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汴梁城上空堆积酝酿了许久的乌云层中终于闪起了耀眼的电光,伴随着阵阵闷雷和狂风,黄豆般大小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本已经昏暗的天地顿时为水幕所笼,就像是天然的清道夫一般,一场大雨浇下,顿时将满街熙攘的人群涤荡的干干净净。
夏家前宅的厢房内,门窗紧闭,屋内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偶尔爆亮的闪电从将屋内十几人的脸色照亮,让这十几个人面孔像是魔鬼的面孔一般狰狞可怖。
大雨滂沱之声没有遮住燕三阴冷清晰的声音:“弟兄们,今晚咱们该要动手了,这么大的雨,正好可以掩盖所有的痕迹,巡逻的官兵们也必然缩在军营中躲雨,绝不会在附近走动,雷声雨声会将打斗之声尽数遮掩,所以,今晚是绝佳的动手时机。”
猴儿孙舔着嘴唇,擎出腰间雪亮的钢刀,舔着嘴唇道:“干吧老大,兄弟们早等不及了,凭咱们的身手,二进看守的那帮窝囊废绝非我们的对手。”
燕三微微一笑,问道:“诸葛兄弟,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诸葛一阁嘿嘿笑道:“应该没有差错,按照大哥的吩咐,五坛子酒也送去了,兄弟又去厨房在羊肉汤中下了半斤巴豆,蒙汗药迷香他们会觉察,但这巴豆怕是他们天大的本事也是尝不出来的,此刻怕是已经尽数灌进肚子里,少待一会儿便要发作了;一会儿拉稀拉的他们手软脚软,看他们还怎么跟我们斗。”
众人讶异的看着诸葛一阁,猴儿孙问道:“七师弟,你们在汤里下了巴豆?”
诸葛一阁嘿嘿笑道:“咱们的命多金贵,犯得着跟那帮戆货拼命么?大哥想了个好办法,半斤八斗都熬成汤水倒进羊肉汤中,等着看好戏吧。”
燕三冷声道:“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天色抹黑之时便是咱们动手之时,诸葛兄弟带两名兄弟把着门口,夏家仆役只要是往外边跑的一律砍了,万不能跑出去一个。其他的兄弟跟着我往后宅去,二进的那帮孙子拉的手软脚软,全部宰杀了便是;然后……嘿嘿,便去后宅快活一番,之后杀人拿了细软连夜出城;马厩的那十几匹马要看好了,别让人给拉跑了,那可是爷们出城的角力。”
众人站起身,齐声道:“遵大哥之命。”
燕三哼了一声道:“今晚都要精神着点,咱们这一票叫做心窝子里开花,要记住,这是在皇帝老儿的地盘,完事之后万不能漏了痕迹,一旦为官兵咬上,咱们一个都走不了;哥哥我丑话说在前头,今晚谁敢跟老子犟一句嘴,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心头一凛,齐声答应。
……
夏家宅院二进入口,十几间房舍一字排开,就像一道屏障将夏家外宅和内宅隔开,张黑子带着六十多名护院负责守卫内宅大门,张黑子是夏家老人,他原本是军中一名骁将,西北屡立战功,武艺高强之极,在军中很是有名;据说他曾在一场遭遇战中,在己方人手损失殆尽的时候连斩十三颗敌军首级,并活捉了敌军都头,此举在军中轰动一时,成为一个永远超越不了的记录。
但张黑子也有致命的弱点,那便是太过贪杯,而且不分时间场合;平时无军务之时喝喝倒也罢了,但有一次双方小规模冲突之时,张黑子酒瘾发作,竟然不管不顾的独自脱离战场回营喝酒,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犯了这样的错误,自然是要军法处置,喝酒不是大罪,但临阵脱逃却是要掉脑袋的,绑在帐外行刑之时,恰逢夏竦巡视经过,问明原因之后却出乎意料的带走了他,之后给了个革除军职押解回京听审的处罚。
后来便再无张黑子的消息,其实却是夏竦将其收入府中做了护院头头;这等事在朝廷大员们之间司空见惯,譬如晏府的伴当,跟随晏碧云四处照顾生意的十几名伴当便是晏殊动用职权在军中挑选的,也是个个能打善斗。
张黑子胸无大志,只要有酒喝便好,更何况夏竦救了他的性命,于是便死心塌地的帮夏竦看家护院,当了一条看家犬;在夏府中每日好酒管够好菜管饱,张黑子对目前的日子很是满意;夏竦临去霸州之际交代他要严守后宅,决不能让外宅人进入,张黑子心里明白,这是夏大人在防备外宅那伙请来的亡命之徒。
