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的案头放着高若纳的奏折,这厮声泪俱下的控诉苏锦的暴.行,说苏锦怎么怎么假公济私折磨自己,又如何如何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添油加醋说了满满两张纸,要皇上为他做主。
赵祯厌恶的将奏折丢到一边,坐在书案边沉思起来,左道应回京之后将在明珠城的所见所闻都跟自己细说了一变,虽然苏锦将中厢改为行宫之事奏报赵祯,摆明是撇清之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苏锦的补救之计,苏锦的举动算不上高明,但起码让赵祯无话可说。
赵祯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太过多心,苏锦绝不至于敢做出什么谋逆行为来,中厢的格局仿造皇宫布局之事很大的可能是苏锦的神经大条,或者说苏锦压根就不懂这上面的忌讳,毕竟苏锦为官的资历尚浅,在京城满打满算呆了不足半年便被派往西北,他压根就不懂朝廷的礼制。
而且话说回来,即便是仿造皇宫的布局也不见得便是有异心,自己显然是有些神经过于紧张了。现在苏锦拿高若纳开刀,将他派往边境修建城池,这是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赵祯明白,经过这件事之后,自己和苏锦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原来只是暗中的颇有微词,现在已经几乎上升到明面上的表达不满了。
说实话,赵祯不愿意和苏锦的关系越来越恶化,苏锦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一点已经无需证明,虽然此人行事往往让人意外,让人有措手不及的无力感,但事情的结果往往都很让赵祯满意,当然除了新政之事,苏锦的直白让赵祯很没有面子。
赵祯开始认真的思考和权衡,是为了面子压制住苏锦的跋扈,还是跟苏锦修正关系,让他替自己好好的经营西北让自己高枕无忧呢?
答案似乎很明显,目前的情形之下,西北一定要稳住,朝廷近几日的早朝已经将议论的焦点集中在南边的岭南侬智高之叛,原以为广南东西两路厢军派兵可剿灭,却没想到连续的大败,侬智高的叛军已经像是滚雪球一般的越来越大,广南西路南部七八个州县已经尽数被叛军所占,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这种时候,西北的稳定便显得尤为的重要,如果说在以前,韩琦范仲淹还在西北,那么没有苏锦倒也没什么,但现在,韩琦和范仲淹都被自己当了替罪羊贬斥出京,当然也不是不能召回再用,但如果一召回,自己这张皇帝的脸便没地方可搁了,朝臣们也必然死命的反对,他们可是被认为是朝廷的毒瘤——朋党啊,岂能再掌兵权。
那么能够担当西北稳定大任的除了苏锦便再无旁人,本来赵祯曾经想过,如果苏锦实在是难以管束,可以提拔在和西夏作战中有着优秀表现的狄青来替代苏锦,但今日早朝晏殊已经提出要召回狄青带兵南征侬智高叛军的建议,西北要用人,南边也要用人,只能是狄青南而苏锦留在西北了。
赵祯无法可想,虽然对苏锦很生气,但他还是拟了圣旨,对苏锦为自己建造行宫表示褒奖,同时也大度的表示,为了不让行宫闲置荒废,苏锦可以带着属官继续住在中厢,物尽其用;同时赵祯还很是贴心的给苏锦送去了一套冠袍礼服,赵祯依稀记得,苏锦曾跟他说过,今年的十月便是苏锦满二十岁的生日,弱冠之年,皇上亲自赠送冠袍和礼物,并赐予表字‘子聪’,这多少也能够安一安苏锦的心,平息一下他心中的怨气了吧。
