄清情况也不是易事。况且,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弱冠少年能管的,安心读你的书,准备明年的乡试吧!”
陆逸有些气馁,好歹也十六了,却还是被当做小孩一样。
“对了,我问的是这难民怎么解决啊!”
齐芸秀叹气道。“县丞虽然管着仓狱,但没有知县的命令也无计可施,失去了强劲的对手,毛大海怎么会听我的话?责任重大,就算要开仓赈灾,也必须向府里答应才行!而且,粮食也不多!但你可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灾民了?”
陆逸望着她,不解其意。
齐芸秀继续道。
“昨晚又降了一场雪,冻死了几十个!至于灾民,现在至少有两千了,而且数量还在持续增多……”
陆逸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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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大青县城内噪杂不堪,小孩哭喊,男人的谩骂,屋檐下、墙角跟、饭馆门口,无一例外都坐着乡下来的灾民,身上多少有些冰霜,口里哈着若有若无的热气,眼巴巴的看着路人!大部分的都是希望能找个活干,混口饭吃,也有抱着自己的孩子,插了草标准备卖掉的。
有了一次经历,陆逸根本不敢再去招惹,他带着扶月,好不容易才抽身。
福管家的马车在城门口候着,等陆逸一到,便往城外赶。
城门已经戒严,守城的校尉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好意提醒道。“快去快回吧!可能过几天就要封城了!”
陆逸坐在车中似乎要昏昏欲睡,扶月有些忐忑,她撩开了侧边的布帘,看着外面的景物,目光有些惆怅。
扶月姓周,家住在汾乡歪柳村,这一路就挺远的,又是下雪,摇摇晃晃的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
村头富村尾穷,一辆这么华贵的马车停在此处,几条不怕冷的土狗摇着尾巴走了过来,对准陆逸就是一顿猛吠,被福管家挥着马鞭,呜哀的跑开了。
“表少爷,乡野多刁民,还是老朽陪你进去吧。”福管家将马车拴好跟了上去。
“谢福爷爷!”陆逸点了点头。
听闻动静,倒是有不少人出来看了,都是平民人家,穿着半新不旧的薄棉衣,也有一些人认识扶月,顿时个个都露出惊讶之色。
陆逸气度不凡,头戴羊绒皮帽,身穿白色夹袄长衫,外披貂皮大氅,这一身价值几十两的漂亮的行头落在这些乡野村民眼里头,自然是拔不出眼了。
不得了的贵人啊!扶月怎么也穿着上好衣服,两人有什么关系?
“乡下地方,公子别见怪!”扶月有些尴尬。
“没事!”陆逸微微一笑,他以前比这还惨呢!
当来到扶月家的时候,陆逸顿时一愣,眼前有着一座新砌好的漂亮瓦房,全然不似扶月所说的那么凄惨啊!顿时目光一冷,朝扶月望了过去。
“公子,我不知道!这好像不是我家,可门前这棵树没变啊!”扶月也惊讶莫名,连忙跪了下来磕头道。
一个村民走了过来,两手拢在袖子里,憨厚道。“扶月啊!这就是你家,你哥把他扒了重建的!”
“多谢了!”陆逸拱了拱手。
“哎哟,可不敢!”那村民有些惊慌,好像受了极大恩惠一样,忙不迭的抽出手回礼。
“看不出你家挺富裕的嘛!还有个哥哥!”待村民走后,陆逸冷笑道。
“我哥叫周二,平日里就游手好闲,母亲病了也没钱,只好把我卖了!”扶月脸一红,语气很是无力。
陆逸顿时无语,耐着性子敲了十几次门,里面才有动静。
“谁啊,大早上的来这找死!”
一个男人懒洋洋的骂了几句,打着哈欠将门打开,这人身高一般,倒也壮实,眉眼间和扶月有点相像,应该就是周二了,穿着也不错,怎么看也不像穷得揭不开锅的那种!
望着门外的陆逸三人,男人不由一愣,一边打量着陆逸,不冷不热道。
“哟,是扶月呢!醉春楼怎么放你回来了?”
扶月见自家房子变成三进三出的了,顿时更加吃惊了。“哥,咱家什么时候有钱盖新房子了?”
周二不知道怎么回答,挖了挖耳朵,有些恼怒道。“要你管呢!我赚的还不行?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哼,当然是赎身的,我先去看看娘!”扶月怒气冲冲,扒开周二挡在门口的手就冲了进去。
周二抓都没抓住,只好任其去了,望着门口的陆逸,表情有些卑谦,文绉绉的憋了一句。“敢问足下高姓大名啊!”
“你够格吗?”陆逸都懒的看他,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情况大概摸清了几分,这周二明显就是好吃懒做,卖扶月得来的银子,恐怕是被他挥霍光了。
周二面有怒色,寻思着:对付这小白脸倒是简单,可后面那老东西可不是好相与的。妹子生的好看,估计为她赎身的就是这小白脸了。
这时,里屋传来一阵哭声,陆逸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周二,推开他的手,大步走了进去。
周二两眼一转,急急忙忙离开了。
屋中窗户破烂,四面都有冰冷的北方呼呼灌进,情况和想象中也差不多,扶月伏在床头哭泣,旁边的木板床上躺着她的母亲,周母牙关紧闭,面色铁青,裹着一床打满补丁,只有半寸厚的薄被子,身下只垫着一层破布和稻草。
足以冻死人的天气,一个病人的取暖之物,居然只是破布稻草!
得了一百两银子,不替老娘治病,也不买御寒之物,这样的儿子,当真是比畜生都不如!
陆逸急忙伸手去探了探鼻息,脸色大变,大步冲了出去,暴喝道。
“周二!”
周二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在陆逸寻人之时,一个妖娆艳丽的妇人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探头往房里看了一眼。“大早上的嚎丧啊?死老东西,还不起床,哟,哪来的俊小哥,咯咯咯……”
“果真是奸夫.淫.妇,蛇鼠一窝!一群吃干饭的贱骨头!”陆逸怒不可遏,不待那妇人反应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你,你!”十余个大耳刮子把这妇人都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