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特末抖着腮帮子笑了半天,猛然间像是打鸣的公鸡被忽然砍了脖子一般,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阴冷,喝道:“适才是你说我大辽勇士只会些江湖上卖艺的把式么?”
苏锦道:“是我手下的亲随不懂事,冒犯了贵国勇士。”
“那不管,便都算在你的账上了,你的话给我们大辽勇士带来了莫大的羞辱,你要赔礼道歉。”
苏锦笑道:“怎么个赔礼道歉法呢?”
萧特末捻着乱糟糟硬梆梆的黄胡子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个小娃娃当官,估计也没多少俸禄,便摆几桌酒席请客赔礼,宴后我手下勇士每人奉上两贯茶水钱,这事便算了。算起来也不过几百贯钱而已,算是便宜你了。”
苏锦忍不住发笑,这家伙自说自话,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好像赔礼道歉天经地义,给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不知道辽人是否这都是这副样子,还是这萧特末本身就是个戆货。
富弼知道苏锦是绝对不会掏一文钱出来的,更何况是赔礼道歉;萧特末一副大包大揽咄咄逼人的架势,富弼却一点不替苏锦担忧,相反倒是替萧特末暗暗发愁,这位小爷岂是随便能得罪的,说几句也就罢了,要是较真起来,怕是要出事。
富弼赶紧上前再当和事老,拱手道:“萧主使,些许小事就此揭过如何?本是随从之间的口角,没必要伤了和气;这样吧,本使做东,今日在我汴梁最顶级的酒楼樊楼之上设宴,贵国勇士们也可前去,不醉不休如何?”
萧特末瞪着富弼道:“你请客?”
富弼道:“正是。”
萧特末道:“那这小娃娃可赔礼道歉?”
富弼皱眉道:“苏副使的道歉就免了吧,也没什么大事。”
萧特末摇头道:“那不成,我契丹男儿一生中最重的便是声誉,谁要侮辱咱们的声誉,我等掉脑袋也要找回这个场子来;叫这小娃娃副使赔礼道歉已经是格外的给面子了,你设宴是你的事,小娃娃这个不能免。”
富弼不悦道:“萧主使,咱们都是各奉皇命来解决两国纠纷之事的,尊驾老是纠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还谈不谈了。”
萧特末怒道:“都说了,这不是小事。此事解决了,咱们才能正式商谈,否则免谈。”
富弼朝苏锦摊摊手,颇为无奈,苏锦脸上笑得很是灿烂,递给富弼一个安慰的眼神,笑道:“萧主使,我要是不道歉呢?你能怎么样?”
萧特末瞠目喝道:“什么?你敢!你休得激怒了我大辽勇士,莫以为你们宋国有所防备,我大辽便奈何不了你们,公然侮辱我等,这场仗打不赢也要打,打得赢更要打。”
苏锦摆手道:“萧主使忒也激动,本是口角之事,硬是被你上升到军国大事的高度,也罢,本人脾气有点倔,便跟你说道说道。”
萧特末哼了一声,负手傲然堵在门口,看都不看苏锦一眼。
苏锦指指门内门外的几十名辽国士兵道:“萧主使口口声声说本使看轻了你辽国的勇士……”
“不是看轻了,是侮辱,彻彻底底的侮辱!”萧特末插嘴道。
苏锦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就依你,是侮辱行了不?”
“原本如此,什么叫就依我?”
苏锦无语,不想跟他纠缠下去,接着道:“若真是勇士,那便算是,若全是脓包,那可就算不上侮辱了吧。”
萧特末双目凌厉的斜着苏锦道:“看来小娃是怀疑我契丹男儿的勇武了,这样吧,本使也不吹牛,咱们各自从随从中拉出人来比试几场,若是我的人败了,此事便不再追究,若是我的人胜了,你不但要赔礼道歉,奉上赔礼钱,还要站在大街上高呼三声:大辽勇士天下无敌!如何?你敢不敢?”
苏锦刚要说话,富弼忙递过眼色来示意苏锦万万不能答应,要是真输了,赔礼赔钱倒也罢了,若是在大街上大喊这句话三声的话,苏锦就完了,皇上且不说,便是朝臣百姓那里,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苏锦了。
苏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正是要挫挫这戆人萧特末的锐气,这等机会求之不得,怎会退让?这要是一认怂,后边还不让这憨货给笑话嘲笑死,而且这憨货还好像没什么素质,根本不会理会他人的感受,一定是左一遍右一遍,不把自己踩到泥地里绝不肯罢休。
“好!既然萧主使提出来这个办法,本使也不能不给你面子,咱们也不把输赢看得太重,权当一个乐子便是。”
“不成,一定要按照咱们说好的事履行。输了的人要高呼大辽勇士天下无敌。”
“呸,你们输了也叫这句话,那岂不是便宜你们了。”
“我们输了这件事便揭过。”
“呸!你想的倒轻松,我们赢了便证明你的手下不是勇士是孬种,他们需的站在我大宋街市上大喊三声:辽国武士个个是孬种!”