当然赵祯也没忘了高若纳,苏锦有本事不要朝廷一文钱便可以重建渭州城和七八座寨垒,高若纳哪有那个本事,如果他完不成差事,弄不好苏锦真能以此为由将他给宰了,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更没面子;于是乎赵祯秘密派人送了三十万贯钱给高若纳,命他好好的完成城寨,今后不要跟苏锦正面对抗,这才解了高若纳的燃眉之急。
赵祯的一连串的示好,让苏锦稍微心气平静一些,起码赵祯还是在乎自己的感受的,当然苏锦绝不会蠢到真的带着众人再次进驻中厢行宫,那将会成为秋后算账的把柄,谁也不会认为真的是皇上要苏锦住进去的,只会说贼子苏锦胆大包天包藏祸心,逾越礼制而为,苏锦既然起了戒心,这等低级错误自然不会犯。
苏锦的生日是十月初十,这一天早上,吃了长寿面,着了皇上送来的冠袍礼服拜了母亲和家中祖宗牌位,便算是正式的成人了;弱冠之后,便可拥有表字,也可算是正式的一家之主了。
苏家上下自然是格外的高兴,从庐州一名十六岁的惫懒跳脱的少年到如今权倾一方的西北大员,别人要走四十年,苏锦却只用了四年,这简直就是一个神话,而这个神话却是活生生的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每天耳鬓厮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锦最后一次让浣娘轻轻剪掉钻出来的淡淡的胡须,从今日起,苏锦便可以蓄起胡须来,像全大宋的成年男子一样美髯飘飘,过了弱冠而不蓄胡须者会被误认为太监的。
相较于众人的郑重其事,苏锦自己倒是没多大感触,二十岁,自己其实早就过了,打穿越过来之后,藏在这个身体里的真正的灵魂便已经二十三了,四年过去,里边的灵魂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后世也没有对弱冠之礼的过分强调,所谓成人的标准也没个定数,大多数人在小学初中便已经成人了,当然指的是生理上的成人。
没有生日蛋糕,没有蜡烛许愿,没有人会唱生日快乐歌,苏锦也没什么遗憾,因为他已经弱冠之日给自己准备了一个礼物,仪式过后,他便拉着晏碧云、夏思菱等家中妻妾和虎儿来到明珠城的大街上,在上了内环大道之后,随行妻妾们忽然发现前面路口彩旗飘扬锣鼓齐鸣,似乎有什么喜事。
刚开始还以为是哪家店铺开张请的锣鼓家什,可当看见李重笑眯眯的站在道旁,带着一干属官迎候苏锦一行的到来的时候,众人才明白绝不是商铺开张。
“哎呀,教诸位大人久等啦。”
苏锦笑眯眯的拱手上前,李重带着众属官笑脸相迎道:“恭贺大人弱冠之喜。”
苏锦笑道:“同喜同喜,今后诸位私底下可叫我的表字了,皇上赐我表字‘子聪’诸位要记住哦。”
众人连连称是,有人赞道:“苏子聪,跟大人好配的表字,大人聪慧机变,正合此字,皇上看来很是了解大人。”
苏锦微笑道:“晚间在第八街和丰楼备了薄酒,诸位大人都来赏光。”
众人忙道:“大人禁止我等送礼恭贺,我等如何有脸面去喝酒呢?”
苏锦笑道:“说的什么话,今日之事便是最好的贺礼;我特意带了家中家眷前来,便是要体验咱们明珠城首创的公共马车,这可是大事。”
李重呵呵笑道:“按照大人的构想,城中共投入马车五百辆,每车三节,设座十五,内中外依次为一号线二号线三号线,各投放马车五十两,剩余的三百余辆投入十二主街,每里一站牌,牌下上车,无论远近,上车一文;一切准备就绪,但凭大人一声令下,全城公交马车便可启动了。”
苏锦哈哈大笑道:“好,拿锣来。”
李重赶紧命人送上一面铜锣,苏锦手持红布包裹的锣槌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咣当一声爆响,人群欢呼雀跃。
就听马蹄踏踏响起,一架敞篷三节十五座的马车徐徐沿街驰近,苏锦提起下摆拉着众妻妾登上马车,命小穗儿按照人数往车夫身边的一个上锁的铁匣子的裂缝口‘咣当当’投了七八枚铜板,但见那车夫一扬马鞭,马儿奋踢嘶鸣,沿着宽大的街道往前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