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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停止争论,来到三人面前,包拯之名在庐州自然无人不知,众学子纷纷上前行礼,包拯一一回礼,说起来包拯和这些人倒是同师之谊,只不过包拯早在天圣二年便中了进士,那时候在座的学子们还是一团软.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冒烟呢。
“今日宅中来客,诸位便请自便吧,诸位记住,出了这个门,一切争执辩论都要抛诸于脑后,决不可胡乱言语,否则害人害己实为不智;且老夫让诸位来此聚会只是为探讨学识上的疑难,文章、儒法俱可谈论,但绝不许谈论朝政,今日你等探讨的话题已经超出此范围,魏松鹤、赵知白两位一个月不准踏入此门。”陆大人平静的道。
学子们似乎习以为常,并不为这样的处罚而吃惊,倒是赵知白有些不服气,嘟囔道:“魏松鹤乃是起因,学生只不过是反驳他几句,便也连坐么?”
陆大人不悦的道:“这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老夫所言都是为你们着想,今日不修身,他日仕途上出言不谨慎或会招致灭顶之灾,到时候悔之晚矣。”
赵知白一脸的不高兴,转身便便朝外走,包拯见状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赵知白转头道:“包大人有何见教?”
苏锦听得大皱眉头,此人有失礼仪,说话中带着火药味,对陆大人如此,对身为四品大员的包大人也如此,似乎不是个愣头青便是个有后台的衙内公子。
“见教不敢,只是身为长者有几句话告之与你,君子六艺,你可知是哪六艺么?”
“不就是礼、乐、射、御、书、数么?包大人莫非以为在下连六艺都不懂么?”赵知白眼中带着一丝挑衅的光芒。
“不错,你既知六艺,为何不尊六艺?只会嘴上说说也叫做懂么?鹦鹉学人言语,说倒是说得比有些人都利落,但是话中之意它懂得几分?”包拯黑下脸来道。
“包大人是将在下比作那扁毛畜生么?在下如何不懂六艺,倒要请教。”赵知白脸色难看,语气也不逊起来。
周围众学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话语声虽不大,但是却一字不漏的送入赵知白的耳中。
“看看,这位赵知白的脾气又上来了,平日对我等不屑,对包大人居然也是这个态度。”
“还不是有个好老子,那日没见提刑官大人亲来拜会陆大人么?谈的便是要陆大人好好指点这位赵公子,却没想到这么横。”
“别说啦……人家老子是提刑官,说了以后犯事会给你小鞋穿。”
“呸呸呸,童言无忌,我犯什么事?好的不灵坏的灵,可别乱说话。”
“……”
赵知白的脸青红不定,双目怒视周围众人,眼见便要爆发了;陆大人赶忙打圆场道:“都莫要闲言碎语,为学君子需修身克己,尔等却喜欢传这些小道消息,真不知你们的圣贤书读到何处去了,都散了吧,老夫跟包大人还有事要谈。”
众人忙鞠躬退散,包拯看着那赵知白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从学子们的言语中包拯基本上了解了赵知白的身份,既然是提刑官的公子爷,和恩师陆大人或许有些交情,自己越俎代庖去教训赵知白反倒落了陆大人的面子,当下住口不言。
苏锦对什么提刑官一屁不通,这个时代官职名称多如牛毛,谁耐烦记得这些官名,只听这些学子们说的话,感觉这提刑官应该是个比较大的官职。
苏锦猜的没错,大宋提刑官官职确实不小,原本为各路转运使下所辖之负责地方刑狱、诉讼的官吏,通常由朝廷委派下来,若论地位和官职其实在知府之上。
区别只是一管军政一管刑司而已,而提刑官在某些方面的权力比知府还大,譬如死刑的判决便需要提刑官的核准方可,而知府则只能判决非死刑的徒刑,可见提刑官在这方面的权力远大于知府。
在很多的州府中,大牢内经常发生殴人致死,或者生病、自缢、饿死、暴毙之类的奇怪死法,便是跟此制度有关,知府老爷若想弄死一个人绝不肯按照常理上报提刑官核准,反倒是用些非常规手段来的稳妥些。
虽然提刑官有复核检查接受投诉的权力,只不过大多数州府衙门跟提刑司均关系良好,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安安稳稳的坐好自己的位子便罢,谁也不会蠢到当真无视对方较真到底。
苏锦很感兴趣的想看看包拯听到赵知白为官宦之子后会不会依旧不留情面,他早已听出包拯便是斥责赵知白对儒生六艺中的‘礼’字不遵,但见包拯居然住口不谈,微微有些失望。
然而让人没想到是,赵知白居然反击了,人群退散,他却并未走开,反倒梗着脖子道:“包大人,您还没回答在下的话呢,无缘无故被大人等同于扁毛畜生,在下想知道为什么?便是我爹爹也未曾对我下过这番言语。”
陆大人一听这话便知道要糟糕了,包拯性烈如火,这赵知白不知进退反而撩拨他,岂不是在找事么?忙拉着包拯往树下走。
苏锦本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期望着看到包拯的火山爆发,但此刻看陆大人神色焦急,心中一动:此刻不正是争取这位提学大人好感的时候么?
