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陆十七也不过是因着曾五郎的人情,陪着曾八妹玩玩的心思罢了,现在尝了八娘的手艺,徒然间信心大增,大宋国人最是喜欢吃喝之事,平日里一家子请客作席,自家整治的少,大多是从饭庄酒楼里叫席面。因是果真开个饭庄的话,不愁没有大把银子的进项。
且以他陆十七在这南丰城中的脸面,也不愁生意做不好,更不愁哪家敢去砸场子的。
他是不懂经营,但是他有个好妹妹,且看曾家八妹虽小,能想出找人合伙开食肆的主意来,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小丫头。
听了他的豪言壮语,曾五郎笑道:“我们家可没那么多本钱,我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
陆十七难得正经道:“说什么本钱?就我们八妹这手艺,就是最大的本钱。”
不知道什么时候,曾八小姐就成了“我们八妹”了。连陆四娘听了都朝着八娘眨了眼笑。
陆十七转头就问陆四娘:“小妹,我们家现在还能动用多少现钱?”
“年初买田庄,花去了一千多贯,再留着家里日常的开销,估计还有两千贯能动用的。”陆四娘一边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一边吟吟笑道。
陆十七敛眉细想了一下,道:“还得留下一千贯给你作嫁妆,另也得留着几百贯钱家里开销,那也还有五百贯能动用的。若是做个小饭庄,倒免强能凑和,只是不开饭庄也则罢了,要开,还得一举到位才好。租铺面,请人,装修,置器具,还得训教伙计,加上伙计们的工钱,还得准备着半年没有盈利,五百贯就免强的很,但凡遇上什么事,就挪转不开了,我再想想办法。”
八娘倒是没想到这公子哥儿一时意也能说出这么多靠谱的话来,且都说到了点子上,也对陆十七另眼相看起来,只要能开起来,有陆十七撑着门面,管那些外面的杂事儿,一个饭庄,她相信她还能经营,细想了一下,便道:“银钱的事情,倒有办法可想,我们家也还有些积蓄,且我也能再拉个可靠的合伙人来,只是动用家中积蓄的事情,到底还要我家父兄同意才是,因此现在倒不好定,不如等我们回去商量好了,再给十七公子答复?”
“本来就不是急在一时的事情,”陆十七大手一挥,“只管回去商议就是,只你说的再找合伙人的事情,还得慎重,倒并非不信八妹妹找的人,只是,一样事,但凡拿主义的人多了,便难决断,且银钱上的事情,最是麻烦,一个不好,再好的朋友都能反目。”
瞧这话说的,倒好似他便不是这样的人,又一想,他倒是信自家五哥的人品,且也有商人的精明果决,五哥给找的这位,就目前看来,还真是个合格的合伙人。
八娘抿了嘴一笑:“不怕,就是实在银钱短缺了,再找个合伙人,事先也得说清,他只管分红利,饭庄经营的事情,一概不能过问的,就是以后,我也只帮着看顾厨房,其它的事情,还要十七公子张罗。”
陆十七眯着眼看注视了八娘一会儿,才咧嘴笑道:“什么十七公子,叫我一声十七哥怎么了?至于饭庄的事情,我只管外面的事情,饭庄打理,你和四娘看着办就是,我家小妹不错,你以后处着就知道了。”
陆四娘却不想曾八娘多心误会,就嗔了陆十七一眼:“哥你与曾八妹妹合伙儿,又扯上我做什么?”又一想曾家五郎并不在家中,若真有事两方需要商量的,男女有别,她还真得出面,又笑道,“我顶多能给你们递个话儿也就罢了,生意的事,我可不懂。”
这意思就是不会掺和生意上的事了。
八娘闻音知雅,不过她确实不知道陆四娘到底有没有那份做生意的本事,因此只笑了笑。
事已议定,陆十七那边负责注意着合适的铺子,招聘厨子和伙计,八娘负责菜式的事情,等招好了伙计,到时候送入曾家,她那边再负责培训,至于装修买器物,那都是要铺子找好后才能想的。
大宋国虽无宵禁,可兄妹两人出门这么长时间,怕家中母亲惦记,既事已议定,两兄妹就告辞而去。
是时月色清浅,街上人流如织,想到几日后中秋赏月时夜市上的盛况,八娘边行边道:“五哥,回头等四哥哥和六姐姐他们都回来了,中秋晚上我们举家包个酒楼,出来赏月可好?”