对此张黑子很是得意,虽然据说外宅那伙人武艺高强,但在夏老爷眼中,他们都是外人,只是利用他们罢了,真正的心腹还是自己和这帮护院兄弟,而对于燕三一伙,张黑子也早就看不顺眼了,这帮家伙成天横着膀子在宅子里走,将外宅搅得鸡飞狗跳,若非夏竦极力约束,张黑子早就要找茬跟他们翻脸了。
夏竦临行前谆谆告诫张黑子要小心在意,千万莫贪杯误事,张黑子倒也听了进去,三四天滴酒没沾;但是外宅那帮兔崽子天天在二进院落前摆着桌子喝酒,这让张黑子着实受不了。
今日傍晚,厨房炖了一大锅羊肉,沸腾的羊汤带着扑鼻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前宅,羊肉是最好的下酒菜,张黑子馋酒馋的厉害;晚间天降大雨,外宅的燕三似乎是为了示好,居然派人送了几坛酒过来说是要结交一番,晚间要和自己把酒言欢。
张黑子毫不犹豫的将送酒的那人赶走,但那人临走却没将酒坛子带回去,这会子羊肉飘香,屋角的几坛老酒看着怎么就那么扎眼的紧。
“黑子老大,不如咱们稍微来点酒助助兴?”一名伴当闻弦歌而知雅意凑趣的道。
“呸,俺可是答应了大人的,喝了误事可了不得。”张黑子拒绝了,但眼睛却没离开那几坛酒。
马屁拍在马腿上,那名伴当也是无语,只得端起白饭夹着羊肉闷头大吃,羊肉配白饭简直是暴殄天物,其实羊肉.根本就是用来下酒的,当下饭菜反倒让人难以下咽。
一众伴当眼睛盯着酒坛子抹不开,都有些馋了。
“其实……少喝一点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吧?”张黑子实在招不住了,放下饭碗哑着嗓子道。
“嗯嗯,少喝一点有什么?再说了,就算你老大喝醉了,咱们兄弟晚上该巡逻巡逻,该值夜值夜,能出什么事儿?”众人点头如捣蒜。
“既如此,咱们少喝点?”张黑子龇牙笑道。
此言一出,早有人窜上前去,报了酒坛子过来拍碎封泥,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张黑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酒碗斟上,张黑子猛灌一口,顿时胃口大开,伸手撕开一只羊腿入口大嚼,酒肉入肚仿佛起了催化作用,全身弥漫出一种幸福的要流泪的感觉。
既然已经开了头,再想停下来便难了,说好了只喝一点点,可是五六坛酒竟然被喝了个干干净净,一大锅羊肉连汤带水也吃个干净,期间还去厨房又拎来一桶,照样干干净净;张黑子一人便喝了足有半坛酒,积压了数日的酒瘾终于过足,这种感觉真是舒坦之极。
不过张黑子可没罪,他酒量甚好,这半坛酒也就是个垫底的量,酒肉下肚,打了个饱嗝,他还是开口吩咐道:“晚上不许偷懒睡觉,值夜的若是睡了被我逮着了,今后罚他天天白饭配咸菜,酒肉再也休想。”
护院们连声道:“岂敢岂敢。”各自抹嘴擦净,巡逻的两队兄弟为表示会尽心值守,纷纷带起斗笠穿起蓑衣出去冒雨巡逻一番。
张黑子满意的点头,拍拍肚子靠在大椅子上听着外边的风雨交加之声昏昏欲睡,没过一会儿,张黑子觉没睡成,却被肚子里的一阵动静给弄的清醒了,腹中隐隐绞痛不已,感觉需要去出恭。
一念至此,顿时感觉肚子里闹腾的更加厉害,渐有闸门崩溃之势,张黑子赶紧揪了一把草纸飞奔出屋,沿着走廊飞奔到西首围墙根下的茅房处,但是一到茅房外边,他傻眼了,只见茅房外站着一溜儿兄弟,个个提着裤子痛苦不堪的转圈儿。
“怎么了?你们。”张黑子强自收紧菊花,不让秽.物喷溅出来。
“黑子老大,好像……好像吃坏肚子了。”护院们哭丧着脸道。
“那还不进去拉!”张黑子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都排队呢,牛二在里边呢。”护院们哎呦哎呦的捂着肚子实在憋不住了,有人实在受不了,就地拉开裤子往地上一蹲,就听‘酷察’一声,堪比天上滚过的惊雷,瞬间地上就像被炸开的烂西瓜一般,紧接着臭气弥漫。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本已经憋不住的众人,一见有人带头,纷纷不管不顾褪下裤子‘酷察酷察’之声大作,顿时满地污物横流臭气熏天。
张黑子大声呵斥,忽然间觉得后面一股热流奔涌,似要奔流而出,也来不及多说,一把褪下裤子,轰隆一声,激流飞下,将泥水泡的松软的地面差点冲出一个大坑来。
就在数十名伴当全身心的享受这欢畅一刻之时,暗影中刀光闪烁,燕三带着十几名手下悄悄的在花木掩映之下慢慢的围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