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榆儿疑问道。
“还能有谁,徐闻达呗!”陆逸漫不经心道。
陆逸的话音未落,门口就有人大声嚷起来了。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陆逸你可不仗义了啊,哈哈……”说话间,屋门被推开了,一个身量颇高,浓眉大眼,穿着黑色棉袍的青年嘿嘿笑着,走了进来。
“徐大喇叭,看来我得现在就去县衙,告你个私闯民宅之罪!”陆逸有些无奈的拿着毛巾擦了擦脚,再踏进干净的鞋子里。
徐闻达顿时沉着脸,将手中的纸包“咚”地一下砸在桌上,有些恼怒道。
“什么私闯?你这院门敞开,徐某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哼,今天的上好黄牛肉没你份了!还有,再叫徐大喇叭我可跟你急啊,”说着,提起壶倒了一杯茶。
陆逸被他闹的哭笑不得,手指点了点。“有昌兄,你说这人是不是无赖啊,都五六天了,跑我这来蹭吃蹭喝不给钱,居然还有理由了!”
徐闻达不屑道。“你看我身上破裤烂袄的都挤出钱来买牛肉了,怎么叫蹭吃蹭喝了?再说了,知道你是个地主,不吃你吃谁。说吧,怎么知道有昌也来了!”
“天机不可泄露!”陆逸故作神秘,笑吟吟道。
“这天真冷啊!算你猜的准,闻达体质好,走起来健步如飞,我可跟不上……”陈有昌进门就笑道,顺手把门也关好了。
“见过徐大爷、陈大爷!”榆儿急忙提着裙子,乖巧地朝徐闻达和随后进来的陈有昌蹲了一下身子。
徐闻达不由得羡慕起来。“榆儿姑娘真贤惠,你小子,可是享尽齐人之福了!”
榆儿满脸通红,不知所措道。“不不不,跟着少爷,才是榆儿的福气呢!”
“瞧瞧,你瞧瞧,这才说一句呢,就护主了!”陈有昌也取笑说道。
“那可不,羡慕嫉妒恨了吧!”陆逸得意洋洋,转而吩咐道。“人一多,炭火都要多烧一些,快加两个火盆来!叫冯妈快点做几个菜,把这黄牛肉也切了,再烫一壶酒来!”
三个大老爷们就在有毛皮坐垫的椅子上靠着,脱掉靴子烤起火来,顿时弄的房间臭烘烘的。陆逸最受不得这味道,连连皱眉,想到等下还要吃饭,还是忍不住打发两人先去洗脚。
两人只得照办,不过这天气,泡个热水还是很舒服的,自然没有多说。
酒菜很快就上了席面,一个内空置炭的铜火锅炉,边缘处则是已经沸腾了,香味四溢的汤底,一旁摆着几碟切的薄如蝉翼的野兔肉片、黄牛肉片、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菜叶、白豆腐,还有一些蒜蓉酱。除了这些,还有红烧兔肉、清炒大白菜之类的炒菜。
白菜、萝卜、韭黄等蔬菜都是胡府送来的,一般的大户都建有地窖,可以藏着一些蔬菜,长时间不坏,像胡府这样的豪族,甚至自己弄了暖洞,种了少量的新鲜蔬菜,供族里有地位的人享用还是够了。陆逸没有拒绝,毕竟他也不想整个冬天都吃着腌菜过冬。
“榆儿,你也一起吃吧!”陆逸见榆儿跑进跑出的,不由感慨道。
榆儿像是吓了一跳,连忙跳开道。“啊……不不,还是少爷你们吃,榆儿和冯妈一起去厨房吃就行了!”
陆逸倒是知道,女眷是不可与宾客同桌进食的,否则是有违妇德,虽然不甚清楚这个破规矩貌似出自哪里,但推行力度可着实强大,这种经历,榆儿一定从未有过,此次陆逸随意说出,倒是吓坏了她。不过,说出的话也不好收回,这些陋习,在陆逸眼中也是视若无物了。
“暧,就在这吃,厨房柴熏火缭的,你不怕熏成了黄脸婆?”
榆儿这才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坐了下来。“多谢少爷!”
夹着几片肉片往锅中一丢,汩汩几下变得雪白漂浮了上来,肉香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我带来的牛肉不错吧!”徐闻达咧嘴一笑,蘸了点酱就急忙往嘴里送,结果烫的哇哇直叫,引的三人大笑不已。
“的确不错,把洛龙县的徐大才子都馋的哇哇叫了!”
