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之前坐在轿中,并未能看到郡王府内的景致,八娘一边应了那位婆子的话,一边与苍耳一道,随着那婆子前去花厅里拜见逸郡王妃。
虽说柴十九只是位郡王,却并未同父母一起住在永和亲王府里,而是由着皇上另赐了郡王府宅邸,当初这一举动,还让朝官同那些皇室子孙们猜测了好久,只是谁都不知道天家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待有那些仗着平时同逸郡王相熟的,到了逸郡王面前打探时,这位逸郡王柴十九只一笑,道大概是皇伯父厚爱吧。似是全然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一般。
虽说天家亲侄子不少,可却只有这位十多岁便被策封了郡王的十九郎,才是天家一母有胞的弟弟的儿子。因此他打小被天家宠爱异常,若说因着厚爱,才有亲王尚在,便赐郡王府的不合常规的事情,倒也说得过去。打探了几回,也只得这个结果,这事儿才慢慢淡了下去。
八娘暗中仔细打量,却见这王府后院果有皇家气派,假山亭阁且不必说,虽是冬日里,却也是满院葱绿,除了些常青的树木,亦是摆放了不少耐寒的花卉,让人在冬日的萧瑟里,也能感受几分春天的喜悦。
还未入了花厅,却传来隐隐笑闹之声,待见了花厅,便见偌大花厅中,已坐了不少各府女眷,因着逸郡王妃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这回请的,也只是皇室几位妯娌,并各亲王府的郡主县主们,再就是京城公候之家并些身居高位的官员府上的小姐了。
那婆子把八娘和苍耳引到逸郡王妃面前,两人给郡王妃神了礼:“曾家八娘见过郡王妃。”
“免礼,曾小姐,金小姐,快请坐下。”逸郡王妃柳氏含笑道。
语言一落,便有丫鬟请了八娘同苍耳在她右手的位置上落了坐。
一时屋里的众女眷们,都不由打量了八娘同苍耳几眼。左为上,郡王妃左侧坐的,都是皇室中人,而右手,大多是公候家的小姐少奶奶们。让她在右侧落坐,原也正常,可却是紧挨着逸郡王妃的坐位的,这就叫众人侧目了。不说别人,就是八娘自己,也很意外。
因之前从未见过这位面生的小姐,且看她穿着打扮,人才样貌,亦是一般,众人心中不免猜测起来。
逸郡王妃这才向众人介绍:“这位是便是皇高祖爷爷亲赐了秋雨名家几字的南丰曾家的曾八小姐,另一位是八小姐的同伴金家小姐。两位皆是我的贵客。”
又向八娘和苍耳介绍起屋里的一众人来。
有敏郡王妃,定南候府的两位小姐,几位亲王府郡王府的郡主县主,还有柳家旁枝柳王妃的几位堂妹,韩家的小姐少奶奶,富相国家的小姐,再有就是蔡暖娘了。
正介绍着,清河郡主看着八娘失声道:“你,你不就是那晚。。。”
见清河郡主认出了她,八娘便冲着她含笑点头致意。
从应了逸郡王妃的邀请起,八娘就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清河,可她那晚既已和狄咏定了情,便不怕面对。
清河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可当着逸郡王妃还有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眼前尽是那晚狄二郎抱着这位曾八小姐在地上翻滚,还有起身是携着她手的画面,想到狄咏看她时的眼神,一时心里如火燎一般。
逸郡王妃还未介绍完,就有婆子领了宋三娘进来。
宋三娘看到坐在郡王妃右手的八娘,觉得面熟的很,待与郡王妃行了礼,落了座,又暗暗打量了八娘几眼,这才想起几年前盱江上相遇的,可不就是这位曾家的八娘?虽说中间隔了几年,这丫头看着比从前是漂亮了不少,但眉眼并无太大的改变,这才能够认出。又想到临川街头时的争执,再看八娘,眼神便有了不善之意,
因介绍过了,大家各自说起话来,虽看到了蔡暖娘就坐在自己隔了几个位置的地方,但也不好说话,八娘和蔡暖娘相视而笑。暖娘调皮的冲着八娘眨了眨眼,意思是待会儿再寻姐姐说话。八娘亦是会意点头。
逸郡王妃同八娘又说了几句,问起八娘柴管事帮着寻的宅子可还满意,在京里生活可否习惯等话,八娘也恭敬的一一答了。
逸郡王妃也知柴十九同这位看起来寻常的曾家八娘,颇有些情谊的,且这位曾八小姐的二哥名动京师,又是文坛泰斗欧阳永叔的学生,就是为着柴十九,她也自然要对八娘十分亲和。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因着离午膳时间还早,逸郡王妃便让丫鬟们领着众女宾们各自去园子里玩了。
清河坐着未动,宋三娘看了八娘一眼,却是离了花厅,蔡暖娘才要过来说话,逸郡王妃笑道:“暖娘,你平时最爱热闹,今儿怎坐得住?”
暖娘这才笑道:“王妃不知道吧?曾姐姐是我的干姐姐呢,若不是因着姐姐今日过来,我娘想着有她照应着我,哪里肯放我出来?”
