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带着众人往山下走,风雅的中秋郊游演变为一场械斗,什么漫山红叶红似火的情景没好好欣赏,反倒跟滕王撕破了脸,先前的一番算计全部打了水漂。
几人寻了一弯山泉,洗脸净手整理衣衫,众人打架的时候兴奋,此刻山泉敷面清风一吹,不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顿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苏兄,这事怕是要闹大,王爷不会善罢甘休。在下这可是连累了大伙了。”王安石岁数偏大,老成持重些,皱着眉头道。
苏锦在泉边一块山石上坐下,丢了块石子在水中,看着圈圈涟漪,微笑道:“介甫兄为何老是说这样的话,适才怒骂那鸟王爷的脾性去哪了?”
王安石道:“单是在下本人,那是不怕的,只是连累诸位,心中不安啊。”
苏锦呵呵一笑,指着魏松鹤、吴恒心等人道:“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要一一向他们道歉,我若不去帮你,他们也不会来帮我,硬生生的欠下这么多人情债,今后日子还怎么过;莫作此想,那种情形之下,我等若不出手相助,也枉费圣贤教导了。”
王安石道:“话虽如此,滕王权势熏天,又是个记仇的主儿,我怕他会不依不饶的缠着咱们。”
苏锦正色道:“男儿大丈夫,做了便是做了,此事我等占着理,明面上他动我们不得,暗地里使坏是肯定的,咱们多加防范也就是了,犯不着提心吊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用担心。”
吴恒心道:“俺可不怕,他能吃了俺么?这般强盗行径,侮辱咱们读书之人,怕是说到那里也都没理;欺负苏锦便是欺负俺,这事决不能答应。”
苏锦感激的拍拍吴恒心的肩膀,这戆人倒是实在人,在书院中就属他对自己最好了。
魏松鹤凑上来道:“苏兄,虽不怕那王爷报复,但你和介甫兄须得格外留意,你两个是祸首,滕王要寻衅,首当其冲的便是你们两位,介甫兄官宦之家或可有转圜余地,倒是苏兄定是那王爷咬牙切齿的第一目标,要加倍的小心才是。”
苏锦知道他说的有理,但苏锦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要是装怂,在上面的时候也就不会出来想救了,本来前几日和王爷等人虚与委蛇便已经是让他心情憋闷难当了,这事发生之后,心中反倒格外的轻松。
苏锦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尘,抖抖身上的草茎,正色道:“诸位师兄师弟,我虽不愿和这位赵宗旦赵王爷撕破脸皮,但也决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今日既然做了,便自有心里准备,那滕王不来挑衅便罢,若是暗中滋事,我决不让他讨了好去。诸位莫要为我担心,倒是你们自己须得小心谨慎些,好在你们是在书院居住,滕王绝不敢光明正大的去书院滋事,至于我的安危,你们便不需担心了,我自有应付之道。”
王安石道:“苏兄身上有一股豪侠之气,令在下更加的佩服,我王安石在此立誓,我等当中若是有一人遭到那滕王报复,我王安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讨个公道。绝不容他人横行霸道。”
魏松鹤也道:“在下也立誓如此,为了此事抛却自身之安危,定要讨回公道天理。”
吴恒心也张口道:“俺也……”
苏锦哈哈大笑道:“得了得了,诸位兄弟,你们连死都不怕,还立什么誓言呢,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行动永远比立誓更令人信服,苏锦虽不才,但是有我在此,又怎会让那滕王得逞,都把心放在肚子里;今日痛快之极,不仅是教训了这鸟王爷,更因为交了几位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这世间万贯家财易得,生死之交却是万金难求,今日一下子便得了五位,真乃人间快事也。”
众人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么?这几个人都是胆子极大之人,为对方得罪位高权重的王爷,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样的人不算生死之交,什么才算呢?
王安石哈哈笑道:“苏兄说的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莫如我等六人结为异姓兄弟如何?今后相互提携共同进退,或可成就一段佳话呢。”
吴恒心呵呵点头道:“对对对,俺最喜欢那三国刘关张桃园结义,咱们也效仿效仿。”
王安石笑道:“什么刘关张,你当我等结拜是要造反不成?”
