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沉寂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很不舒服,苏锦明白这是对方没有搞清楚状况,一下子被打懵了,只要一小会,他们就会醒悟过来,除非自己现在就进攻,否则对方一定会醒悟过来。
但是这难得的空挡对苏锦来说极其宝贵,他抓紧时间发布命令,兵力捉襟见肘,潘江那边也不知道进行的如何,但是不管是否顺利,潘江的厢兵不能动,拿府衙大员,遇到反抗也不足为奇,特别是这些衙门各部的首脑,若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去抓倒也没什么,问题是潘江奉的是自己这个粮务专使的命令,换句话说是一种越权行为,反抗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四门的守军也不能动,这么大的动作,估计现在扬州城里已经闹翻天了,肯定有些漏网之鱼会趁乱往外逃,比如冯老虎散布各个市口的手下,或者是在外花天酒地侥幸躲过潘江抓捕的官员。
唯一的指望便是宋庠的五百士兵了,苏锦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宋庠简直是个窝囊废,人都麻倒在寺庙里,冯老虎所带的不过十几二十几个手下而已,带着那么多厢兵去拿人还不秋风扫落叶一般手到擒来么?居然折腾了近两个时辰不见踪影,这个老夫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悔不该让他去,还不如自己当时掉转头便去。
这个王朝也真是,也不见踪迹,就算是有什么差头,也该回来禀报一声,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简直是让人急的发疯。
“马汉,你去一趟大明寺,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怎地宋知府到现在兵马还未到,眼见敌人反扑在即,再不来支援麻烦就大了。”
“可是公子爷,这里怎么办?我走了您身边没人我可不放心。”
“废什么话,你在这就能挡得住里边的几百人么?若是援兵不来我们立刻便要撤退,否则会全部死在这里,赶紧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给我带回兵马来,越快越好。”
马汉无奈只得出了巷口骑了马飞驰而去。
赵都头担心的道:“大人,不会是大明寺那边出了什么事吧,别是冯老虎跑了,知府大人正在追击吧!”
苏锦让他说中心中最担心之事,叹了口气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现在不是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眼下才是十万火急,北面马军估计伤亡了不少,我们这边也只有八十人,箭支也没了,他们缓过神来不管是冲哪一边都是个麻烦事。”
赵都头道:“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苏锦想了想道:“我们这边是生力军,还能抵挡一阵子,若是敌人从北面再次突围估计那边是挡不住了,这样,你带三十名马军绕过去支援,千万给我将北面给堵死了。”
赵都头忙摆手道:“不可,那样一来大人身边就剩五十人了,一旦他们选择从这一边冲出来,决计是挡不住的。”
苏锦摇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北面一冲出去立刻便是放了羊,这么多饿狼散布城中,百姓们肯定要遭殃,抓捕起来也是困难重重,无论如何要堵在这里,我这边你不用担心,身后有这么长的街道,我有撤退的空间,而且他们堆了这么多防止马军冲进来的物事,现在正好成了他们的阻碍,他们想一拥而上也不太容易,照我的话去做,告诉张龙和北面的兄弟们,拼死堵住北口,援兵马上就到。”
赵都头心道:你这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啊,不过这时候也只能给大家希望,若是知道援兵还不知在哪儿,斗志一下子便散了,那就没法打了。
“大人要保重啊,卑职去了。”赵都头点了三十名马军退出巷口绕往北口而去。
苏锦心中稍稍安了些心,北面增援三十人,加上原先的七十人便有上百人了,即便有受伤死亡的马军,数量也不会很大,毕竟马军是军队,而且开始的时候也有弓箭,来来回回不过半个时辰,龙虎门弟子也不过只能组织起几次进攻而已,而且他们还没冲出去,这就表明北边还有战斗力,若是伤亡惨重的话,怕是刚才便被突破了。
眼下要担心的倒是自己这里,手下就五十人了,就算站在街道上排成队伍也不过排个两三排而已,而且最为头疼的是防守利器弓箭已经告罄,现在也腾不出人手去府衙仓库去搬弓箭来,就算是有人手也来不及,须得因地制宜,赶紧想办法才是。