包拯眉毛扬起便欲训斥,苏锦抢先一步笑道:“这位兄台,你这可就不对了,话可不能这么说。”
赵知白斜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干你何事?”
苏锦呵呵笑道:“在下无名小卒一个,赵公子自然不认识,不过在下有些体己话儿想跟你聊聊,咱们一旁叙话,不打搅两位大人叙旧如何?你若真要讨教,也不急这一时。”
赵知白有些发愣,这小子强自出头,不知玩什么花样,正迟疑间已被苏锦夹着胳膊往一边拖,包拯也有些发懵,唯陆提学朝苏锦投去感激的一瞥,趁机将包拯拉到榕树下石桌旁坐下,吩咐小厮香茗沏上,拉起话来。
苏锦将赵知白拉的踉跄离开,赵知白口中连道:“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人怎地如此无礼,拉拉扯扯的,快快放开,成何体统。”
苏锦也不理他的蹦跶,一直将他拉到东侧一丛花树背后这才放手,赵知白一边整理被苏锦揪的邹巴巴的衣衫,一边呵斥道:“你这人,怎地这般惫懒,你我素不相识有何体己话可说?难道你要替那包大人教训我不成?”
苏锦拱手笑道:“岂敢岂敢,我观赵公子器宇轩昂不畏官长,心中极为佩服,兄台的作为在下只敢想不敢为,也正因如此,才对兄台景仰有加。”
“你景仰我?”赵知白不知苏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锦眯眼点头道:“景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赵知白道:“你莫哄我,你和那包大人一同前来,显然是老相识,却来说景仰我,当我三岁孩儿么?”
苏锦皱眉道:“兄台误会了,我和那包拯也不过相识数日,在下名叫苏锦,乃庐州城一名商贾而已,包大人如何肯跟我深交。”
“你就是苏锦?打了朱衙内的苏锦么?包大人不是在公堂上为你据理力争么?怎地你还说跟他并非深交,若非深交,他怎肯得罪知府大人而帮你这个小小的商贾。”
“唔……这个嘛。”苏锦一头瀑布汗,自己居然这么有名了,那事也也是家喻户晓,这个谎圆起来倒不容易。
苏锦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兄台有所不知,这包拯最喜欢出风头贬低他人,当日其实在下已有脱身之道,知府大人也没想拿我如何,这包拯硬是强自出头,弄得大家下不了台。”
赵知白翻着白眼道:“有这等事?”
苏锦晒道:“在下与你素不相识,有必要在陌生人面前诋毁官长么?若非与你一见如故,在下打死也不肯说这话的。”
赵知白道:“怎么说这位包大人也是对你有恩,你这般背地里说他坏话,似乎不妥吧。”
苏锦肚中暗骂,操你妈,现在你倒数落起老子的不是来了,刚才你丫当面顶撞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否不妥。
面上却笑容不改,拱手再施一礼道:“兄台光明磊落,真君子是也;但那包拯自以为于我有恩,便对我颐指气使,我一个堂堂苏记大东家被他呼来喝去跟跟班小厮一般,这不,硬是逼我放下手中众多事务,陪他来探访陆大人;路上车驾礼品随侍人员全是我出,我可真倒了血霉了。”
苏锦索性放开了胡诌,欲要他人信任,先要奉上一些甜头,苏锦奉上的便是对包拯的诋毁,建立起和赵知白立场相同的同理心。
赵知白果然表情放松下来,有些可怜的看着苏锦道:“苏公子,你可真够惨的,这要本人,根本不理他这个茬儿;没想到这个包拯外边传他刚正不阿,官声清正,却没料到也是这样一个主儿,连拜见陆大人这点小小的花销都要他人支付,真是名不副实啊。”
“就是,见面不如闻名,世间沽名钓誉之辈太多,咱们也管不着,只是苦了我了,大热天的硬是被拉来这里,家中一摊子事没人管,这损失可就大了。”苏锦哭丧着脸道。
赵知白眼中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苏锦越是强调自己的商贾身份,便越招致他的鄙视,但与此同时也越得到他的信任,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包拯却和他并行并入,其中没有贪赃行贿之事,说出去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