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嘛,很简单,我想请张相国修书一封给辽人,告诉他们,咱们这场仗不用打了。”苏锦微笑道。
“什么?我们没听错吧,不打了?”众人满头的黑线,不知道苏锦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苏大人,你可莫要说笑,还是赶紧将如何与敌交战的策略说出来的好,不要卖关子了。”张元略有不悦,这苏锦似乎有些当军务大事儿戏了。
“张相,我所说的便是对敌之策啊,请你写下书信,命人送往辽军大营,便说:夏辽大军敌视荒野之上,风寒侵袭,情形日益窘迫,双方均有大量兵马冻毙,照此发展下去,不战亦有巨损;加之新年将至,大雪严寒,将士思归,大夏君臣思虑再三,均以为不可再拖延,遂投书贵帮定二策备选,其一,久拖不决非长久之计,建议双方即日开战,一决输赢;其二,双方退兵罢战,各自回军休整躲避严寒,明年春暖花开之日,再一决雌雄,免受士兵战马冻毙饿死之苦。”
张元惊愕道:“苏大人,你当真打算退兵罢战?”
苏锦笑道:“你且按照我的意思即刻写信,罢不罢战,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还要辽人的配合才成。”
……
中午时分,辽军大营阵前瞭望的士兵发现了风雪中几名敌军的身影,立刻吹号警戒;前沿士兵立刻凝神戒备,将结了冰碴子的强弓拉开搭箭,高声叫道:“来者何人,再不停步便乱箭射死。”
对面三人连忙高声叫喊:“莫要放箭,我等是奉我家主帅之命前来送书信的。”
辽军士兵疑惑的对视,极目细看,但见风雪中三名夏国骑兵现出身形,果然没有武器,空着双手,身上连盔甲都没有,只带着头盔。
“送的哪门子信?莫不是使诈?”辽军士兵喝道。
“兄弟,风雪交加严寒刺骨,我们也想在帐篷中烤火,若无军务谁愿意来喝西北风,千万别射箭,确实有信件传递。”当中一名夏兵高高举起双手,手中一份黄色信封的信笺随风摆动。
辽军士卒不敢怠慢,赶紧往上禀报,前军将领一声令下,数十骑窜出大营,不一会便裹狭着三名赤手空拳的夏军士兵回归营寨,那信笺自然也被拿下来,立即被送往后方六七里地的中军大帐。
耶律宗真的大帐内燃起了好几盆炭火,即便如此还是寒冷刺骨,众将本都在各自营房躲避风雪,却被耶律宗真召集至大帐内议事,众人来齐之后,耶律宗真拿起案上的书信道:“夏人来了封信笺,给咱们两条建议,一是即刻交战,以免风雪严寒让士兵战马冻死饿毙,二是建议双方暂时罢兵回撤,待天气转暖再决一雌雄,诸位爱卿觉得此事可有蹊跷?”
群臣纷纷将信件传看一番,顿时议论纷纷起来,张俭道:“看来夏人的遭遇跟我们差不多,他们也是打熬不住了,老臣以为,借机撤兵实为上策,只是不知道夏人可有什么阴谋。”
野利重元满不在乎的道:“凭什么他夏人说战就战说撤就撤?我大军千里迢迢来此,还不如与之死战,看这架势,夏人已经军心涣散,正好趁此机会一举击溃之。”
耶律宗真皱眉道:“他们固然军心涣散,我军又好到哪里去?上万士兵手足冻伤,战马也冻毙不少,每日清晨刀都拔不出鞘来,又无取暖御寒之物,还谈什么一举击溃敌军?如今风雪阻塞,补给已经相当的困难,大批粮草物资被阻在贺兰之东的小散关,朕着实的忧虑。”
耶律重元鼓着眼不说话了,萧惠上前奏道:“启奏陛下,即便是撤军也要防止有诈,或许是夏人故意以此来试探我军大营的情况,一旦得知我大军日渐困顿,或有不轨之图,所以请皇上回信之时万不可教夏人得知我大营具体情形,可以含糊应对,视情形而定,教敌军摸不着底细为好。”
耶律宗真道:“你说该如何回答?”
萧惠想了想道:“皇上只说我大辽军中物资充沛,耗下去也自无妨,不同意撤兵之议,待风雪渐停,双方决战沙场便可,以此来判断敌军的反应。”
张俭笑道:“萧大王好办法,夏人定觉迷雾重重,他们若有诡计,定然会露出马脚,如果他们决定撤兵,我军再从容后撤,在气势上也不输于对方。”
耶律宗真点头道:“也罢,朕便这么回复。”
耶律重元低低的嘀咕了一句:“自欺欺人。”
张俭正色道:“皇太弟殿下,这可不是自欺欺人,这是兵不厌诈之举,敌军若是试探虚实,得知我军如今的局面,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如此恶劣严寒的天气下作战,我军战力虽强,也不能保证全胜,和夏人大不必以死相搏,否则将来拿什么对付宋人?”
