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中,‘嗡然’一声送入众人耳鼓,这正是弓弦弹动之声,箭支破空之声响起,众人眼巴巴的看着箭塔上随风摆动的一串风灯,结果却大失所望,风灯依旧明亮,这一箭居然射了个空。
众人紧张的屏息四顾,生怕刚才的射箭声惊动了守卫,万幸的是,敌军居然没有任何动静,或许是箭塔之上风大,吹得耳鼓作响听不太清楚。
紧接着弓弦声再起,这一次百步穿杨,眼见箭塔上的一串风灯猛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便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随着轻微的破裂之声响起,落地后的风灯起火燃烧了起来。
箭塔上顿时有了反应,可以听到惊呼骂娘的声音,苏锦轻声道:“快!”
几名射术不错的手下齐齐拉弓发射,箭支咻咻,瞬间将墙头上的四五盏风灯射灭。
“上!”王朝一声低喝,趁着四下里灯光一黯,快步窜出,手中的抓索横空抛起勾上墙头,身子如猿猴般的敏捷,一溜烟功夫便上了墙头,众人紧随而上,七八根钩索勾住墙头,眨眼功夫便尽数上了墙头,再纷纷涌身往下跳去,落足之处绵软,却是一片荒草地。
“他娘的,这灯绳刚换了两天,又断了;后勤司的这些狗日的就他娘的糊弄,羊驼子,下去把他们从床上给老子拽起来,狠狠抽上几鞭子,要他们速速来换上风灯。”箭塔上一个粗豪的声音怒骂道。
“都头,莫生气,灭了灯而已,风这么大,也难怪会断,十几串风灯也够分量,确实容易断。”有人搭话道。
话语声惊动了内应中巡逻的小队,十几人快步跑到箭塔下高声询问怎么回事,趁着塔上塔下搭话的功夫,苏锦等人迅速穿过开阔地点一头钻进高大的粮垛之中。
一进入粮垛中,苏锦心情大定,在一个个小山般的粮垛之中,躲藏起来更加的方便,现在要做的只需要将火油囊取出来在点火便成,可是苏锦一摸粮垛的外壳,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这些粮垛居然一人多高之处都是砖石垒就,根本不像大宋的粮垛那样是用竹席圈成,要想烧毁粮食,从底部开始烧显然效率更高,不然便要爬上粮垛点火,容易被发现不说,还容易熄灭;事到如今,也不容苏锦多想,他立即下令,转到上风口点火,借助风势将粮垛烧毁。
让人郁闷的是大夏天的居然刮的是西北风,也许是大山阻隔改变了正常的风向,上风口在西北方向,却在另一座箭塔的俯瞰之下,很快便会被发觉。
但苏锦已经顾不得许多,带着人从粮垛的缝隙之中直奔西北面,箭塔上的守军初始还以为是一小队巡逻队,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下边的十几个人竟然爬上了粮垛,顷刻间数堆粮垛上便冒起了火光,借助火油的助燃和风力,火苗瞬间便冒起一人多高。
“不好,有人纵火。”箭塔上的守军明白过来立刻开始往下放箭,并且吹起了号角。
刺耳的号角声响彻夜空,顿时惊得整座兵营全部震动起来,内外营的守军们纷纷被惊醒,跑出营房四下张望询问发生了什么?