苏锦瞪着眼睛四下里逡巡,苦苦思索良策,若是他们往这边冲的话,硬抗是扛不住的,只能拖延住,苏锦的眼睛落在路中间一堆堆的桌椅板凳等堆积的杂物上,灵机一动,招手叫过来一名马军道:“去叫弟兄们将后方的杂物全部搬到巷子口去,严严实实的堆好了,堆得越高越好,叫他们动作要轻,快快。”
那马军虽然不懂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跑过去传令,于是除了两名瞭望放哨的马军,剩下的四十多人全部做了搬运工,扛的扛拖得拖将身后巷子里的杂物全部归拢到巷子口,满满当当的堆起了山大一堆,堆了个严严实实。
这边忙的不亦乐乎,前面瞭望的士兵发来了讯号,显然对方有了动作。
苏锦猫腰摸上前去,凑到瞭望的士兵身后,顺着那士兵手指的方向探出头,从一只马桶的上端望过去;只见前面不远的微光中,两侧的龙虎门弟子纷纷在门廊上汇集,他们是怕弓箭攒射,所以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躲在廊柱之后,还有人举着门板挡在身前。
“大人,看样子是要冲了,人都从屋子里出来了。”
苏锦点点头道:“一定是,但愿菩萨保佑,是冲着咱们这边冲。”
那士兵翻翻白眼,心道:我这求了半天的菩萨,求他们往北面冲,这专使大人却求他们往这边冲,也不知菩萨会听谁的,不过人家是官儿,许诺还愿的香油钱更多,菩萨多半会听他的,这条小命多半要送在这里了。
苏锦想了想,忽然突兀的高声叫了一嗓子道:“他娘的,北面的人都死绝了么?怎地还不冲?”
这一嗓子惊得身边两名士兵和正悄悄集合的龙虎门弟子们一个哆嗦,马鸣儿和李癞子忙竖起耳朵倾听。
那两名瞭望的马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心道:专使大人怕是急出失心疯了,一惊一乍的在搞什么鬼。
“现在这帮龟孙子躲在两侧的屋子里,正是冲进来的好机会,他们居然还是按兵不动,就算是伤亡不小,也不至于被这帮杂碎给吓破胆了吧,你去北面传我命令,命他们马上冲进来和本官里外夹击。”苏锦继续道。
一名士兵还算机灵,含含糊糊的回答道:“遵命!大人,小的这便去传令。”
苏锦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打算让身边的士兵陪他演戏,这士兵一开口,苏锦赶紧摆手,命他们住嘴,同时指指后方,示意他们回到后面去。
两名士兵撒腿就跑,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大人,那咱们是不是也要将火油箭准备好呢?”
紧接着专使大人的嗓音又响起:“这还用问?赶紧的去预备,将带来的十几捆火油箭准备好了,本官一声令下你们便给老子往屋子里射,今天不烧死这帮憋犊子难消我心头之恨。”
“可是大人,咱们哪来的十几捆火油箭啊?……哎呀!”
一声响亮清脆的‘啪’的一声传来,尖细嗓音之人显然是吃了一个耳光,就听专使大人压着嗓子骂道:“蠢货,这你也大声宣扬,箭支不多难道老子比你还不清楚么?滚一边去。”
那两名马军听得满头雾水,很显然后面只有专使大人一个人,怎么会出来两个声音,惶恐之际一人脚下绊蒜,摔了个狗吃屎,另一人也步他后尘同样来个嘴啃泥,这一摔两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专使大人一人分饰两角在演双簧呢;也不知道刚才那‘啪’的一声一巴掌是真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还是怎么着。
两人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后跑,失魂落魄之际,心里都闪过同一个念头:专使大人怕是真疯了,这么一来不等于是告诉别人北面强南边弱,引火烧身么?
李癞子和马鸣儿听得真切,刚开始还将信将疑,但是那个耳光之后,传来的压低嗓音的怒骂声让竖起耳朵的两人激动不已。
“这狗官还准备玩疑兵之计,想用什么火油箭吓唬咱们往北面冲,不用问北面一定是守得铁桶一样,他们不敢冲进来是怕黑地里中了咱们的暗算。”马鸣儿低声冷笑道。
“二师兄,还等什么,咱们冲吧,这狗官心虚了,肯定手头没多少人,也绝对没什么火油箭。”
“这还用问?有的话早就射进来了,告诉弟兄们,扎紧裤腰带,手里的家伙拿稳了,跟着咱们往南边冲,最好是活捉了这狗官,看样子是个军队里的将官,出城门的时候倒也用的上。”
李癞子哈哈一笑,举起手中的钢刀,爆发出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呐喊:“兄弟们,想活命就跟着爷们冲啊,拿了狗官冲出城去,上山当大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