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听到这样嚣张的言语心里边窜起一股无名火,这世道算是颠倒了个儿了,种粮食的没粮吃,纺棉的无衣穿,土匪比官兵横,官府被地痞欺,升官的不做事,做事的遭横祸,累死的穷似鬼,发财的享清福!
这特么什么世道?怎一个糜烂了得?
“拉!”苏锦怒喝道。
赵都头得令,一声令下,二十几条皮鞭雨点般的抽在马臀上,二十几匹骏马一起发力,就听‘哐当!轰隆!’之声大作,一阵烟雾腾起,碎石尘土飞扬,硬生生将嵌在石榫头中的铁栅栏拉的离地飞起,顺着地面拖出数丈远。
众人惊呼大叫,乱蹦乱跳的躲开四溅的碎石,骑士们赶紧勒住前冲的马匹,马儿前蹄仰起,稀溜溜长嘶不已。
烟雾过后,三里胡同南头已经一片狼藉,七八名短打扮的汉子直愣愣站在当场,全没料到官兵竟然强行拆除。
为首一名大汉高声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竟然毁坏私人宅第,此事必不与你们干休?”
苏锦喝道:“你是此间的主人么?”
那大汉道:“不是,此间的主人怕是你没资格见。”
苏锦纵马上前道:“既非此间主人,便没你说话的份儿,要么闪到一旁,要么叫你家主人来与我说话。”
说罢一挥手道:“给我搜,本使怀疑,逃脱匪酋便匿在北口三里胡同中,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众马军齐声高喝,策马朝胡同内驰去。
那大汉脸色大变道:“你们敢?你们是哪里的官差,懂不懂规矩?”
赵都头哈哈大笑道:“你问到点子上了,老子们是京城侍卫司马军,禁军上门搜查,给足你们面子了吧?”
“禁军?既非扬州当地厢军,有何权利搜查私人宅第?”那汉子横在路中间大叫道。
“凭你也配问爷们。”赵都头的蛮横劲头被激发了出来,一挥手道:“兄弟们,有人看不起咱们禁军,这可如何是好?”
“操.你奶奶的,破叫花子也看不起人!”
“干翻你们这帮王八蛋,京城禁军也轮到到你们来看起?”
马军们破口大骂,催动马儿便往里冲,那大汉将两根手指塞在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猛然间从胡同内涌出足有数百之众,均是青壮年汉子,手中拿着棍棒铁锤等物,横眉怒目气势汹汹。
那大汉道:“便是官府搜查,也需有知府手令,拿出来瞧上一瞧,若没有,便是私闯民宅,咱们兄弟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苏锦呵呵笑道:“看不出你还对大宋律法倒还蛮有研究,手令么?本使的话便是手令,赵都头何在?”
赵都头大声道:“卑职在。“
“即可率兵进入胡同搜查匪酋,谁反抗谁便与土匪有勾连,你们手中的刀剑尽可往他们身上招呼,杀了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得令!”赵都头一声暴喝,从腰间抽出长刀举起道:“马军兄弟们听着,专使大人有令,搜查此胡同,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众人大吼一声,纷纷抽出兵刃纵马冲向巷内。
那大汉拦在路中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当先驰到的一名马军士兵纵马提缰,马儿前蹄腾空照着那汉子的面门便踏去,那大汉一扭身便躲开马蹄的践踏,伸手一把将马头上的缰绳给拉住了。
众马军齐声大骂道:“狗日的,敢反抗,剁了他!”
