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碧云整好内衣,拿起衣架上的紫色襦裙穿戴好,对着镜子细细的梳理好长发,挽了个双蟠髻,又在云鬓间插上珠宝饰物,将苏锦送给她的宝石黄金项链小心翼翼的系在天鹅般修长的脖子上。
苏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梳妆打扮,只觉得她每一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美感,居然忘了晏碧云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晏碧云梳妆已毕,转头看着苏锦呆头呆脑的样子,噗嗤一笑道:“哪来的呆头鹅,一大早跑到这里来发呆,还不下床来,奴家有东西给你看。”
苏锦尴尬一笑,赶忙下了床,随晏碧云来到外间的案几边坐下,晏碧云从一只小橱中取出一只盒子,打开之后,里边是厚厚一叠的书信和纸张。
晏碧云拿起最上边的一份信递给苏锦道:“看看吧。”
苏锦接过来看了看信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疑惑的道:“谁的信,怎地连个地址、收信人、署名也没有。”
晏碧云笑道:“伯父大人的信难道还要这些么?家中仆人送的信,又非官家急递局代送,还怕送错地方不成?”
苏锦点头不语,抽出信笺来细看,确实是晏殊写给晏碧云的家信,前边叙了会家常,说的家中一切皆好,自己身体不错云云,显然是晏碧云去信问候的回答,后面的渐渐涉及到一些近来朝廷上的事情和任职中的琐事,紧接着接连出现的几句话让苏锦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今岁南方大旱,朝廷上下均为今冬明春之粮食发愁,圣上因此事曾召朝议,但‘减餐令’实乃无奈之举,杯水车薪实难解根本之忧,每念及此,心忧如焚……”
苏锦吁了口气道:“南方大旱之事朝廷终于知道了么?”
晏碧云拿起茶盅帮苏锦倒了杯茶水,坐在苏锦身边道:“这事朝廷怎会不知?南方旱情怕是早就报于朝廷知晓了,只是朝廷并未因此引起重视;后来旱情越来越严重,蔓延南方产量之地近二十个州府,到那时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苏锦道:“原来这减餐令是为了节省粮食,这能省多少?而且这个法令又有几人能真正执行?百姓多吃一餐少吃一餐难道官府还派人挨家挨户看着不成?这也太荒唐糊涂了。”
晏碧云皱着细眉道:“诚然如此,这一切只能靠自觉,想强迫执行怕是没这个可能,朝廷也不过是做个表率,能节省点便节省点,到了明年春天,每一粒粮食都会变的及其可贵。”
苏锦默然不语,细细的思考着什么问题。
晏碧云继续道:“伯父大人为此事怕是头发又要多几根了,这样的大事我们身为晚辈的又帮不上忙,实在是教人心忧。”
苏锦站起身缓缓踱步,垂首思索着,晏碧云看着苏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不打断她,她已经习惯了苏锦在思索问题的时候忽然保持沉默,来回踱步的举动了。
“晏姐姐,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者能解目前之困局。”苏锦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晏碧云道。
晏碧云抬眼看着苏锦,她虽知道郎君是个有才智之人,但这么大的事情,他说有办法解决,确实教人难以相信。
“你有办法?这么大的事,你能办得到?”
“我当然办不到……”苏锦沉吟道:“但是有人能办得到。”
“谁能办到?什么办法?”晏碧云见苏锦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有几分相信了。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天下真的无粮了么?”苏锦看着晏碧云道。
晏碧云略一思索,忽然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对,我小小的苏记,手中存粮都已经超过八万石,庐州几大商家秘密囤积了三十万石,你想想,天下巨商大贾,做粮食生意的何止千万,若说他们手中无粮,打死我也不信。”
“对,南方粮价在数月内飙升近三倍,何止是你和庐州商会在屯粮,南方去岁丰产,存粮充裕,若非有众多商家去采购屯粮,何至于飙升如此之快。”
“正是这个道理,而且京东一带产粮区我曾派人打听过,汴梁应天一带的商贾早已将市面上的粮食搜罗的一滴不剩,市上无粮,官仓无粮,但是,商贾的秘密粮仓中存粮无数。”
“依你看,能有多少?”
“我刚才大致的估算了一下,商户屯粮之数,最少有五千万石之巨,即便是能弄出来五成,也能帮朝廷解决这个心腹之忧。”
晏碧云既兴奋又惊讶,道:“能有这么多么?”
苏锦道:“我这是大致的估计,实际上的数量或者更多,晏大人那里当有大宋所有商户的名号和经营分类名册,只要能知道全大宋有多少经营粮食的商家及其规模,便能得到更为准确的数字。”
晏碧云激动的抓着苏锦的手道:“此事若成,你不但解了伯父大人的一块心病,而且对朝廷而言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苏锦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即便预估了有多少的存粮,也需要有好的办法才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吐出来,否则还不是白搭么?”
晏碧云点头道:“这是实情,譬如你苏记,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别人查问起来,你定然也说没有存粮;一来朝廷严查囤积居奇之罪,二来你囤积起来是要赚大钱的,怎会心甘情愿的拿出来。”
苏锦道:“正是如此,这也就是此事的为难之处,须得想个好办法出来才行,一旦弄巧成拙,这些人怕是会将粮食收的更紧,到时候不但事情办不成,反倒落下不好的口碑,这件事你若写信告知晏大人,须得提醒他这一点。”
晏碧云盈盈起身忽然伸嘴在苏锦的脸上一吻,这可是晏碧云第一次主动亲吻自己,苏锦受宠若惊,捂着脸蛋道:“这是……”
晏碧云红了脸道:“郎君能为朝廷想,能为我晏家想,奴家很是高兴,郎君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考虑的也更周详了。”
苏锦故作失望的道:“原来是为这个,我还以为晏大东家是因为爱我才给我个吻,原来是因为感激。”
晏碧云嗔道:“这有什么区别么?”
苏锦道:“区别大了,你若是爱我,定然亲的不是这里,而是这里。”
苏锦努起嘴巴翘着像个鸡屁股,晏碧云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往他嘴巴上一塞,糕点易碎,沾的苏锦嘴巴上下全是糕点的碎屑,看起来更像是鸡屁股了。
晏碧云看着忍俊不禁,捂嘴笑的弯了腰。
苏锦苦着脸,手呈鸡爪,直袭佳人酥胸,吓得晏碧云赶紧往回缩。
苏锦还待进击,晏碧云忙柔声哀求道:“别闹了,外边人都起来,一会撞见了没法见人,你也该去书院进学了,今日好好想想有什么好办法,晚上……晚上……奴家去看你,你要想个办法出来,而且奴家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苏锦本想缠着问什么秘密,但看看外边天光四亮,确实没时间了,方子墨可不是好惹的,即便苏锦已经是书院大名人,即便苏锦的水调歌头已经传遍整个应天府,只要迟到了,这老先生断然不姑息,依旧会身手敏捷的挥舞戒尺给予惩戒。
苏锦只得起身,趁着晏碧云不备,一把搂过来狠狠啃了一会,这才放开晏碧云满意的抹着嘴离去了。
晏碧云脸上红潮泛起,扶着案几站立不稳,半天才舒了口气,整理好衣服和头发,轻声嗔怪道:“冤家!”。
晏碧云思索片刻,来到案几旁,磨墨铺纸,略一思索提笔刷刷写道:“拜上伯父大人,家信收讫,伯父大人所言之忧心之事,或有解决之策;今日苏锦提及……”
不一刻,洋洋洒洒写了数页纸,晾干后封好,命人急速送往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