“哈哈,我说陆逸,你这嘴也忒缺德了!”陈有昌道。
陆逸自然不会再这么急轰轰的了,他慢条斯理的夹着牛肉咀嚼了几下,含糊不清道。“好吃……香的很!”可惜这个朝代还没有辣椒引入,这让陆逸有些遗憾。
同桌进食!在榆儿看来这是逾越之举了,因此也有些局促不安,她根本不敢动筷,一直闷不吭声的为陆逸烫着肉片,
三人倒着温酒,推杯换盏,倒也吃的大快朵颐。
说起来,这三人相识也有两个月了,当日陆逸被抓紧周府,徐、陈两人就去了县衙,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后来也想方设法找了毛大海,带着一帮学子向其施压,虽然最终还是没帮上忙,却也因此结下了友谊。
“陆逸,明天你去不去!”徐闻达吃的醉眼迷离,打着酒嗝道。
徐、陈二人这次来大青县只是落一下脚,目的是去找县学教谕请教时文,为明年秋天的乡试做好准备。教谕,也就是教县学里的学子读书的先生,也就相当于后世的教育局长,地位还是很高的!
“我就不明白了,以你俩的水准,大青县的教谕还能教你一些什么!”
“你不知道?这个教谕叫黄山石,在二十年前也曾是大青县才子,乡试头名解元,不过随后出了件事情,这才山石先生废了一条腿,失去了参与科举的资格了,当时的知府惜才,将其破格任命为教谕,尔后就一直留在县学中教书。”
“解元公,还真有些来历!”陆逸苦笑道。“去,怎么不去的!”
前世的应试教育让陆逸恨透了,此时居然还要继续考,而且题目是八股文!这对他来说,不亚于登天啊,但要想出仕就只有这条道路。不过,想到自己对时文狗屁不通,脑袋便隐隐作痛,只是考期的逐渐临近,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屈服了。
“这就对了嘛,喏,我给你的那本手抄,可得仔细看!你虽然学识渊博,但人比较浮躁,试场上高手如云,大多都是年长老成的生员,他们之中大部分已经应试一次两次,甚至多次的,慢慢的也会懂得套路,做出理真法老的璀璨文章,博取主考官的欢心!”
陆逸顿时皱起了眉头,诧异道。“难道投其所好就能通过?这样的主考官你不负责任的还留着做什么。”
陈有昌笑了笑。“话也不能这么说,就如同有些考生字写的好,对印象也是有帮助的!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文章写的好不好,一般也不会轻易下定结论!”
随后,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大堆,陆逸这才叫来一辆马车,送两人离开。
陆逸心头重逾千斤,一下子便跌倒在床上,半饷之后,才哀嚎道。“听闻黄山石教书厉害,曾经从他手底下出来的,已经有许多中进士了!榆儿,把那卷书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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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逸一边埋怨,一边在积雪中狂奔。“快点啊,徐闻达,你这家伙害死人!”
“唉,喝酒误事……”徐闻达嘟囔道,他自知理亏,当下也不多言。
县学离衙门不远,也就几间宽大敞亮的青砖黑瓦房。一个身量清瘦,留着几缕山羊胡须的中年人手持一卷书,嘴里念道。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问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生员正在专心听讲,看到陆逸一行三人走了过来,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快看,是桂园诗会的魁首!他怎么也来这里了!”一名年纪稍轻的生员顿时惊呼起来,但随后便迎上了黄山石严厉的目光,顿时就缩了缩脑袋,老老实实离开位置,站到了后面。
“我真想去问他,还有没有好的诗词……”一人低声羡慕道。
“嘘,先生在讲课,你别这么大声音!”
虽然不敢出声,但张望的人亦不在少数,好好的一堂课,一下就被破坏了。他们也不光是佩服陆逸的诗词,同时也对下狠手对付胡知秋和周方两名衙内的人物。
“谁再看,明天就不要来听课了!”黄山石顿时气的眼睛一瞪,手中的书狠狠砸在了讲台之上。
顿时,课堂上的学子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关心其他事物了!
堂外的三个人见状也像做贼一样,偷偷躲到黄山石看不到的地方,急忙想着主意。
陆逸皱眉道。“怎么办?黄先生生气了,咱们……”
“咳咳,都怪我……”徐闻达面有愧色。
“像这种有大才的先生讲课,一般最忌讳被人打扰,咱们还是门外等候!”陆逸沉吟道。
三人对视一眼,均无异议,就这样站在雪地里,听着堂中的琅琅书声,干巴巴的等了起来,神色肃穆,交头接耳说话都没有。
于是,三个傻逼站在这零下几度的野外这样一等,就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