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十余日,大批民夫在陇山上开伐树木,挖取石头往回运,陇水河上一根根圆木连绵不断漂浮着顺流而下,在渭州南二十里处民夫们抢修了一个简易的码头,几十人站在齐胸深的河水中拦截漂下来的木头,再由岸上的马拉人推的车队沿着官道送往城中。
为了节省来去奔波的时间,苏锦让葛怀敏派了几百名军中后勤兵在陇山上就地做饭食用,晚上民夫们便搭下简易的帐篷歇息在山上,好在这是在盛夏,便是席天幕地也不虞有风寒之苦。
如此大干近半个多月之后,渭州城南的一片小广场上已经是木料堆积如山,大块的石料也堆积了山大的数堆,妇孺老人孩童在此对树木进行整理分类,削去多余的枝杈,并将其按照大小粗细进行分类堆放。
于此同时,在伐木取石的第三天,北城门的瓮城也开始动工,如蚁一般的民夫挖基夯土开始围着北城门建起一个长宽二十余丈的瓮城,人多力量大,七八日之后已经挖好地基,筑起了一人多高的围墙摸样;只是由于苏锦和葛怀敏都不太上心,这瓮城的城墙设计的比主城墙矮了近一丈多,宽度也缩水一半,因为瓮城实际是那个能起多大的作用,两人心里都没有底。
之所以要建瓮城,一来是期望对城防有所帮助,更重要的是苏锦的那句话:百姓们闲着也是闲着,找些事情让大家忙碌起来可以减轻治安压力,也可借机给百姓发放些工钱粮食,安定民心。
苏锦的计划是只要西贼不来滋扰,趁着夏天这段时间将更多的木材石头弄回城中,秋凉之后河水变少,天气变冷的时候,不但伐木取石不易,会耽误城中房舍的建设进度,而且冬天的西北不用说自然是酷寒严峻,不仅需要遮风避雪的房子,还需要烧制大量的木炭取暖,这些都是要提前预备的。
这一日,苏锦跟葛怀敏等人来到陇山脚下巡视伐木取石的现场,一眼望去,陇山以东的山坡上的树木已经被砍伐的七七八八,只剩下矮小的灌木小树生长在光秃秃的山坡上。苏锦不禁有些惭愧,后世的西北水土流失严重便是因为植被破坏殆尽之故,看来这当中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不过苏锦可没有太多的多愁善感,在这个时代,这些资源无可替代,只能取自自然之中,大不了以后再叫人来植树造林罢了。
“苏大人,我看木头石头都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将人撤回城中去,斥候小队这几日连续发来警报,西贼集结了约十万大军整装待发,目前尚不知道进攻的方向,但城中的布防却一刻不能放松,我看还是让百姓们回去,我也要整军以待了。”葛怀敏道。
苏锦知道葛怀敏是想将派出来守护民夫的四五千士兵收缩回城中,毕竟渭州城中只有两万士兵,这次为了确保安全,葛怀敏派了五个千人队日夜巡逻守护,士兵们也有些疲惫,大战若至,还是需要休整几天的。
“看来一场大战不能避免了,好吧,三日后就便将民夫撤回,最后三天;另外葛将军,军事上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但既然你我共守渭州城,有些事我就要说一说,希望你别见怪。”苏锦客客气气的道。
“苏大人但说便是,无需这般客气,我早说了,一切但凭大人吩咐,我老葛跟着大人混。”
苏锦笑道:“那我就直言了,据我这么多天的了解,我觉得咱们渭州的城防尚有漏洞,据我所知,渭州以北似乎再无城寨,实际上我们将所有人集中在渭州城中,便是拱手将大片的纵深防御地带弃之不用,西贼不来则已,一来便是兵临城下,中间似乎毫无滞碍是么?”
葛怀敏道:“确实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唯渭州坚城可守,只能凭借此地拒敌,其实说老实话,便是渭州城也未必能守得住,但我们需要的只是坚守住待援,一旦开战,只需坚持十余日,环庆秦凤等路的援兵便会来支援解围,坚守十日乃至数月我还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苏锦沉思道:“其实这是被动之策,我不是说范大人的计策不好,实际上范大人的办法很是对症下药,但对于我渭州来说,完全可以在渭州以北的陇山山口的狭窄地带筑城寨。”
葛怀敏愕然道:“那有何何用?小城寨根本挡不住西贼大军的进袭,徒费人力罢了。”
苏锦摇头道:“非也,看似是如此,其实这是主动防御之策,你想想若是西贼之兵不能长驱直入,他们若是兵临渭州城下则必须先行攻克沿途的城寨,那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葛怀敏不解的道:“意味着什么?”
