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二年,大汉天下继去年推行新法迎来第一场大变之后,第二场大变随之而来。
这第二回大变,乃是因为刘彻颁布了《推恩令》。
有汉以来,天下郡国并行。而自文帝开始,大汉天子便一直存着削藩的心思,以加强中央集权。景帝时期,更是因为削藩而引发七国之乱。虽说后来七国之乱被平息,但削藩也被迫停止。
《推恩令》规定,王国国王死后,其封底为其所有子弟共分,不再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如此一来,王国必定越分越小,最终沦为侯国,为郡所管辖,不再享有军政大权。
秦城依稀记得,史载刘彻“令诸侯以私恩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制封号,辙别属汉郡。汉有厚恩,而诸侯地稍自分析弱小云。”
此举,汉朝廷不行黜陟,而藩国自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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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国,兴平。
是日夜,繁星满天,皓月如钩。
王城深处,某处三丈高楼阁之上,刘陵默然而立。
许久,刘陵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略显醇厚,却分明带着几分愤怒,“刘彻那小子竟然想出了一个这么狠的法子,这对我们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实在是恶毒至极!若是让推恩令在王国颁行下去,其观念影响人心,只怕早晚人心不古,为父局势危矣!”说着有些恼火道:“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跟父王谈话?冷飕飕的!”
刘陵转过身,向刘安行礼,“拜见父王。父王要应对推恩令,并不急于一时,切不可因急而乱了步伐。当然,如父王所说,也不可等的太久了。”又道:“这里视野辽阔,上可观天,下可俯瞰王城,乃是佳处。”
“这个为父自然知晓。”刘安站到刘陵身边,手扶着栏杆眺望着黑夜远处,“关键在于,现在我等该如何区处。白日里迁儿来找为父闹了半天,劝我尽早举事——这小子现在倒是急得很!”
“如今这种时候,为父哪里还有心思去观天俯城?”
“观天,可知天意;俯城,可知民心。”刘陵缓缓道,“上顺天意,下承民心,则父王大事可成。”
刘安沉吟半响,似是若有所悟,又问道:“如何顺天意,如何承民心?”
“顺天意者,在于造势;承民意者,与父王而言,却在于朋党。”刘陵的眸子在黑夜里逐渐深邃起来,“现今而言,无非是内练士卒,外结同盟,假以声势。如此,数年之后,大事可举!”
刘安的脸色凝重起来,却又有几分焦急,又问刘陵:“数年,到底需要几年?”
“若是行得缓,三五年可矣;若是行得急了,十年八年也未必可行。”刘陵看着刘安,认真道。
“......”刘安默然不语,像是在思索刘陵的话。
许久,刘安道:“练兵造势之事交由父王即可,这外联盟友,还需你去费神......那些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去跟他们磨嘴皮子讨价还价,为父放心。”
“孩儿自当效劳。”刘陵应声道。
说罢,刘安却是长长叹了口气,注视着刘陵感慨道:“若你是个男娃多好......”
刘陵无所谓笑笑,“刘陵只求帮父王完成心愿,不求其他,要那男儿身作甚?”
这话在刘安听来,自然别是一番滋味,“若是刘迁那小子有你一半贤良,为父何至于如此焦虑?刘彻那小子将你遣回来,正好给父王分忧——在长安虽然也是分忧,到底离得远了。而且越是往后,你待在长安越是不安全,现在这般就很好了!”
“多谢父王为刘陵挂怀。”刘陵弯身行礼,感佩道,“孩儿想向父王要个人作帮手。”
“要谁?”
“雷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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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日之后,陵翁主府邸。
“见过陵翁主。”雷被跟着府上仆役见到刘陵的时候,刘陵正在其后花园赏花。此时正是百花盛开时节,偌大的花圃里开满了各种花卉,百紫千红,异样多姿,特别是在阳光下,更显鲜艳。
“来了便过来陪本翁主一起赏赏花吧,一人一园花,着实寂寞得很。”出其的是,在满园花卉面前,刘陵今日反而换了一身素装,别有几分清新。看到雷被站在一边,刘陵便开口招呼道。
“诺!”雷被应了一声,这便走过来,头微微低着。
“你为何一直低着头?”刘陵看了雷被一眼,信手拉过一朵鲜花嗅了嗅,“是这百花不好看,还是本翁主现在已经入不了你的眼?”