“笑话,我们怎会输?”萧特末翻眼道。
“天有不测风云,喝凉水还会塞牙,没准今天你们倒霉呢。”
“你才倒霉呢,今儿一早本使才烧香拜佛了,佛祖保佑,定会胜你们。”
苏锦微笑道:“我们可不靠佛祖帮忙,我们靠自己。”
萧特末哈哈大笑道:“有趣,小娃娃居然有几分胆识,希望你待会见了我大辽勇士的手段之后不要吓得尿了裤子。”
众辽人跟着哈哈狂笑,仿佛胜券在握。
苏锦笑骂道:“笑到最后方是赢家,但愿你一会还能笑得出来。”
萧特末大手一挥道:“院子里场地不小,正好合用;来人,将桌椅板凳搬出来,摆好场子斗上一斗。”
众人一拥而进,辽使随从们将桌椅搬出来,一南一北摆了四张台子,萧特末和刘六符坐在北面,苏锦和富弼坐在南边,士兵们围在各自大人身后站立,中间空出来七八丈方圆的一大块青砖空地。
富弼脸色发白,舔着嘴唇凑过来问道:“贤弟,你当真有把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锦微笑道:“谁也没十足的把握,但今日可不能示弱,一步退后步步退后,只能拼了。”
富弼忧虑的道:“哎,只能如此了,万一输了,愚兄替你去大街上喊那三声去。”
苏锦感动的看了富弼一眼笑道:“不要这么悲观嘛,还没打就说这些,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您身为主使要给兄弟们打气鼓劲才是。”
富弼定定神,点头称是。
萧特末大刺刺的坐在对面,笑哈哈的看着苏锦和富弼,富弼刚才的愁眉苦脸尽入他眼中,本来他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担心,见到富弼那副摸样,心里比吃了秤砣还定。
“看到没刘副使?你看那富主使,脸都白了;还是他知道厉害,这小娃娃苏副使不知进退,初生牛犊不怕虎,待会有他哭的时候。”
刘六符连连点头,献媚般的笑道:“萧主使好计策啊,既能杀杀他们的威风,又能扬我大辽勇武,一石二鸟啊;卑职很是期待这苏副使站在大街上高声颂扬我大辽勇士举世无双的情景呢。”
萧特末哈哈大笑道:“等着看好戏吧。”
说罢起身朝苏锦那边叫道:“小娃娃,咱们如何比啊?是车轮战呢,还是混战,还是单打独斗啊?”
苏锦笑道:“咱们既然要比,便比的公平和气,首先不动兵刃,刀枪不长眼,若真的伤了人便不好收拾了。”
萧特末嘿嘿笑道:“算你识相,我大辽弯刀可不是你们的破铜烂铁可比,真要动兵刃,显得我们欺负人。”
刘六符在一旁低声笑道:“咱们大辽勇士伤人还用兵刃么?这小子还以为占了便宜呢。”
苏锦借着道:“混战车轮战都不足取,显得不太公平,这样,咱们各自挑选几人出来,一对一公平合理的打斗,岂不是更好?”
萧特末笑道:“也好,那便每边各出十人,捉对厮杀,谁赢得局多便算赢。”
苏锦本想说各派五人,这边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在随便拎出来人来,怎么着也能胜个三场,那便在总局数上胜了。
“十局太多了吧,五局如何?”苏锦笑道。
“五局太少,放个屁的功夫就完事了,再说局数太少,怎显得出我大辽勇士个个身手不凡?便十局,莫非你手上凑不出十个能打的来?”萧特末也会用激将法,讽刺奚落在这个场合最管用。
苏锦想了想道:“也罢,十局便十局。”说罢转身对赵虎道:“赶紧骑马赶去晏府,将晏小姐身边的那个牛大牛二给叫来,咱们手头的这些人手怕是不合用。”
赵虎赶忙答应,扭屁股往外跑,刘六符眼尖,忙起身叫道:“苏副使,临时叫人可不行,咱们说好了是随从士兵之间相斗,你们能请人帮忙,难道我等也要派人回大辽请高手来助拳不成?若是怕了,就认输吧,也省的丢人现眼。”
萧特末也直着嗓子道:“不能叫人来,说好了本部随从亲卫中选出十人,小娃娃不地道。”
苏锦无奈只得召回赵虎,赵虎瞪眼骂道:“去你娘的,你们才不地道呢,爷爷只是想找个地方撒泡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