赵都头就在左近,纵马上前挥刀便砍,那汉子不得不放开缰绳,往后撤步,苏锦喝道:“此人暴力抗拒官府搜拿匪酋,定与之有染,拿下他。”
战马呼啸而过,一阵风一般追上那汉子,马军士兵马背上刀法娴熟,一左一右,一刀上一刀下横着水平掠过,这两刀借着马势前冲,只要划到那汉子的身上,定然将那汉子划为三段。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军爷刀下留人!”与此同时,两颗银色的光芒飞射而至,带着呼呼风声‘当当’两声砸中两柄即将砍中的长刀,两名士兵把持不住刀柄,钢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往后疾飞,王朝眼疾手快,一刀劈下,将一柄飞旋而至的钢刀劈落地上,另一柄钢刀砸到一匹马的胫骨上,那马儿悲嘶一声,差点跪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士见机飞快,一撩腿跳下马背,紧紧勒住缰绳,这才将马儿稳住。
众人这才看清击落钢刀的是何物,原来是两团乌黑锃亮的大铁球,铁球落地,在石板上砸出碎屑纷飞,滴溜溜的乱转。
“什么人?胆敢袭击官兵,布阵,拉弓!”赵都头气急败坏的大喝。
虽是老爷兵,但毕竟在马背上浸淫多年,马军士兵们得令,迅速将钢刀入鞘,伸手将背上短弓摘下,百十张弓箭齐齐拉开,密密麻麻的箭头对准前方走来的一名瘦弱老者。
那老者举手叫道:“军爷且慢动手,在下冯敬尧恭迎诸位军爷大家,适才情势紧急,贸然出手,并非和诸位为敌。”
那耍横的汉子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双股站站,适才两柄刀已经切破了他背上的棉衣,刀锋的凉气都已经刺激到皮肤了,自忖必死之下被救了下来,只觉浑身无力,满身冷汗。
“还不与我退下,蠢材!”那老者喝道。
汉子软手软脚的在地上乱爬,就是爬不起来,一旁的两名同伙赶紧上前来架起来便将他拖到一边。
苏锦伸手示意士兵们将弓箭放下,策马上前道:“冯敬尧?你是此间的主人?”
冯敬尧抱拳道:“不敢,北口三里正是老朽薄产。”
苏锦上下打量冯敬尧,此人瘦小枯干,但双目如电,目光宛如两柄利剑,看着你的时候似乎能刺穿你的皮肤,大冷天的身上只穿着一袭单薄的黑长衫,头上梳着发髻,脸庞清瘦,手指枯干瘦硬如爪。
苏锦虽是外行,但凭感觉便知道,此人很不简单,浑身散发出的一种爆炸性的力量非常人能比,即便王朝马汉,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奇怪的是,此人的鼻梁歪斜到一边,一下子便破坏了脸上的格局,将原本清俊端正的五官连累的奇怪而滑稽。
“冯老虎是你什么人?”苏锦问道。
“哈哈哈,老朽属虎,江湖朋友送了个外号叫冯老虎,大人见笑了。”
苏锦微笑道:“原来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冯老虎,倒是失敬了,阁下好俊的身手,弹指间飞弹命中,这要是砸到本使这脑瓜子上,本使岂不是当场便要毙命么?”
冯老虎呵呵一笑,伸脚连踢,将地上两颗铁蛋踢起,伸手握入掌中哗啦哗啦的转动起来,道:“大人说笑了,老朽山野百姓,适才情急之下误打误撞,哪有什么功夫。这位大人年少英武,气神完足,若老朽眼睛还没花的话,想必便是扬州城中最近人人传诵奉为青天的苏专使吧。”
苏锦微笑道:“你倒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本使正是苏锦,青天不敢当,能为百姓牟福便不负朝廷所托了。”
“说的好!”冯老虎挑指赞道,“专使大人年纪青青却怀报国之志,与大人相比,老朽真是汗颜,空活五十载却庸碌无为。”
苏锦冷笑道:“冯老爷过谦了,扬州城中谁不知道你冯老爷大名,就连街头巷尾都流传民谣‘宁遇南山狼,莫惹扬州虎。’冯老爷的名头可响的很呢,虽然冯老爷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想必你早已在家家户户的梦中扎根了,只可惜……那些都是噩梦!”
冯老虎悚然变色,眼中凶光一闪,瞬间恢复常态,呵呵笑道:“大人从哪听来的这闲言碎语,老朽只是扬州城中一名普通百姓罢了,每日穿衣吃饭与世无争,何来这么多说道,常言说得好‘人在家中坐,祸事天上来’,这可是无端为人所诽谤,这叫老朽上哪说理去?啊?哈哈哈。”
冯老虎放声大笑,周围拿着棍棒的汉子们也都跟着狂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