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八娘把她在泉州谋划且已着手落实的事情一一与武三娘说了,武三娘也是咋舌。
之前只是计划着在泉州买地,建些铺面,且在城中也买上几间铺子,却没有想到,她和林昭庆竟然直接胆大到建一个新的商街出来。
便是她也算打小就做生意的,这样的几近异想天开的事情,却是她想也不敢去想的。
咋舌过后,想到其中能带来的利润,又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若是果真一切顺利,只那泉州港,一年所能创下的盈利,便足能顶得上自己家如今所有铺子一年的收入了。
“到时候留几间铺子,咱们把铺子也开到泉州港去。你的饭庄,咱们的木器铺子,还有我家的泰瑞祥。”
“这是自然。到时候整条街的铺子都是咱们自己的,想挑哪间好的,就挑哪间好的。将来那里将会是全大宋国的商人云集之地,还愁没有生意做?三姐姐只管整日里愁着你的货够不够卖就是。”
这般自得的话,也只这丫头能说得出来了,武三娘不由失笑。
因想着这回的动作太大,武三娘到底是个生意人,便问八娘:“如此一来,只怕咱们先前的那不足四万贯的银钱,是顶不了事儿的吧?若是缺的钱太多,当提前想法子才成。实在不行,我回去后与我爹商议一下,今年所有的开新铺的计划都停下来,以保证你泉州那边的事情能顺利进行。前期既已经投入了那么多下去,可千万不能因为后期的银钱不到位而影响了进度。”
八娘笑道:“我已算过帐了,以我如今饭庄一年的盈利,还有木器铺的盈利,是可以保证资金陆续到位的。不过为了稳妥,三姐姐刚才的话也不失是个办法,但全停下来也没有必要,只要保证你那边能保证手上有一万贯随时可以抽调的周转资金,再加我这边的,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毕竟咱们手上都有铺子,每日都有流水。还有我原先留给家里的三四千贯置田产的钱,我爹和我叔叔们刚也说过了,田庄先不置办,以保证我手上有充足的周转的现钱呢。”
武三娘听她这么说,心中也有了数。
两人高兴的说了一阵,武三娘此来便是打听八娘在泉州的事情的进展的,没想到八娘做的比他们原先预想的更好,自是喜不自禁,说了半天话,才突然想起来道:“差点还忘了件事情。明年周县令的任期便要结束了,周夫人想赶着年前,再为城中的百姓们做些事情,这不过几天就是腊八了吗?我们便商议着搭棚施粥。原你没回来,我想着先为你把钱垫上,并派了丫鬟与大嫂吱会一声的,你既回来了,我便问问你,这回你打算捐上多少钱?”
这种事情,她虽然每次都参与,甚至有些还是她牵的头,但她平常却是不愿意冒尖的,便问了武三娘别人都出了多少,武三娘笑道:“同去年一般,每人都是五十贯,不过秦六小姐这回多添了一百贯。道是她明春便要出嫁了,以后便不能再与大家一起,这回就多出了些。说起秦六娘,她上回见着我还念叨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如今没事在家中守孝,也知道你不能如从前一般出来大家一处玩的,与我说了,等你得空,想请你去茶肆里坐坐呢。”
八娘笑道:“难为她惦记着,我这回也带了些东西回来,等过两日就叫人给她送了去。”
秦六娘虽说人有些傲气,可那份傲气却是骨子里的,并不与有些官家小姐富家小姐一般娇柔做作,且她人虽傲些,性格却很直爽,相较于陈家的三位小姐,八娘更喜欢她一些。她原是今年就该出嫁的,但因前年年底时,夫家的一位兄长去世,那边因是兄弟,得为兄长守一年的孝,这才把婚期拖到了明春。
想着这么才情出色的一位,也要嫁人了,将来只怕连见着都难,八娘倒有些难过起来,不知怎地,又想到了云贤和她那难得一见远嫁的三姐姐,不免有些伤感。
还好与她顶要好的陆四娘和武三娘将来都是要嫁到自己家的,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
武三娘笑问:“怎么一会儿脸上不高兴,一会儿又笑起来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八娘叹了口气:“提到秦六娘,我便想到明春她出嫁时,我还在孝中,是不能去送送她了,因此才有些儿伤感。说起来咱们也都慢慢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便又想到我三姐姐和贤姐姐,如今也不知道她们在婆家过的如何,信里都道是好,可,,,,还好你与陆四姐姐将来是要嫁到咱们家的,要不然我到时不知得有多伤心了。”
这会儿不比她前世,哪怕嫁到国外去,想见了也就是一张飞机票加上几个小时或者一两天行程的事情,这会儿说不定一嫁,就是永生难见呢。
武三娘听她这么说,便玩笑道:“什么叫我们嫁到你家来?好似你便永远要在家作小姑似的。你将来不一样要嫁出去?还好是嫁的陆家,也不算远的。”
八娘打心底里就没觉得自己真会嫁到陆家,听了只是笑笑。
就听武三娘又道:“再好的姐妹,也没有一生作陪的道理,也不可能天天在一起的,就是将来,,,好比我和陆四娘,也未必将来就能天天在一个屋檐下相伴的。”
不管是子景哥,还是五哥,若真考中了进士,总会到外地作官的,难道陆四娘和武三娘就真的能一直在家中,不随他们去任上?