五郎觉得此主意甚妙,却无奈道:“这事儿还是等爹回来再说吧。不过到时候诗会总少不了,二哥肯定闲不下来的,想到爹也能同意。”
诗会这玩意儿,也算是大宋的一大盛景了,但凡文人雅士,就没有不好这口的,到时不紧城中才子云集,各家瓦栏构院中的头牌歌妓们更是倾城出动,中秋诗会,其盛况一点也不比元旦新春时差。
只可惜,自己是个女儿身,这种热闹,作为传统的儒学之家的贵阁小姐,她是没有机会参加的。要不然也能一观其会了。
说到这个,八娘不由想起《河东狮吼》里苏轼参加中秋诗会时的热闹和疯狂,还有那些大妈粉丝们的飞吻,扑哧一笑。
五郎见她一个人笑的开怀,心情也不由大好:“八妹,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儿了?”
“听五哥哥说到诗会,想到些好玩的事,所以才笑。我要是男子多好,也能看看我们大宋国文人们的风采,以饱眼福。”
五郎便不屑道:“你只管看你自己家几个哥哥的风采就成了。”
自恋!
八娘腹诽,不过认真说起来,她家几个哥哥着实也是极有才学之人,二哥一派儒者风范自不必说了,大哥言词风趣幽默,四哥成稳果决之中亦见风流卓然之态,五哥却是十分洒脱之人,就是下面的小九子宣,年纪虽小,却已现雄辩之才,且这孩子的书一点不少读,旁征博引引经据典,且还逻辑严密,与人分辩起来,硬是叫人找不到一点子空隙,就是老四老五二人,也常被他说的哑然,叫谁都不能小瞧了去。八娘甚至觉得家中这几个兄弟,除了二哥,只怕这小子以后是最不得了的一个。
几个哥哥弟弟个个优秀之极,却又各俱风采,作为姐妹,八娘绝对是引以为傲的。
五郎见她脸上先是遗憾,又是骄傲,笑问:“八妹妹在想什么?你若是真想去诗会上看看,其实也不是不行”
“真的可以?五哥有什么办法?”八娘惊喜道。
五郎看了她一眼,只是笑。
“五哥,”八娘狗腿的上前拉了他的衫袖晃,“哎呀真要有办法你就说嘛?我明天给你做些好吃的?你若真能想出办法来,除了好吃的,我再帮你做个书袋,还有笔墨盒,保管让你在州学里大放其采,怎样?”
“不过书袋和笔墨盒而已,我又不是姑娘家,和人比这个干嘛?”
“五哥哥可不要小看我说的书袋和笔墨盒,你要是真能想办法让我看次诗会盛况,我保管书袋和笔墨盒叫你爱不释手,到时候就怕我不给你,你也要求我呢。”
五郎原也只是逗她而已,见她信誓旦旦的,笑道:“那成,至于办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原因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就很高兴,又一想竟还有可能参加中秋的诗会,八娘心情更是美的冒泡,两人兴高兴列的回了家。
进了院,先去给母亲朱氏问了安,刚好吴氏忙完,来给朱氏回话,问了兄妹二人,知道他们吃了晚膳,就嘱咐了几句。
辞了朱氏,姑嫂二人回了后院,八娘进屋里洗漱一翻,与阿蓝说了几句话,又见阿蓝已照顾小十娘睡了,原也打算上床就睡,想着还是去了二哥屋里看看,再说几句话,今天与陆十七商议的合开饭庄的事情,也可与二哥先提一下,请着二哥帮着在爹面前周旋周旋,到时候老爹同意的可能性更大些。
结果曾子固却并未在屋里,只案上一盏油灯发着忽明忽暗的幽幽光线。
八娘见案上还有一本书卷打开,并不见曾子固的身影,就走了进去,拿了那书卷看,想等曾子固回来,谁知那却是一本词集,打开的那一页,却是一阙《苏幕遮》。
一读之下,八娘大吃一惊,心神俱慌,呆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