耶律重元咬牙骂道:“这一切都是宋猪造成的,将来定要和宋人说个公道。”
张俭拍拍他的肩膀道:“是啊,但眼下的事还是先解决的好,这么耗下去,不用交战,这几十万人马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
夏军大营中,苏锦拿着辽兴宗的回信正高声的诵读:“……我大辽铁骑早已摩拳以待,军中粮草充裕柴薪备足士气高昂,大辽铁骑乃无敌于天下之军,对垒不战乃是念及两国故交;如今贵军提出之两条建议,颇有胁迫之意,我大辽将士一致决定选择第一条,待风雪稍停,择日开战…………朕本不欲与夏国为生死之敌,但贵国对我大辽却痛恨颇深,贵国大军聚集,颇有生死相搏之势……我煌煌大辽又何曾怯战过?”
大营中众将惊愕无比,辽人看来决心坚定,根本就没想着撤兵,苏锦一厢情愿的想摆脱眼前的局面,抛出什么退兵之议,显得十分的幼稚可笑,这回被人家一巴掌扇了回来,可算是颜面尽失。
苏锦读完耶律宗真的回信,放声大笑;可惜一众将官不会凑趣,也无人来问一句:将军因何发笑?
苏锦笑罢,伸手将辽兴宗的信掷于案上,看着议论纷纷的众将道:“辽人吹牛倒是有一套,还粮草充裕柴薪备足,送信的三名兄弟回来说,辽军的军帐冷的像是冰窖,炭火灰烬都已经是残灰冷灶,也不知断了多少天的炭火了,辽人的盔甲里边单薄的很,不像我们的士兵起码还有棉麻衬里,可见他们糟的罪比我们更加的大,居然还打肿脸充胖子;也罢,我便重锤敲他们一下,要他的牛皮不攻自破。”
苏锦穿戴整齐,出了大帐,低声嘱咐王朝马汉几句,然后命人将三名辽军送信的士卒叫进大帐;那三名士卒脸上乌青了几块,却是冻坏了面庞,进了大帐中在众将的注视下显得局促不安。
苏锦笑道:“三位辛苦了,冒着大风雪来回送信颇不容易,我的回信还要麻烦三位带回贵军大营交予你们的皇上。”
三人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苏锦笑道:“另外我还有些礼物也麻烦三位带回去给贵国皇帝,天气严寒,送什么都不如送取暖之物的好,我预备了狼皮大氅一件,外加我营中生暖取火之物三桶,请代为转交贵国皇帝,便说礼轻情意重,虽然大战不可避免,但礼物还是要手下,略表敬意。”
三人连忙答应,苏锦高声叫道:“来人,带三位兄弟去取暖用饭,将礼物给他们带上,护送他们出营。”
王朝马汉进帐领了三人出去,出了大帐左拐右拐经过几十座营帐,三人东张西望,隐隐见这些帐篷中有明亮的火光透出,经过帐幕门前还能闻到酒肉的香气,三人馋的直咽口水。
王朝看在眼里,回身笑道:“这些家伙们天天如此,喝酒吃肉全无顾忌,也是上边体恤严寒天气的艰苦,这不,前日从可敦城运了大批的牛羊酒肉过来,大冷的天气,喝些酒也能御寒。”
三人暗自心惊,夏军过的这般的逍遥自在,对比一下自家营盘,每日就这冰雪啃着干粮,简直是生活在地狱之中,心中满不是滋味。
王朝马汉带着三人走进一个空帐篷,里边一张桌案上一锅肉炖的正滚,旁边还有一壶酒,马汉招呼道:“三位兄弟请入座,好生的吃喝,稍后将军送了书信过来,你们带了礼物便可离去了。”
三人早已垂涎欲滴,也不客气,坐下大吃大喝起来,一名士兵对旁边一只火盆中窜起的蓝色火苗起了浓厚的兴趣,看这火盆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汪清水,火焰却烧的热烘,整座帐篷被这一盆火便烘的温暖如春,不由惊奇的问道:“两位将军,这是何物?似水之物也能烧么?”
王朝惊讶的道:“三位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这是火油啊,咱们大军中生火取暖全靠这玩意了,这戈壁滩上草木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如何熬过去?难道你们的营中不生火盆?”
“生……自然生火盆,不过……”那士兵还没说完,便被身边另一名士兵捣了一肘,忙改口道:“我们也用火油,我也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而已。”
王朝哈哈大笑道:“感情这位兄弟是考我们来者,这等司空见惯之物有什么好聊的,三位快些用饭,天色已黑,两军之间还有数里之遥,天一黑路上难行,还有笨重的礼物要带上,可别误事了。”
三人赶紧埋头吃喝,半个时辰之后,三人醉醺醺的打着饱嗝出了帐篷,他们的马匹早已有人牵来,礼物已经打包悬于马匹侧边,却是三个大大的木桶,里边咣当当的水声乱响;在王朝等人的护送下,将三人送出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