这倒叫逸郡王妃很是意外。但这种事情,她自不会去问。
便对暖娘和清河道:“曾八小姐是郡王的朋友,一早郡王特地与我交待了,等会儿要来看看曾八小姐,清河,你先带着暖娘去后园子里玩会儿去,等会儿我再同曾八小姐一道去寻你们。”
清河听得这话,冷哼了一声,甩了袖子站了起来,冲蔡暖娘道:“你要不要同我一处走?”
两人平时也颇有几份交情,且清河平时活泼的很,却不知今日气冲冲的是为何事,蔡暖娘心中疑惑,只清河既问了这话,她自然不好拒绝,便笑道:“好呀。只回头那几个若是欺负我,你可得帮我。”
清河傲然道:“有我在,什么时候让你被人欺负了?”
两人说着话,给逸郡王妃行了辞礼,暖娘又对八娘道:“姐姐,一会儿你记得来寻我。”待八娘应了,这才同着清河郡主双双退了出去。
出了门,清河才道:“刚那曾八,竟然是你干姐姐?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蔡暖娘道:“你这样子,倒是不喜欢我姐姐似的。”
身后跟着的丫鬟,有知道蔡谏史家这位小姐单纯真爽全没心眼的性格的,只觉得好笑,就算心里明白,这样的话又怎好说出来?不过她们这位郡主,也不呈多让就是了。在众贵女之中,这两人交好,还真有些儿道理。
果然清河听了,嗤道:“模样人品,都寻常的很,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蔡暖娘正是满心里崇拜八娘的时候,听了这话自不服气,马上反驳:“我姐姐可是出身秋雨名家的曾家,若论才学,比咱们京中大多贵女要强的多了,这且不说,姐姐一手字,连我爹爹都十分赞赏,对了,清河你看,我今儿戴的头面如何?”
清河看了一眼,道:“倒是别致,我刚就注意到了,你哪家铺子里买的?回头我也买一副去。”
蔡暖娘得意起来:“好看吧?不过你可买不着,这副头面,是我曾姐姐亲手画的图样,泰瑞祥里最好的大师傅亲手打制的。你可知道泰瑞祥的那些限量售卖的首饰,都是出自我曾姐姐之手呢。我这套呢,是非卖品,曾姐姐说了,只此一套,铺子里没有卖的。单给我做的呢。”
清河倒有些意外,却是撇了撇嘴。
见她不服气,蔡暖娘又道:“曾姐姐人很好的,以后若是处的长了,你便知道了。她可同我们不一样。”
“我见着平常,哪里不一样的?”清河也想多了解一下这位曾八小姐,便顺着蔡暖娘的话,问道。
“不一样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只问你,若是你生在清贫这家,可能在十二三岁起,用短短几年的时间,便能把生意做到整个大宋国,并且成为一城首富?我曾姐姐就能。”
做生意赚钱什么的,离她这位皇室之女实在太过遥远。清河不屑的撇了撇嘴:“原来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罢了,也当得你这么喜欢?”
听她这样贬底曾八娘,蔡暖娘不乐意了。清河虽说是皇家女儿,可她爹却是谏院史大人,就是两府相公见着她爹,也得客气几份,何况大宋王室的众位亲王,手中并无实权,大多闲散王爷而已,蔡暖娘便气道:“清河,你怎可这样说我姐姐?什么叫一身铜臭?我爹爹说了,曾姐姐这几年给国家交纳的赋税,足顶一个小县的秋收两税,你和我,或者这满院的小姐们,哪个能做到?如此不值得尊敬么?你若再说我姐姐坏话,我蔡暖娘也攀不起你这个皇室贵女了。”
说着,一跺脚,便要扭过头去。
清河没想到她会为一个才见着面的所谓干姐姐生这么大的气。
但她又岂是个服软的?
便冷哼道:“原来我们几年的交情,还抵不上一个才见面的。你若从此不理我,也没什么,只别说什么攀得上攀不上的话,我虽是郡主,却也当不起。”
蔡暖娘一时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便红了眼。
清河的丫鬟见状,心中也是衰叹,因平时在清河面前,也是得脸的,忙上前打圆场:“蔡家小姐别生气,我们郡主的性子,小姐还不晓得?郡主只一时气话而已。若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哭了,可不叫人笑话?小姐与我们郡主平素最是要好的,千万别就此恼了才好。”
清河听了,这才回头看了蔡暖娘一眼,见她真的红了眼,一时反有些不忍,便道:“你怎哭鼻子了?我又没说什么。算了,你当我才刚的话没说就是。我是不喜欢你那姐姐,但我也不会与她为难,这下你满意了?”
清河最是不假辞色之人,既这么说,蔡暖娘觉得自己若当直不理她,反是自己小气了。便破涕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也向你道歉,刚是我不对,不该说那伤人的话。”
清河气笑道:“你也知道伤人。”
那丫鬟见两人和好,也自松了口气,便道:“郡主,蔡小姐,外面冷的很,我看不如去暖阁里坐坐,到时候开了窗,一样能见着外面的景致。”
“也好。”清河点了头,伸手携了蔡暖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