两人都不由叹了口气。
尤其是八娘,她将来还真不知道嫁到何处去呢。
若只看这个,其实嫁给陆十七倒是好处多多。
这么一想,不想伸手摸了摸胸口那藏着衣襟下的碧玉叶,一时心里空的很。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即便她在泉州最忙的时候,也留心打听了云西的情况,知道云西那边倒是传出打了几场小仗,好在都是朝庭的军队得胜。他大概是不会有危险的吧?
却不知道他还能否记得,再给自己写一封信来。
见她突然出神,武三娘笑道:“又在想什么呢?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施粥的事情,你打算出多少钱呢。”
因着自己的特殊际遇,即便她从前是个只相信科学的无神论者,如今也不得不对鬼神之事有些敬意。
假如自己多做些善事,是不是也能护佑他平安?
“我捐一百五十贯吧。和秦六娘一样,多添一百贯。”八娘便强打起精神道。
武三娘却觉得有些不妥:“周夫人也不过才出了五十贯,秦六娘是因着是最后一次同我们一道做善事了,所以才出了那么多的,不过是个腊八粥,哪里要这么多?就这些,也是用不完的。每次总能余下的钱,我们还商议着这些钱都留下来,将来给那没有人领养的女娃儿做嫁妆的。”
“姐姐也别说了,这回我就出这么多。到时候姐姐帮我想个借口就是。”
武三娘见她坚持,自是笑着道了好。非是她心疼钱,只是凡事都应该有个度,县令夫人才出了五十贯,秦六是因着有原因的,八娘这般,若是县令夫人多想,好事可就成了坏事了。不过八娘既坚持,她就想办法帮她寻个好理由,也没什么难的。
两人又说起孤儿堂的事情,武三娘道是那边孩子们的冬衣都各做了三四套可换的,岁数大些的孩子,也请了先生给启蒙了,等再大些了,便当入学堂了,到时候再想办法。
八娘便说起自家要建义学的事情,其实如今的曾家学舍也没比义学强哪些,大多族中的孩子,也都是免费入的学。
如此自然是好。武三娘笑道:“虽说是你家开的义学,但到底那些孩子不是曾家族中的子弟,到时候纸笔墨砚的,就由我们孤儿堂出吧。”
这些事情也未到眼前,再说也不是只她两人能决定的,因此也只是提了一提。
见时间不早,武三娘便要告辞,却被八娘留了下来:“难得来一趟,等吃过饭再走不迟。若是干娘不放心,便派个人去家里说一声就是了。”
武三娘也不好推辞,笑道:“成,总归你们家的饭菜比我们家的要香,我就留下来蹭一顿。也不用着人去家里说了,我娘知道我来你们家的。”
八娘便打趣:“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难道我们家不是你家么?”
武三娘被她取笑,伸手就作势要打。
八娘又笑:“我五哥哥也顶爱揍我,你们两还真是挺默契。都可着劲儿欺负我这个做妹妹的呢。”
正笑闹着,就见五郎兴匆匆的一头撞了进来,嘴里还念叨着:“八妹,我昨儿回来的迟,也没来及得寻你,你一早上又被爹叫书房里去了,我托你帮我捎的几样东西,你可带回来了?”
这么一头冲进屋里,才看见武三娘正坐着,不由涨红了脸,一时懊恼自己刚才的样子全没半分形象可言,一时心里又因见着朝思暮想的人而心喜不已。只觉得心里立时被什么充的满满的。
武三娘此时的情形也和他差不多,两人不期然的目光相撞,一个低下眼睑,一个扭过头去。
八娘看的暗暗好笑,便咳了一声,假嗔道:“五哥哥你可真是,进门前都不晓得先问一声的么?”又道,“五哥哥先坐着吧,东西我是捎回来了,只是放在七姐姐屋里呢,我这就去取来,你先帮我招待会儿三姐姐。”
说着,也不等两人说话,就轻飘飘的出了屋里。
一时屋里只剩下这一对珠连璧合般的玉人儿。
平时顶顶俊朗洒脱的五郎站在那里半天,只觉得手足都不晓得往哪里放才好。
武三娘是垂着头等了半天也没动静,一抬头,却见五郎还站在那里,只一双眼,满是深情的看着自己。
这是两人自暗中议亲事以来,第一回见着。
象是隔了千年,又象是他一直就陪在自己的身边。
那目光,竟叫武三娘也扭不开眼去。
就这般对视了半天。因听到屋外不知道道哪个小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个花盆的声音,两人这才惊醒过来。
武三娘一时脸色更红。
看在五郎的眼中,却如那九天上的朝霞,美好的叫他愿意就这么看上一生一世。
“五,五郎,还请坐下说话吧。”
五郎这才紧张的踱到她对面的椅上坐了下来,看着她,柔声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吧。”
武三娘点了点头,她有很多话想说,可一时都堵在心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正犹豫着,就听五郎又道:“你放心,将来,我会对你好的。只有你一人。”