苏锦有些犹豫,结拜这事他可没兴趣,一下子这么多的义兄义弟,今后凭空多了些牵挂,苏锦想了想道:“诸位,结拜之事我看还是算了吧,情意自在心中,何须弄些形势来约束,再说我身上的事可不少,此刻不好跟诸位言说,日后你们便知。”
王安石看出苏锦对此不甚热心,于是道:“苏兄,即便是结拜为异姓兄弟,也还是君子之交,我等结交可不是为了相互牵畔,在下是想,我几人明年大考均有希望高中,到时候同朝为官,相互间或许有些照应之处,并无它意。”
苏锦不好再说什么了,王安石说的很明白了,再推辞便显得自己有些矫情了,于是笑道:“那便依你所言吧。”
众人见苏锦答应了都极为兴奋,魏松鹤,卢大奎等人也都极为赞同,于是六人便在泉边捧土为堆,插枝为香,叙了年纪生辰,热热闹闹的便结拜了起来。
王安石岁数最大,已经年满而是二十二岁,自然成了众人中的大哥,卢大奎、程良木同为十九岁,只是卢大奎生辰二月,大了程良木三个月,故而排行老二,程良木排第三,十八岁的吴恒心排了第四,十七岁的魏松鹤排了第五,苏锦最小,只有十六岁,只能做了第六。
苏锦委屈的要死,心里道:我二十三啊,我靠,我应该是老大才是,咋变成了小尾巴癞子了。
众人心情都很愉快,围着泉边嘻嘻哈哈的聊天,都是年轻人,好玩好闹,也对世间烦忧之事不甚了了,玩笑间早将适才之事丢到脑后了。
谈笑中,苏锦得知,卢大奎正是广南端州人士,是包拯任知府的那个地方人,苏锦又聊起和包拯的渊源,谈了些包大人的风采和仪容风度,卢大奎悠然神往不住的惋惜进学匆忙,来之时包大人尚未到任,倒是错失了一睹包大人风采的良机。
苏锦笑道:“冬假期间,二哥可去拜见,便说是我之结义兄弟,包大人对我极好,二哥这样的人品,倒是对他的胃口。”
卢大奎极是高兴,答应到时候拿了名帖去拜见包大人。
众人谈谈笑笑,仰望山间,正是秋阳娇艳之时,照的漫山遍野云蒸霞蔚,宛如着了火一般,风吹起,红浪翻滚,林涛如海,甚是瑰丽壮美。
六人看的如痴如醉,王安石喃喃道:“难怪那滕王要来看红叶,这景致还真是令人难忘。”
苏锦笑道:“提那个鸟人作甚,他眼中看的枫叶之美,和我们看的感受怕是完全不同呢,心境如何,眼中便是如何。”
王安石道:“很是,君子眼中,天下熙熙均为君子,小人眼中,天下攘攘皆为小人,六弟此话当真不假。”
吴恒心见两人对答慨叹,凑上来到:“王兄、苏兄,红叶填不饱肚子,依着俺,还是回城中弄些吃的抚慰抚慰我这五脏庙是正经。”
魏松鹤道:“四弟,你可是犯糊涂了,怎地叫苏锦为兄,他已经是我们的六弟了呀。”
吴恒心一拍脑袋,嘟囔道:“瞧俺这脑子,一时改不过来口了,不过六弟虽年纪小,俺可是一直唯他马首是瞻的,跟六弟一比,俺这十八年怕是活到狗身上了。”
众人大叫道:“呸呸,这不是将所有人全骂了么?该罚该罚。”
吴恒心翻着白眼道:“罚什么?喝泉水啃泥巴么?要不咱们去林间寻些鸟粪来食。”
众人哈哈大笑,苏锦笑的一抽一抽的,指着吴恒心道:“适才在山上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和卢二哥他们几个眼见鸟粪便要涂到我嘴上,还在廊柱后磨蹭,若是抹上了,今日定不饶你。”
吴恒心嘿嘿笑道:“俺们就想看看诗词文章皆一流的苏才子嘴里含着鸟粪是啥摸样,可惜没看着。”
苏锦跃起要打,吴恒心一阵风般的逃了开去……
众人一路下山,苏锦提议诸位去自家宅子里吃酒赏月,众人自然求之不得,一行人挤进小骡车,小青骡子翻着白眼,咬牙切齿的拉着这嘻嘻哈哈的几人,直奔城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