“非是如此。”雷被赶紧否认道,头却底得更低了。
“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刘陵有些气恼,“我真想不明白当日我为何看上过你。”
雷被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很是难看,眼中也喷出极为炙热的火,但却始终没有将头抬起。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刘陵放开了那些鲜艳的花,到旁边的亭子中坐下,也不再看雷被,自顾自说道:“这回叫你来,是让你给我做一回保镖。当然,做多久我说了算,看你现在的模样估计你也不会反对。过两日我就要启程去闽越,这两日你准备一下,过两日与我同行。”
“去闽越,作甚?”心中微惊,雷被脱口问道。
刘陵蹙了蹙眉头,瞥了雷被一眼,“我还当你什么都不会问呢。不过此事跟你说也无妨,去闽越,是要去见东越王。”
“明白了。”雷被心中更是震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应道。
“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刘陵转身注视着雷被,追问道。
雷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本人并不愚笨,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够让他举止失措,那便是眼前这位陵翁主。
“算了,你下去吧!”刘陵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随意挥挥手道。
“在下告退。”雷被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雷被!”刘陵忽然出声叫住雷被,盯着他,愠怒道:“你现在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让我很反感,我刘陵曾今瞧上的男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下次你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抬起你的头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即便你再不想见到我,跟我说话的时候也得直视我的眼睛!”说罢,也不给雷被说话的机会,摆手道:“下去吧!”
雷被抱了抱拳,转身走开,早已是满面通红,握剑的手关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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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秦城今日回到大将军府,总觉得白馨歆有些异常。
白馨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但是仅凭感觉,秦城就觉得白馨歆必定有事。
不仅如此,秦城发现小蓉儿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
那是一种带着喜悦,却有夹杂着幽怨,有希望却还偏偏失望的眼神,当真是欲语还休,不是一般的纠结。
吃饭的时候,秦城忍不住问白馨歆道:“歆儿,我觉得你今日有些异常,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馨歆闻言顿时脸红的低下头,竟是一副羞涩不已的模样。
秦城更是纳闷,不解的看向小蓉儿,道:“我觉得你今日也有些不大正常,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
“我今年都十五了!”出乎意料,小蓉儿却是放下筷子气呼呼道,然后就瞪着秦城不说话了。
“十五?”秦城恍然大悟,“那是及笄的年龄了!到时候我给你好生操办一下,给你一个隆重的及笄仪式!”
“随便你!”小蓉儿却没有买账的意思,哼哼一声,拿起筷子在自己的案桌上指指戳戳。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皮又痒了是不是?”秦城郁闷到无解,便有些上火了。
“将军!”白馨歆出声叫住了秦城,为小蓉儿提醒秦城道:“女子及笄,便该婚配了!”
“啊,原来如此!”秦城再次恍然大悟,说了一声,却不再言语了。
说到这里,又是一个尴尬的话题。
为啥?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况且这小蓉儿还跟自己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若是自己将她收了是不是有些禽兽?
但若是不收,秦城自然是不肯的。
所以,秦城也不免纠结。
关键的关键还是在于,此时的礼制有些严,周汉之际,乃是华夏历史上古礼最甚的时候,秦城不敢去挑战,毕竟现在自己正是木秀于林,不知道多少人想催之。
“将军!”小蓉儿见秦城不说话了,立即大叫起来,叫出声之后见秦城看向自己,却是指着白馨歆道:“白姐姐,白姐姐她怀孕了!”
“什么!?”秦城闻言一惊而起,虎躯一震二震三震震了又震,这才赶紧跑到白馨歆面前扶着她问道:“真的,你有了?!”
白馨歆羞涩的低下头,点点头,“嗯!”
“哈哈哈哈......”秦城一阵大笑,笑罢起身张开双臂,仰头大喊道:“哥也要做爸爸了,哈哈!”
“爸爸?”白馨歆好奇的看着秦城。
小蓉儿则是在一旁嘀咕道:“人家都有孩子了,我还没过门呢——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