有人高声叫道:“有人在內营放火烧粮,速速穿上盔甲去拿人灭火。”
数千士兵这才明白过来,眼见內营方向已经火光冲天,一股刺鼻的烟尘味道和热浪随着夜风阵阵袭来,赶紧各自回营穿盔带甲拿上兵器往內营涌。
苏锦等人不管不顾,冒着箭塔上不断射下的弓箭,疯狂的在粮垛上点火,两名伴当不慎中箭血洒当场,苏锦也差一点被一只弓箭射中。
众人无暇悲伤,眼见西北方向的火势已成熊熊之势,苏锦立刻带人直扑东面,因为內营中间有一大片空地,是留着装车运载之用,此刻却成了天然的隔绝火势的隔火带,有了这片空地,西面的火势根本不会蔓延到东面,要烧就要烧的干干净,所以苏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直奔东面放火;
内外营的士兵们已经蜂拥而至,他们有些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一名衣冠不整的将官迅速赶到,高声指挥混乱的士兵分为两队,一部分立刻取水灭火,另一部分直奔苏锦等人缉拿纵火犯。
火势撩人烟尘弥漫,灼人的火焰烤的人不能接近,黑烟也阻隔了士兵们的视线,一时之间他们还找不到苏锦等人的所在,但是东面箭塔上的夏兵居高临下看的真切,在上面高声指点着苏锦等人的方位,引导着众夏兵直扑而来。
此刻能否脱身已经不在苏锦的考虑范围之内,众人只迅速的爬上一座又一座的粮垛,点起个又一个火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点燃东面的第八座粮垛之后,苏锦猛然发现身边只剩下王朝赵虎和张龙了,留在外边的马汉不知生死,张龙的肩头还中了一箭,不过被他伸手拔了出来,整个左臂已经流满了鲜血。
箭塔上的士兵一边放箭一边鸹噪着指点着苏锦等人的方位,王朝大骂一声伸手去抄背上的弓箭,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弓箭已经被自己丢了,猛然间一个人影从烟雾中窜出直扑过来,王朝举起弯刀便砍去,那人大叫道:“是我啊。”
王朝赶紧住手,来的却是跟在后面的马汉,苏锦心中一喜,马汉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强。
“爷,差不多了,咱们该撤了。”王朝吼道。
苏锦道:“上面有人指点方位,走不了的。先的废了他们的眼睛,我们才能趁乱逃脱,不然决计逃不掉。”
马汉伸手取下弓箭,弯弓搭箭往箭塔上连射几箭,两名夏兵惨叫着摔下箭塔来,上面的夏兵吓得赶紧缩身,但是此举并不能阻挡他们指点方位,四面八方的士兵冒着滚滚浓烟还是围拢了过来,已经能听到他们咚咚的脚步声了。
“日他娘的。”马汉怒吼一声,丢了弓箭拔出弯刀窜到箭塔下边挥刀猛砍,王朝等见状明白过来,这小子是要把木制的箭塔的圆木腿给砍断,可是这箭塔坚固无比,下边的立柱数十条之多,个个都是海碗粗的大圆木,如何来得及。
苏锦叫道:“别砍,烧死这帮孙子。”说罢纵身过去将最后一皮囊的火油尽数浇在箭塔木基上,火把往上一丢,顿时燃起大火来。
烟雾中敌人的踪迹已经影影绰绰可见,苏锦大喝一声:“跟我来,说罢纵身跃进火势熊熊的粮垛巷道这之中。”
众人还当苏锦要自焚于此,王朝大叫:“公子爷,不可!”赶紧跟了进入,一股浓烟呛得他差点窒息,身边马汉赵虎张龙三人也跟着跳了进来,满眼黑蒙蒙雾茫茫,却不见苏锦的踪影。
“公子爷啊,公子爷。”马汉哭丧着脸嚎道。
“嚎丧么?爬下。”身前传来苏锦的声音。
众人大喜过望,赶紧趴在地上,奇怪的是下边居然有半尺的空间毫无烟雾,苏锦正撅着屁股在不远处往前爬。
众人赶紧跟上,爬行十多尺,绕到一座粮垛南面躲避灼热的热浪,这才停了下来。
“奇怪,怎地地上会无烟?”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我可没空跟你们解释,热烟比空气轻,所以会在地面之间留有空隙,后世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跟你们怕是要解释半天。”
“你们谁憋着尿?”苏锦没头没脑的问道。
“这……”几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取出布巾尿湿了蒙在脸上,西面是城门方向,南面是敌兵集结之处,北面是高城墙,所以我们要冲过浓烟杀往东面营墙,到了营寨外墙边便可借助钩索逃生,距离有些远,别说敌兵了,光是烟都要呛死人了,也不能爬过去,踩也被踩死了。”
王朝等人还在犹豫,苏锦已经取出布巾塞进裤裆里嘴里嘘嘘起来,不一会湿答答的布巾便取了出来。
“你们怎地还不尿?想被烟呛死么?快尿,没时间跟你们墨迹。”苏锦喝道。
众人哭丧着脸道:“公子爷,尿不出来啊。”
“混蛋,关键时候掉链子。”苏锦骂道:“一把将四人手中的黑巾夺了过去道:“爷借你们点。”说罢皱眉嘬唇吹起了嘘嘘,不一会三块湿答答热乎乎的布巾拿了出来,直接丢在四人的脸上。
“蒙上湿巾,跟我往外冲,这一回有多少本使全部拿出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苏锦将黑巾扎在脸上,抄起弯刀站起身来,迈步便往东冲去;王朝大喝道:“马汉,护着公子爷,赵虎兄弟,跟我开道,张龙兄弟断后,咱们冲!”
四人一声暴喝,从地上弹起身来追上苏锦直奔东方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