苏锦有些啼笑皆非,看来这个葛怀敏勇武有余却不爱动脑子,苏锦也不大算绕弯子于是道:“意味着咱们有充裕的时间来应对,如果西夏兵在路上被阻击耽搁个十余日,我们早早便能知道消息,那么我们便可以提前请援兵到达,而无需坚守待援,一来少了援兵半路被截击的风险,而来也可主动设置圈套打他个措手不及,西贼本以为我们只有两万人,但实际上他们到达渭州城下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五万甚至十万大军,那岂不是会让他们阵脚大乱么?”
葛怀敏缓缓道:“貌似有些道理,不过目前可是形势紧张之时,建城寨起码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起到御敌之用,此刻说这些怕是不合时宜。”
苏锦道:“我不是说现在要建,而是说以后必须建,要在渭州北面建立十余座营寨,层层掩护,形成交叉扼守之势,西贼兵不来便罢,若来须得先在这些城寨上消耗锐气和精力,就如湖水的涟漪一般,初始很有气势,但经过层层阻碍之后到了渭州城下便是强弩之末,两军对垒士气如何重要这不用我说了吧。”
葛怀敏睁大眼睛道:“这倒是不错的,西贼兵给我的感觉就是气势很盛,咱们的士兵跟他们比起来便显得士气低落了许多。”
苏锦道:“那是他们没经历过太多的打击所致,每次来我宋境滋扰,就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他们不来攻打坚固的城池,我们也不敢出去应战,所以他们对我大宋士兵的不屑一顾;多多建立相互支援的城寨支援网,小股的西贼入境便协力歼灭,大队人马进袭又可层层阻挡,给后面的主城充足的准备时间,这就是我所说的意思。”
葛怀敏高挑大指道:“苏大人在打仗上的见地也比我强啊,我老葛服了,我单想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绝不会想到消磨对方士气,打击对方骄横之气办法,这应该是攻心之计了。”
苏锦笑道:“你也莫吹捧我,我只是臆测罢了,对不对也不好说,不过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无非是筑城寨花费人力罢了,他们毁了我们再建,反正我们人多的是……”
葛怀敏道:“闲着也是闲着……”
苏锦哈哈大笑道:“对,闲着也是闲着。”
苏锦又道:“城寨现在没法建,但是可以先将北面的烽火台建起来,那个无需多少功夫,每日派骑兵两名守候便是了,起码我们可以更快的知道敌军的动向,而无需每天等候斥候的消息,如果进攻的方向是渭州,起码在百里之外我们便得知消息。”
葛怀敏道:“我立刻去办。”
苏锦有提出数条建议,谈谈说说间倒也解决了不少苏锦心中的对军事上的疑惑,葛怀敏也被苏锦敏锐的观察力所折服,很多他自己根本不曾想到的地方苏锦一提出来,他才恍然大悟,既让葛怀敏服气,又让葛怀敏汗颜。
两人纵马出了山口,远远又一骑飞奔而来,远远的便叫道:“苏大人在何处?苏大人在何处?”
苏锦一惊,听那呼喊声甚是焦急,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马汉高声道:“大呼小叫作甚?知府大人在此?”
那骑兵高声道:“请速速回府衙,京城来人了。”
苏锦先是一惊,后又一喜:“终于来了,定是皇上的圣旨到了。葛将军咱们速速去接旨吧。”
葛怀敏脑子嗡的一声,若是圣旨到了,也是判决他命运的时候到了,苏锦自然明白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道:“葛将军,丑媳妇终要见公婆,能做的我都帮你做了,皇上不会过于责罚;其实我说句你不中听的话,敢作敢当才是真汉子,此刻你无需想的太多。”
葛怀敏吁了口气道:“苏大人教训的是,咱们即刻去接旨,我只求皇上能让我戴罪立功,眼下大战将起,我很想在此战中证明自己对朝廷的忠心和悔过之心,但求皇上给我机会证明。”
苏锦哈哈一笑,挥鞭打马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